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妮亚，你的面色很差。”妲罗坐在大教堂的祷告椅上仔细审视着她。
尤金妮亚的背脊滑过一阵紧张的战栗，“我很好，只是有些疲惫。”
她痛恨她那双精灵般的眼睛——似乎轻易就可以洞察她的秘密！
她更加痛恨自己必须每日靠这种可耻的行为才能抚慰失去维吉尔产生的怪异的虚无感。
那个年轻恶魔死有余辜！
但是他不在这里，却让她感觉到一种粘腻的不适。
她恨不得现在就被他拖上床，狠狠地“教训”一顿。
若是修女知道她所做的事和罪恶的想法，她可就不止进惩罚间了！
妲罗听到阿琳修女对西莉亚说：“你必须进去，否则修士和事务官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你不会接受鞭笞，亲爱的……”
她随即想起来——当他们在聆听布道的时候，西莉亚得为隐瞒麦格的事接受惩罚。
好吧！这是她应得的！
妲罗快乐地想。
她还观察到：修女似乎一直善待西莉亚，她交代这些事的时候口气并不严厉，导致听者完全未当回事。
西莉亚高昂着头走向教堂一侧的那道铁门，临走时对她们说：“在我们之中有人更渴望受到‘惩罚’，是不是？”
尤金妮亚脸红了。
妲罗轻笑了一声，“鞭笞也比挨饿的滋味略强！西莉亚姐姐，你的狼犬不幸被关起来了，我想有人要挨饿了！”
西莉亚眯起眼，“你以为我只有一个‘忠臣’吗？”
妲罗眨了眨眼，总觉得自己有一些“内涵”没搞懂。
鲁温修士依例主持了这次的大祷告，教堂里挤得水泄不通，除了值守的人外，很多巴洛斯的守城士兵也加入了祷告。
妲罗感受到一种紧张压抑的氛围，记忆中每年冬天的这个时候就会举行大祷告，为了祈求森林中的异变不会影响到巴洛斯人的安危。
但是这种祷告的效果也在逐年减弱。
西莉亚兜售的那些恐怖传闻并不是危言耸听，妲罗依稀从她藏起来的那本秘密藏书阁里的笔记中得到了一些知识——
那里面把黑雾中的生物统称为“黑魔”，其中描述最多的是一种叫做“雾妖”的黑暗生物。
这也是人们最害怕谈及的，服侍她的老嬷嬷就成天神神叨叨地说——西莉亚被“雾妖”蒙蔽了心智，变得越来越邪恶。
根据笔记记述，“雾妖”产生于黑暗森林的黑色雾气，这雾气被著述者称为“黑死雾”——真是无比形象！
那些雾气经久弥漫在森林中，有规律的涨幅，总体逐年在增大，渐渐地产生了一些具有生物性质的分化。
“雾妖”就是其中之一。
诞生于黑死雾中，类似一种黑暗魂灵，肉眼难以分辨，尤其是在雾气中。
它会侵蚀人类的圣洁灵魂，使人的心智产生变化，继而影响人的□□，产生极其可怕的后果。
但是有一点：雾妖是不能脱离黑死雾的！
也就是说，人类只有进入黑暗森林才有可能接触到它们。
妲罗特别注意到——
著述者提及：被黑死雾中的生物袭击过的人类——身上会带有一种黑暗气息，敏感的魔法师们可以通过他们的感官嗅到这种气味——
类似于一种……臭味！
妲罗想起她自己在巴洛斯生活的这段时间，的确时不时感觉到一种“臭味”。
似有若无的，时不时钻进脑袋里作乱，却寻不到固定的目标。
她总觉得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看到这笔记也提到这个特征，不禁引起了她的怀疑。
难道城堡里有被黑暗生物袭击过的人吗？
可是按照著述者写的，一旦脱离黑暗森林，雾妖就无法再影响人类才对。
她时常嗅着城堡的空气，发觉那气味似乎是从墙壁里散出来的，可是却让她无法寻到根由。
此外，她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重要的记忆，譬如说她是如何莫名其妙坠入冰海中的，她又为何总会跑到孤塔的一个房间的窗口那里眺望。
究竟有什么值得她注意的事情？
最令妲罗担心的是——身为“林夕晨”的那些记忆越来越模糊了，她甚至想不起她在原来的那个世界中做过些什么。
她只能想起来，自己曾巨细靡遗地为她的某个梦中朋友描述过这个梦——也就是现在她亲历的这个世界中的事情。
可其中有一件事她却忘记了！她很肯定她讲述了一个关于城堡至关重要的变化，但从这个世界中醒来后她却再也想不起来。
“愿诸神的圣洁之光保佑我们，愿神主欧帝斯、天国的众神们降下神之光，消灭大地上的罪恶，让黑暗力量无所遁形……保佑我们——”
鲁温修士诵出了祷告词，大家都跟着一起祈祷。
忽然，妲罗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看到守城的亚当骑士突然闯了进来，一脸焦急地向格莱德事务官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
妲罗不顾修女的阻拦，从自己的座位上离开走过去询问。
格莱德爵士脸上渗出了汗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在大祷告之前来临……这实在是太不幸了……”
“我父亲死了？”妲罗惊喘一声。
亚当骑士连忙澄清：“领主他们还没回来，但是城内开始升雾了！”
“升雾？”
原来这就是西莉亚所说的黑雾迷城的景象。
直至妲罗亲眼所见时还是无法相信，那些灰暗的雾气像有生命一样，夹带着一股浓郁至极的死亡气息从遥远的森林方向飘散过来，如同幽灵一般纠缠着巴洛斯。
此时站在胸墙上，她已经无法看清城外的村镇了，浓密的雾气像海一样淹没了房舍和灯火，将一切笼罩在黑暗中。
