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余晖越来越暗,成绩离她越来越近。
晚上八点,她什么都看不进去,不仅她,刘艳丽夫妇也一直守在电脑前,不断的刷新网络。
“哎你别急啊,闺女说了到十二点才出成绩呢,你再刷新给它刷新卡怎么办。”
刘艳丽虎眼一瞪,“要是卡了,就是你的网络不行,我让你整个好的网络,非要图个便宜,我平常看个电视都卡的不行,明天我就去楼下找人给换了。”
夏应鹿早就习惯他们的拌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时不时吃个东西缓解等待的焦虑。
还没有一会儿,盘子里的甜瓜已经没了。
夏应鹿摸摸肚子,鼓起一个圆,吃多了有点积食。
她去卧室换了套衣服,在门口对高声说:“妈,我出去消消食。”
刘艳丽伸头,“哎,好,记得早点回来。”
夏应鹿顺走门口的钥匙,换鞋出门。
出来消食,也就是在小区周围走走,这一片是老城居民区,在楼下散步的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很少见像她一样的年轻人。
手机在挎包里嗡嗡作响,她停下脚步,察看消息,查分之夜,班级群里热闹非凡,还有宿舍群,都聊的热火朝天。
陈依婷艾特她,“小鹿在干嘛呢?”
夏应鹿打开相机,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吃多了出来消食。”
回完消息,立马打开静音,关掉手机,继续向前走。
这一片的剧坑坑洼洼,一点都不平,骑车经过的时候屁股被震的发疼,不过她特别喜欢在这条路人走。
她一个人的时候,一点都不着急,慢慢走,走完了,烦躁焦虑的心都能平静下来。
高中每次考差了,回家的时候总要走上一走,走完了第二天继续重复的生活。
今天是农历十五,夏应鹿抬头,月亮很圆,照在她身上宁静美好。
走累了,夏应鹿坐在椅子上,和月亮遥遥相望,沉静如水的少女此刻和月亮相得益彰。
不远处有一个出来滑冰的小男孩,被绊了一下摔倒了,疼的哇哇大哭。
周围没有人,夏应鹿走过去,先将他扶起来。
小男孩还在哭,她蹲下来平视他,手轻拍他的背,“乖啊,不哭不哭。”
她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很得小孩子和动物的喜欢。小男孩逐渐控制住眼泪,委屈的说疼。
夏应鹿认真的看着他,问:“哪里疼?”
小男孩低头看向膝盖,“膝盖疼。”
膝盖被磨烂了,血丝渗了出来,难怪哭呢,血肉翻滚,她看着都疼。
“你爸爸妈妈呢?”还是先把人交给父母要紧。
“在超市里。”
这附近只有一家超市,看着他的伤口,也只能先去超市找他父母了。
“还能走吗?”小男孩试探的滑动了两步,瞬间倒嘶一口冷气,委屈的看着她。
“你今年几岁了?体重多少?”
“八岁,二十七斤。”
夏应鹿自动忽略掉他错误的计量单位,将近五十五斤,她背是能背动,但是走不了多远,超市离这里还有八百米。
她想要不要让他给家人打电话过来接,一问他又不记得电话。
夏应鹿无奈的让他把鞋子脱下,蹲下来等他上背。还是有点重的,夏应鹿咬牙前进。
小孩很有礼貌,知道她在帮他,趴在她背上的时候,乖巧的喊:“谢谢姐姐。”
夏应鹿说不客气,后又补充了句,“以后要记住爸爸妈妈的电话,知道吗。”
他乖巧的点头,“嗯,回去我就记。”
还没走到超市,她就看到一个意外的人,季惊风看到她先是一愣,看着她好像费力的背着一个人,大步流星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她已经背不动了,指示他帮忙将小孩放下来,刚松一口气,想解释原因又组织不好语言。
要开口的时候被小孩打断了,他十分清脆的喊了声哥哥。
夏应鹿愣住,她看小孩,小孩在看季惊风,季惊风在看她,后知后觉看向那个小孩,空气中弥漫着沉默。
“这是你…哥哥?”她不确定的问。
季惊风点头,“季末真,我表姐家的儿子,按照辈分他是我侄子。”
季末真没说话,季惊风开口回答。
给她梳理完关系,他开始修理季末真,本来在家等成绩,季洋洋给他打电话,哭着说季末真不见了,把他们都吓出一身汗,连忙招呼人出来找。
季洋洋发了他消失的地点,他第一时间到周边寻找,谁知道居然被夏应鹿送过来了。
“季末真,你跑哪去了?”他板着一张脸,眼底流露出关心。
“我就是在外面滑,然后迷路了,然后又摔倒了。”
季惊风平时对着她,只露出有耐心好脾气的一面,现在他对着季末真,罕见的露出了生气的一面,语气不耐,表情也不耐,眉头皱着,把她也吓一跳。
“知道一堆人找你多不容易吗?人家把你拐走,你让你妈去哪找你。”
季末真委屈的又想哭,往后一退躲到她后面。
夏应鹿再迷也反应过来了,不过人家教育小孩,跟她没关系,她侧了侧身,把季末真暴露出来。
季末真受伤的看着她,看的她有些于心不忍,面朝着季惊风解释,
“他摔倒受伤了,你先带他去包扎吧,天气热小心发炎。”
季惊风面对她时又是另一幅样子,随意无害,好声好气解释:“我跟他爸妈说过了,他们正往这里赶呢。”
说完又面对着季末真,似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几个深呼吸他便把脾气稳住,低头和季末真一大一小对视着,嫌弃的说:“丢人吗,这么大人还要姐姐背你。”
季末真红着脸,“我疼,走不了才要姐姐背我。”
他伸手揉了揉季末真的头,语气比之前可以说是非常温柔,“出息。”
这时候季末真父母急匆匆赶到,知道夏应鹿把人送回来,而且和季惊风是同学,先对她表达了一番诚挚的感激之情,又说着有空来家里玩的客套话等,吓得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着季惊风,眼里写着sos。
他看着她,此时她像一只特别不安试图缩进壳里的乌龟,遂好心提示季末真父母,“姐,你先带他去处理伤口,我等会儿回去。”
季洋洋点头,领着人走了。
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气氛忽然冷下来。
