晚饭是首博附近的一家牛肉饼店解决的，百年老店，现揉现烤，周叙砚吃了五个，景思麦吃了六个。略胜一筹。
吃完之后，两人走路回去的。这个点，打车太堵，地铁太挤。十几公里的小拉练对两人来说不算困难。
回到酒店，周叙砚提醒景思麦早点休息，明天飞机挺早。
周叙砚这个人，习惯事事掌控在内，留有余地，他宁可早点到机场一边干活一边候机。景思麦是个懒懒散散的踩点王，极限赶趟选手。
景思麦寻思着自己现在也算寄人篱下，要是再像昨天那样独占一张床，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于是洗漱完之后，就穿着干净的T恤，非常规矩地躺在床上，两手交握放在腹部。
周叙砚远远看了他一眼，觉得那模样实在好笑。
此情此景，这辈子恐怕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周叙砚有些挪不开眼，只觉得喉头有些干，抽出一支烟在鼻下闻了闻，又放了回去。
房间中太过安静，景思麦便没话找话：“周兄，你做的什么游戏啊，做游戏一直这么忙吗？”
周叙砚：“最近两个游戏赶在一块儿了，所以很忙，平时还好。一个单机武侠的online版和一个音游，你玩游戏吗？”
景思麦想了想：“跳一跳、消消乐、俄罗斯方块，在你那儿算游戏吗？”
大学时候男生寝室里多少会开黑，玩些射击、推搭之类的游戏，但景思麦像是天生于此道缺根弦，手忙脚乱脸滚键盘。
“算啊，怎么不算，这些游戏很经典。”周叙砚莞尔，到了他熟悉的领域，就忍不住多说几句，“尤其是俄罗斯方块，只需要一位游戏玩家，平移或者旋转方块，规则简单，屏幕被填满，游戏就结束了，但没有时长和分数的上线。在封闭的规则边界里，玩家的游戏结果有高度的不确定性。很迷人。”
景思麦听得一愣一愣的，干笑附和：“很迷人。哈哈。”
“不感兴趣就不用回了。”周叙砚看出景思麦的尴尬。
景思麦客套着转移话题：“以后有机会玩玩你的游戏啊，周兄，音游我应该还是可以的，我反应贼快。”
“你能别叫我周兄吗？”周叙砚微微皱眉，“听起来很假。”
啊，这都被听出来了。景思麦改口：“好的，周叙砚。”
周叙砚看景思麦在床上翻来覆去，像只嗷嗷叫的小猫，于是放下电脑去洗漱。
就在景思麦快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旁边陷下去一块，一股沐浴之后，剃须水、沐浴露混合着水汽的味道隐隐弥散。
好，周叙砚睡床了，迷迷糊糊中，心里的愧疚感少了一些。
这个天其实不用盖被子，但刻在DNA里的习惯迫使景思麦遮住肚脐。于是一块被子横搁，两人勉强算是同在一床被褥下。
周叙砚关了灯：“睡觉吧。”
房间顿然黑下来。
景思麦平躺在床上，困意已经袭上来，但乌天黑地里，感官对细微的变化更加敏锐。
昏昏朦朦的，他想到很久没有和另一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了。极度私人的领域里，另一个人的气息、味道、凝视以及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第三次了，景思麦确定周叙砚是在看他。那种羽毛扫过的感觉，痒痒的。
景思麦睫毛颤了两下，头偏向周叙砚那边，问：“你没睡吗？”
周叙砚将手垫在头下，毫不掩饰自己的注视：“一会儿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景思麦那边已经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月色中，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能看出一些轮廓，周叙砚抬起手，轻轻放到景思麦脸庞的上方，并不触碰。
“你是真的一点儿不记得我了。”
额头、鼻梁、唇线和下颌，手指的黑影描摹出那一条线。
那弧线化作绵软的旎思。
缘木求鱼、非分之想。