城内顿时乱成了一片，大祷告还没有完成就匆忙解散，人们纷纷四处奔走。
她听到格莱德事务官召唤留守的骑士，亚尔曼骑士长正在调派人手去各个城墙的瞭望塔查看。
“关闭内城门！关闭内城门！”
鲁温修士从圣堂一路跑到城墙上，气喘吁吁，一脸焦急地呼喊着。
“我恐怕现在还不到时候，修士大人，很多平民还没有进城呢，他们都要求到城堡里来避难！”亚当骑士说道。
“这雾气是极为不祥的东西，格莱德，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必须下令立即封闭内城门，按照这种扩散速度，外城很快就要被雾气波及，我们不能让这么多难民进来……”鲁温慌忙对格莱德耳语。
妲罗听到他明显在提及食物紧缺的问题。
“可是这些人在外城呆着也未必安全。”她忍不住说。
一路过来，她听到城内弥漫着恐慌式的嚎哭，大人小孩子乱成了一团，鸡鸭猪牛也在四处乱窜，马厩里的马则嘶声不断。
“那就只有祈求神灵庇佑了！我们现在管不了这么多……”
鲁温修士是神学论者，对黑暗事物极其敏感，见他一脸世界末日的样子，妲罗不禁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插不上手的状况下，妲罗走下了城墙，她正准备回自己的塔楼卧室去，一路却看到许多人从外城争相涌入内城，都是那些参加大祷告的人。
妲罗忽然想起圣堂建筑在外城广场附近，而西莉亚此刻……应该还被关在惩罚间里才对！
天呐！刚才他们撤离得匆忙，竟然忘记这回事了！
妲罗记得修女也在第一时间跑了出去察看，她根本没看到西莉亚的身影。
她连忙跑去找修女，修女正在修士的吩咐下将一些圣物迁到内城的小教堂里去。
“阿琳，西莉亚呢？”妲罗径直问道。
修女停下来，脸色立时煞白，“圣王！我忘了把她放出来了！天呐……这可怎么办！”
她尖叫发抖，急得团团转，但却明显不敢跑去外城。
“格莱德爵士会杀了我……我完了……亚当能不能帮我去救……天啊！不可能的！他不能离开内城……他们只会告诉格莱德……”
见她已经张皇失措，圣物都撒了一地，妲罗望了眼天，发现那黑雾扩散得太快了，简直像乌云一样笼罩着巴洛斯的城墙。
内城建筑在更高的地方，尚未受到波及，此刻外城已经一片黑暗了，一般人根本不敢再到那里去吧？
指望修女是不可能了！她也不敢告诉任何人，于是妲罗下定了决心。
她对修女说：“把钥匙给我，我去找她！”
“你？不行……这绝对不行！你是领主的女儿，你必须呆在最安全的内城……哦……天呐！我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去通知修士，让他再另外派人去……”
她脸上一片绝望，哆哆嗦嗦地往相反方向走。
妲罗怀疑她可能根本不敢见修士，而是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
“来不及了！内城门就快关了，阿琳，还是我去吧！我跑得快！”
妲罗追上去，在六神无主的修女身上一通翻找，很快搜出了钥匙。
“阿琳，去和鲁温还有格莱德爵士说——我很快就回来！”
她丢下傻了一样的修女，拔腿就向城门方向跑。
事实上，她怀疑会有人注意到她。
修士和事务官已经忙得分身乏术了，黑死雾在大祷告的时候突然袭来，整个城顷刻就乱成了一片。
现在找谁都白搭！
大家只会各司其职，顾眼前都顾不过来。
就算修士真能找到城内某个身手利落的骑士愿意出门去救，时间上也只怕来不及了！
过去的经验告诉她此时是要抢时间，越快越好，行动越迅速，风险越小。
外城的路径她记得很清楚，在心里测算一遍只需要十分钟就可以赶过去，二十分钟足够来回。
妲罗将厚厚的皮毛斗篷兜头套在身上，遮住自己的脸，向吊闸那里跑去。
人流正在疯狂地往城内涌入，士兵们不得不联合起来堵住闸门。
她听到耳边充斥着喊叫哭泣，什么“黑魔来袭”“雾妖要吃人心了”云云。
那些佃农和乡民们满脸恐惧，几乎抛弃了所有家当挤到城堡里来避难，吊桥被惊恐的人群压着居然升不起来。
妲罗看到亚当骑士正在努力维持秩序，同时命令几个人拼命升起吊桥放下铁闸。
糟糕！内城门眼看就要关闭了！
妲罗犹豫了一刻，但一想到西莉亚此刻在惩罚间里孤立无援，她便没法安心回去。
我绝不会让自己的手下脱离我的庇佑单独赴死，作为巴洛斯的领主，我与他们同生共死……
——父亲走前的话犹言在耳。
必须去救她！沃温家族不能再失去年轻的生命！
她下定了决心，看到有不少佃农们的孩子正从士兵腿间的空隙爬进去，而骑士们也不忍心去阻止，她于是也照例弯腰向外爬。
“等等……你……”
她听到亚当骑士质疑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中，连忙飞速拉上兜帽从人群的腿间挤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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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黑雾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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