夏应鹿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很明显的松了口气。她没有接受过别人的道谢,因此刚才十分无措,人走后绷着的神经才松下来。
“等会儿要查分,我先回去了。”她转身看着季惊风,嗫嗫道。
背着季末真走一路有些脱力,身上也冒出一层汗,黏腻劲有点受不了,她只想能快速回去洗澡。
“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季惊风怎么好意思晚上让她一个人回去,地方偏僻又是晚上,还是他侄子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都得把人送回去。
夏应鹿不习惯麻烦别人,而且离得也不远,刚准备拒绝又着看到一旁眼熟的绿源电动车,紧急把话咽回去了,默默跟上他的步伐。
他走的不疾不徐,像遛弯的大爷,余光注意到她跟上来的步伐才放心。
上次是她带他送他回家,今天换成了他带她送她回家,缘分颠倒。
从这里回家,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路可以走。快到那条路上的时候,夏应鹿探出头看前面提醒,“前面骑慢点,这条路都是坑。”
于是他降低速度行驶,但对于这条路来说还是较快,车身颠簸,她在后面坐不稳,身体来回摇晃,双手双脚同时用力才不致使自己掉下来。
季惊风察觉到,轻轻刹车放低速度,头小幅往后扭,询问:“没事吧?“
夏应鹿忍着颠簸,“没事。”
他又说:“不稳的话,可以抱着我。”
声音被风吹到她的耳边,曾经对他说的话又被原封不动的返回,心脏小幅度震动片刻,夏应鹿仔细品味奇妙的感觉,犹如自己发出去的子弹又正中自己眉心。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这么说。
后座和前座的感觉不一样,她现在还是很难受。夏应鹿有个优点,不论对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也不会问为什么,只会接收并且照做。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是不是在客套,夏应鹿真的采纳了,慢慢伸开手臂,然后虚搂住他的腰。
季惊风感受到腰间的触感,又轻又软,第一次有人搂他的腰,衣料摩擦着腰间的肉,眼皮跳了跳。
夏应鹿眼尖的发现他的耳朵有些红,十分惊奇,“季惊风,你很热吗?耳朵怎么红了?”
她的话重重的击中他的眉心,少年听到了心脏跳动加快的声音,那是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嗯,我很热。”他的呼吸有些乱,幸好夹杂在风里,幸好她很迟钝。
夏应鹿被微风吹着,很凉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热,不过还是立马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风扇,一手扶着,一手伸直举在他旁边,用风扇给他物理降温。
季惊风简直要被她的单纯和笨拙折服了,习惯她的触碰后,说:“现在有风,不热了。”
单纯的她哪里懂他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变得挺快,于是把风扇收回来,关掉放进包里。
“现在都快十一点了,你到家十二点吗?”
“差不多。”
月亮高悬在头顶之上,风起在耳边,他们的衣角和发丝,都轻轻的飘扬。
心脏处一顿一顿的跳着,他们像那次一样安静的走完这一路。
凌晨的钟点响起,这一夜注定不一样,夏应鹿挤进查分官网,对着准考证输入准考证号和身份证,现在查分的人比较多,刚点进去就卡退了。
夏应鹿的心吊在嗓子眼,上上不去,下下不来,不仅她没进去,班级群里都在抱怨。
刷新几次,终于登进去了,看到分数的那一刻,她睁大了眼睛。
语文115,数学109,英语121,物理类三科赋分后的分数是224,最后总分569!
她超过一本线将近七十分!
夏应鹿看着分数,耳边能听到的只有嗡嗡声,听不见刘艳丽夫妇和夏檬电话里的尖叫声。
客厅的电视播放电视剧的嘈杂声以及空调振动的嗡嗡声,通通都化作了背景音,她只能听到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
右手手背感手到一丝湿润,她弯下头,不知道哪里滴的水,紧接着又是一滴。
她茫然的抬起右手,水珠划出一道痕,脸颊处也有一丝湿意,扭头看镜子,她在无声落泪,是喜极而泣,努力没有白费。
抽张纸把眼泪擦干,夏应鹿吸了吸鼻子,想发给季惊风看,才发现他已经把分数发过来了。
不多不少,刚好600。
“我真的,考的很好,是我高中三年考的最好的一次。”
对面迟迟没有回音,夏应鹿有些失望。
她为什么会失望呢,人有希望的时候才会有失望,没有达到自己期盼的时候,才会有失望。
她在期盼什么呢,又是什么落空了,导致失望的出现。
夏应鹿好像有点苗头了,转瞬间苗头消失,她没抓住。
错过了这一次,不要紧,还有下一次。
她这样宽慰自己,过去她一直都这么宽慰自己,考砸了没关系,还有下一次,游戏输了没关系,还有下一次。
可是这一次,她不想等到下一次的出现,于是坐在书桌前,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列在纸上。
最后得出,她希望他能回消息。
第一次,她明白了自己搞不懂的事情,却没有再深想下去,为什么希望他能回消息。
希望落空,她就把希望丢掉,那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不去想他,就不会失望,这也是她得出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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