周叙砚一直觉得，人是由过往的诸多选择组成的，每一次选择都是一股不可磨灭的力量，在人身上留下好或坏的感受。基于此，人会坚信可以主宰自己，努力去追求一些幸福的选择。
晦暝中，他收手握拳，这是最近的距离，不能更近了。
“不记得也没关系。”
……
第二天的行程很赶，主要是周叙砚要赶着回去开会。两人在机场仓促告别，景思麦看着周叙砚提着行李匆匆上了出租车的背影，不觉放慢了脚步。
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这两天的行程像一场梦。
从未去过的北方，几年不见的旧敌，怀念却快要遗忘的过往，以及，从未见过的周叙砚。
景思麦蔫蔫地回到家里，放下了给危星遥的礼物。这是周叙砚让他帮忙转交的，古建博物馆的文创周边，星空藻井的透卡和冰箱贴。
蓝色的布景下，满天星斗。
危星遥收到时，满脸惊叹：“哇，好好看！”
两人又在陈淑的店里蹭吃蹭喝。
危星遥赞美完，忽然意识到自家教练不太待见那位来着，表现得太明显不好。谁知，景思麦破天荒夸了句：“他确实挺会挑。”
危星遥眉毛快飞到鬓发里，埋头嗦了一口汤，然后小心翼翼斜着眼睛看他：“你现在，和周教关系还不错哦？”
景思麦下意识皱眉，危星遥一口气吊起来。
“一般吧，无仇无怨。”景思麦又恢复如常。
危星遥咽了口唾沫，回想起涂薇发给她的消息。
【涂薇：真的很好品 合照.jpg】
【涂薇：他俩平时看着八竿子打不着，谁能想到悄咪咪就一起出去看比赛了】
【危星遥：慎言！】
……
周叙砚开完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大部分的事项已经敲定好，只剩下月神的coser。
《任侠》的主控是个初时略显愚钝但心思纯一的少年，他与至交在少年时失散，而后经历一道道难关成为受人敬仰的大侠。月神则是主控那个失散多年的至交，在主控成为大侠的路上，月神用自己的方式去审判世界，是个亦正亦邪的角色。
很多武侠小说里，起初平凡的主角，其实并不平凡，他们本就有着或深厚或离奇的家世。不过，在《任侠》里，主控和月神是真正的创一代。
既因为亦正亦邪，这张脸难捏，又因为这个NPC呼声太高，弄不好要被喷，所以最后竟找不到合适的人。
大家综合下来的意思，反正一个游戏如果坏了，被喷的总是策划，那干脆就直接让这个主策上去得了。
实话说，周叙砚不是很想在人前露脸。
他被押去试了面妆，一众叫好。只是他自己迟迟不按定，老叫大家再找找人选，实在找不到再让他上。大家实则都非常想看老板出月神，表面找找，实际没动。
一晃时间就过了一周。
这一周，周叙砚不怎么主动去想景思麦，只是夜晚，偶尔会想起指尖描摹出的那一条线——到此为止就很好，足够了。
周叙砚打开了烟波钓叟那个号，发现“不空军”同学好长一段时间没发钓鱼的动态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发过去一条消息。
【烟波钓叟：有个问题想跟你请教，鱼儿咬钩率很低，问题出在哪儿呢？】
没想到这人在线，很快就回了。
【不空军：鱼塘和钓具没问题的话，那就是饵，你用的什么饵？】
【烟波钓叟：商店买的普通的饵】
【不空军：嗨，有些鱼塘的鱼口味被人养刁了，挑食。鱼儿的嗅觉是最灵敏的，所以诱饵也要色香味俱全，另外呢，打窝的面积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周叙砚忍俊不禁，将旋转椅转向朝窗的那边。
下午六点多的夕阳染红半边天，像是某种浆果，就要滴下汁水，室内的冷气给人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不空军：给你几个我的饵料配方吧。配方1：xxx……】
【不空军：另外就是氧气的问题，你可以雨天去钓，含氧量变大了鱼儿觅食**强烈。夏天还有个原则，钓早不钓午，钓冷不钓热，夏钓浅、冬钓深。】
钓早不钓午，钓冷不钓热，夏钓浅、冬钓深。
【烟波钓叟：知道了，谢谢】
关掉对话框，周叙砚发现“不空军”的关注人数似乎增加了一个。他点开，发现排在最上面的、最近的一个关注对象是“@lightchaser”。
