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居然这么快。
景思麦给高承定提交了最后一份工作总结后,想起了周叙砚今晚那声再见。
集训的最后一天,晚上没有再实战,而是做游戏,一个类似于丢手绢的游戏,“丢手绢”这个动作变成了“贴靠”。所有人站成一个大圈,一个人追,一个人跑,跑的那个人可以站到任何一个人身后,完成了“被追”的交接。
涂薇跑到周叙砚身后,周叙砚没有继续跑,转过身接住撞上来的景思麦。
景思麦冲进了周叙砚的怀里,然后听到头上传来低沉的声音:“时间到了,下课吧。”
景思麦有种诡异的眩晕,不知道是不是跑了半天没追到人的原因。
下课后两人在更衣室里,有一句没一句。
“景思麦,明天我就回去上班了。”
“啊?你真的只带一期?”
“嗯,明天是别的教练来了。”
“哦……好吧。”
“再见了。”
……
再见是什么时候呢?之前总感觉隔三差五就能碰上这人。
景思麦翻了翻下半年的赛程,圈出一些有学生可以参加的比赛。十月、十二月。白鸽杯、武道杯……突然发现一年也过得好快啊。
第二天,暑假集训的第三期开始。搭档换了,学生也换了,不变的是殷嘉、涂薇和危星遥,他们还继续跟训。景思麦不认识新教练,他主动过去打招呼混脸熟。
训练,这本来是他最熟悉的事,也是他喜欢的事。乐此不疲好几年,看这些学生的腿从歪七扭八一点点被他纠正得有棱有角。
忽然觉得淡了,缺了点什么。
新教练家住附近,中午要回家吃饭。现在就剩景思麦一个人带着俩娃觅食了。
“花椒鱼,炒饵块。我就点这些。”
“那我点个双椒兔吧。”
“景教,你点啥?景教!”
“老景!”
“啊啊啊?”景思麦从涂薇和危星遥的呼唤中惊醒。“怎么了?”
“点菜。”涂薇撇撇嘴,“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景思麦撑着脸,也想不起自己刚才在发什么呆,匆忙接话:“我不点了,你们点什么我吃什么。”
危星遥关心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有。”景思麦揉揉额头,“八月中旬考带,在十八中的那个训练基地,你们报名了吧。”
涂薇:“报了,周教说你要上课,到时候他会陪我们去。”
景思麦微微睁大眼睛:“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菜上来了,全是辣的,景思麦没一样能吃得下,紧急加炒了一碗蛋炒饭。涂薇意味深长地看着埋头干饭的景思麦,摇了摇头。
回到道馆,景思麦也感觉时间格外漫长。
那位教练在家午休。
更衣室里安静而昏暗,不用再拖折叠床出来,他屈膝躺在长凳上,看着灰色的天花板。运动场所的更衣室总有一股味道,就算清洁打扫点蚊香,也还是能闻到。像是汗水、金属器械、铁锈、皮质教具、胶质护具混合起来的味道。
这个道馆周围没什么建筑,孤零零暴露在太阳底下,暴晒让这些味道更浓烈。
以往周叙砚在的时候,他能闻到一股冷冽的木质香味,从而忽略更衣室的味道。
周叙砚总在午休时工作,敲下键盘的清脆响声是一种令人舒适的白噪音,景思麦总是很快入睡。
翻来覆去。
神了。周叙砚给他下蛊了。
景思麦双眼瞪得老大。
就这样适应了几天新搭档的训练工作。
终于,在提交了工作总结之后的夜晚,景思麦拿起手机,左思右想,最后给周叙砚发了条消息。毕竟……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比同事更熟一些的朋友了?
【Jasmine:嗨,朋友。你最近工作怎么样啊?】
发出去了以后,又感觉有点儿恶心。嗨,朋友。
景思麦埋头伏案,莫名不愿去看手机屏幕。手机叮的一声,他又赶紧抬起头来,周叙砚回的消息让他心跳直接漏了一拍。
【之鸥:你想我了?】
景思麦缓缓吞咽。
冷静下来,正常的,他跟达达也这样说话。
【Jasmine:之前看你很忙。】
【Jasmine:高老大说VR跆拳道好用,他们已经玩上了。】
【Jasmine:他让我代他谢谢你。】
其实高承定什么也没有说。感谢这种事,高承定亲力亲为。
【之鸥:那我明晚来看你。】
我请问呢?谁有在说这个啊。景思麦内心无能狂怒嗷嗷了一阵,然后又深呼吸,重新聚焦屏幕,哒哒两下。
【Jasmine:哦】
城市的另一端,创业园区鸿爪工作室的直播室里。
嘟嘟和周叙砚在演示单人竞技,试了好几个职业,嘟嘟终于斩杀了周叙砚一次。直播的摄像头只开了嘟嘟那边,她鼠标键盘一松,欢呼道:“敲!终于赢了一把。”
最后那个回合,对面走位像半身不遂。这种情况,之前也发生过一次,是三人竞技的时候,周叙砚玩奶妈,假装网不好掉线,一个劲儿卡墙角,对面的人过来之后,突然冒出来俩dps切菜一样就把对手给切了。但是这次,周叙砚输了。
嘟嘟起身想去周叙砚那边看一眼是什么情况,两人电脑在长桌的两端。
嘟嘟走近了才意识到,周叙砚最后那几招是单手离开键盘发出来的,他左手拿手机回消息,右手拿鼠标移动并点技能。
“哇靠朋友们,伤害性极强,侮辱性极大!Boris单手在玩。”
周叙砚抬起头,自言自语般说了句:“草,我真贱啊。”
嘟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然后指了指衣领上夹的小黑球,用口型说——开着麦。
等回到镜头里,嘟嘟发现直播间已经炸锅了。全部在问刚才是Boris在说话吗?