哦？
意外之喜。虽然知道他多半不是出于欣赏或者喜欢而关注，但依然是，意外之喜。
……
景思麦遛狗的时间不定，最近是早上。
明江上有好几座桥，他牵着鸡哥从南到北，从北到南，这座桥上，那座桥下，绕几个大圈。靠江的地方铺了橡胶跑道，早上晨跑的人很多，景思麦就连跑带遛。
他稍不注意，鸡哥就在妈妈的溺爱下愈发肥胖。毛茸茸的团子在跑道上左一摆右一摆的，景思麦看得着急，很想踹一脚，又舍不得。
跑着跑着，景思麦忽然注意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身黑色的休闲运动服，就着衣服的帽子，牢牢罩上，从头到脚就露了张脸。
周叙砚？
不能吧，没看清脸。
可是有一种感觉，对人的感觉。
他应该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随意热了几下身，就加入进跑道。
景思麦道不清缘由，也戴上了帽子和口罩。“鸡哥，加速，你这样跟大爷散步一样不行的呀。”景思麦摸摸鸡哥的狗背，加大了步伐。
这一跑，就沿着江滨绕了好几圈，直到前面那个人突然被一个姑娘拦下。
“吁！”景思麦拉住鸡哥。
那人拉下帽子，摘了运动耳机，露出一张疏离的侧脸。
真的是他！周叙砚！无语，没记错的话，他家小区晨跑就绰绰有余，干嘛跑这儿来？
女生也是一身运动装，看起来都常在这儿晨跑。女生把手机举到周叙砚面前，周叙砚摇了摇头，但女生不知又喋喋了些什么。周叙砚无奈地笑笑，叉着腰低下头。
也许是余光扫到了景思麦，他回头看了两下后，在露出一丝迟疑的震惊后，目光定了过来。
景思麦一哆嗦，假装路过，轻踢了鸡哥一脚，牵着它继续往前走。包得这么严实，不至于吧。
路过两人的时候，景思麦一边感受着那道明晃晃的视线，一边听到女生说：“加一下微信也没什么吧。”忽然，手腕上一紧，景思麦被拉进了一个怀抱里。
二脸震惊！景思麦和鸡哥都瞪大了眼。鸡哥内心：可惜你现在抱不住我了，不然我高低扑棱两下。
周叙砚搂着景思麦的腰，对着女生说：“真的不太方便，刚才是婉拒，这个，我不用明说了吧。”
“呃。”女生的目光在两人间扫来扫去。
景思麦想扭开，只觉得放在腰间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挣扎了半天只能怒目而视，咬牙切齿：“你你你！”
周叙砚忽而低头，凑到离景思麦的耳朵很近的地方低声说：“再帮帮我呗。”说完，顺势在耳廓上亲了一下。
毛茸茸的气息一抚而过，柔软的温度一触即离。
我了个大草！我我我！他他他！啊啊啊！
如果这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景思麦简直忍不住要跳起来给他砰砰两拳。
两人别扭地搂在一起的模样倒是很像吵架的小情侣。
讨要微信的女生轻轻“啊”了一声，眨眨眼睛，似是明了过来，缓缓道：“不、不好意思，祝、祝福了哈……”
周叙砚依旧揽着景思麦，挥挥另一只手：“拜拜。”
到那人走远，景思麦才颤巍巍地抬起手捂住耳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狗急跳墙！这些情绪全部化作一根指头，指着周叙砚。
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钓鱼技法参考《钓鱼实用技巧一点通》沈湘主编.北京：北京中文在线数字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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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钓鱼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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