「我靠?耳朵一秒怀孕?」
「这就是Boris总是不开麦的原因吗?」
「急需知道是什么情况啊啊啊啊啊啊!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有没有姐妹懂那声草……」
「前面的姐妹我懂你……」
公测在即,平时都是策划组和愿意露面的同事在直播,玩家大概知道有几个活跃的策划,也知道那个叫Boris的制作人。Boris技术最好,操作利落痛快,但从来不开麦,只能听到一起直播的人说:“诶诶诶Boris又开杀戒了。”
冷不防在直播中,听到一个低沉、破碎、若即若离,仿佛很远又仿佛在耳边的——草,我真贱啊。
草,我真贱啊。
嘟嘟在这边很抓狂,她不是专门的直播岗位的,她就是想玩玩游戏就顺便来做宣发。这场面她根本应付不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负面的影响。
周叙砚在直播的监控后台看到评论,于是回复:“没什么,是想到一些月神的心理活动,不小心念出来了。”
“十点了,今天就播到这里吧。”
玩家疯了,主要是女玩家疯了。脑补一百零八个恨海情天。两秒钟的语音被切片光速传播,配到各种代餐图里。
周叙砚第二天到公司的时候,收到了好多人发来的链接和消息。游戏出圈上热搜了,词条居高不下。
#《任侠》online
#草,我真贱啊。
#《任侠》执行策划Boris
#XP30月神
《任侠》是周叙砚的第一个大型游戏,一开始有个合作伙伴,也是他的投资人,最初采风、写剧情,两人都有深度参与,只是后来事业上道,工作重心各有不同,两人也不在同一个城市,联系就少了。
投资人也给他发来消息:周叙砚,你真是个传播学的天才。我跟你们这种天赋流选手拼了。
周叙砚思考了一下,回了个“谢谢夸奖”。
游戏造势造得神来之笔,漫展的门票狂售。因为之前做宣传已经放出了coser的图,也标明了月神是他们的制作人Boris,现在这个音频一出,好多人高低要来瞅一眼Boris真人。
……
晚上的实战课,依然是演示战术逻辑、学生实战、讲解问题。
新教练是个比景思麦大上几岁的大哥,比赛经验不多,但教学经验丰富。大哥更喜欢一个人负责讲,另一个人负责演示。所以变成了大哥纯讲,景思麦纯演示。
也行吧,这几天脑子钝钝的,纯演示不用动脑子。
景思麦听指令出腿,收膝、转胯、弹击、落腿、后撤……机械动作的间隙,他晃眼似乎看到教室外有人。
景思麦回头再看,落地的玻璃墙外,穿着白衬衫的周叙砚单手插兜站立,面上带着很淡的笑。
他真的来了。
道馆的天花板很高,一排排白色的灯让这个空间亮得很空旷,又因为确实很宽敞,光线落到地上、落到人身上时,已经变得绒绒的。
周叙砚走进来,跟大哥教练点了个头,然后坐在道馆末端给家长准备的长椅上,一条腿叠放在另一条腿上,裤管稍稍变短,露出脚踝,就像他们出去带比赛成为对手时,坐在景思麦对面一样。
夏天的夜很短,香樟的味道包裹了整个夏天的夜晚。
景思麦产生了一个预感,就是此时此刻,这个夏天这个晚上,周叙砚来看他,这个场景会被他记住,并且难以忘记。
景思麦知道周叙砚在看自己,他忽然想到,过去那些周叙砚坐在他对面的时刻,周叙砚是不是也在看他。
下课之后,危星遥和周叙砚往景思麦那里走,涂薇往周叙砚那里走,最后变成了四个人凑在垫子中间盘腿坐下。
涂薇笑得不怀好意:“周教,看来你很闲的呀,这么晚过来。”
周叙砚面不改色:“我过来看你偷懒没。”
涂薇:“偷懒又怎样!”
周叙砚:“偷懒腿打断。”
“景教,请你制裁他!”
“我我我……制裁不了他。”
景思麦难得地变得跟危星遥一样沉默,最后,关怀了一下涂薇和危星遥的生活、跆拳道学习,再带着打了一遍太极八章,才算彻底散场。
周叙砚跟着景思麦进更衣室,又跟着景思麦离开道馆。
景思麦把车推出来问:“要我送你吗?”
周叙砚盯着景思麦看了好久,然后无声地点点头。
周叙砚一手撑着后座,一手搭在景思麦的肩上。景思麦开得不快,带起微弱的晚风。傍晚那会儿下过雨,空气湿润凉爽。
“你要是害怕可以抱着我。”两耳光。景思麦下意识的话说出口,才后悔得想咬掉舌头。
“还好。”周叙砚回到。
隔着布料接触的那块皮肤,掌心的大小,温温热热,带着一种莫名的力度,好像很用力,也好像随时可以放开。
这次周叙砚没有去花毛茛喝咖啡,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在景思麦把周叙砚送到时,周叙砚说再见。
又一个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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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我真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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