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个名字的刹那,萧楚年的心像被狠狠刺了一下。
她知道这无关于感情,仅仅是一刹那的应激反应,是身体的本能。
她觉得冷。
“她给我打了通电话,说起这两年国外的生活,跟我叙了会儿旧,”韩净秋停顿了一下,“然后,问起了你。”
她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讲述一段无关自己的八卦新闻。
许多年过去,萧楚年和温语冰成了不会再联络的陌生人,温语冰却依旧将韩净秋当做偶尔寒暄的朋友。
“嗯,”萧楚年收敛好情绪,同样平静地问她,“她还好吗?”
“她怀孕了,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听说这次回国是为了一桩生意。”韩净秋说。
“是吗?”萧楚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祝福吗?她承认她做不到。
昔日的恋人家庭美满,事业蒸蒸日上,要祝福,她做不到。
“她问我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对象……你猜我怎么说的?”不等她回答,韩净秋俏皮一笑,“我说你新交了女朋友,两个人正在塞班岛度蜜月。”
萧楚年差点被茶水呛到:“这也太夸张了吧?”
“反正她又不会去核实,”韩净秋耸了耸肩,“呛她一下怎么了?这种机会可不常有。”
“她如果不在乎,你也呛不着她。”
“你怎么知道她不在乎?”韩净秋不以为然,“她当时好一会儿没说话呢……后来也不再跟我寒暄,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电话挂了。这么看来,她也没有表面上那么洒脱嘛。”
“算了,都过去了。我跟她之间也不会再有交集了。”萧楚年知道韩净秋只是为她鸣不平。只是有关那个女人的事,她实在不想言及太多。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遗忘。
“这可说不准啊,”韩净秋摇头,“她既然回国了,指不定哪天你们又碰见了呢?”
萧楚年没有把这句话当回事。
她没有想到的是,未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韩净秋的话竟会一语成谶。
*
周一时萧楚年回了趟学校。
学校还没有放假,一路上有熟识的老师跟她打招呼,恭喜她脱离苦海。
然而对萧楚年来说,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只有极少数关系好的同事知道,这次去山区支教,她是自愿上报的。
很多年前萧楚年在梭罗的《瓦尔登湖》里读到过一句话:人只有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才能真实的活着。
对她来说,离开重庆,离开和温语冰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无异于一场生命的重构。
当初她生活在只有温语冰的世界里,一点争吵对她来说便有如晴天霹雳,就像没戴红领巾被老师罚站在走廊,以为这一辈子都完了。
走了更多的路以后,她才发现许多痛苦并不值得一提,人在哪里被需要,就在哪里有生存的意义。
支教的生活很艰辛,她投身到忙碌之中,反而让死气沉沉的生命鲜活了起来。
到了教务处,萧楚年正想敲门,就听见里面的人在打电话。
“之前和学校有合作的两支运输队伍都拒绝了,说是冬天路况不好,不想冒险赚这笔钱。”
“实在不行,也只能再等几个月了。”
里面没了声音之后,萧楚年才抬手敲门,随后推门进去:“孟老师。”
在来这里之前,她已经提前和教导主任孟秋池打过招呼了。
孟秋池今年四十九岁,处事公正,纪律严明,年轻老师都很怵她,也只有萧楚年这种有资历的老师才能在她面前不卑不亢。
“楚年,听说你在山区遇到了暴雪,没受什么伤吧?”孟秋池开口,先是关心了她的情况。
“没有,救援队赶到及时,最多一些皮外伤。”
“辛苦你了。我听那边校长说了,你教得很好,学生们都很喜欢你。”孟秋池很是欣慰。在一众老师当中,她最欣赏的就是萧楚年,教学能力只是一方面,与学生相处的能力更是许多老师不具备的。
“都是分内之事,尽力罢了,”萧楚年淡然一笑,“对了,孟老师,我刚刚听到你打电话,是学校的物资送不过去吗?”
盛江一中作为省重点高中,响应教育局的号召,每年都会派一批老师去山区支教,并组织师生捐献物资运往山区。以往学校都有固定合作的运输队伍帮忙运送,没想到今年却出了意外。
“是啊,”孟秋池叹了口气,为这件事头疼已久,“山区路况不好,今年天气又恶劣,暴雪频发,再加上运输队不久前才出过事,最近都不愿意跑山路了。”
“我倒是有一个认识的人在运输队,或者可以帮得上忙。”
“是真的吗?”孟秋池惊讶,“楚年,这件事可是连钱校长都头疼了很久……”
“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保证,不过可以试着沟通看看。”
“行,那我等你的消息。问到的话随时告诉我。”
“好。”
“对了,楚年。有一件事我想征求你的意见。原定下学期派去支教的老师因为身体缘故无法前往,学校希望你能再去一学期。不知你是否愿意?”
“再留一学期?”萧楚年怔住。
“我知道那边的生活是贫苦了一些。不过我记得,当初是你主动申请去支教的?虽然我不清楚你的理由,不过你要是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学校这边。”
萧楚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
孟秋池颇为理解,点了点头:“不如这样吧,你的情况特殊,我给你一段时间考虑。其他老师的名额已经上报,你的话最迟年后答复我。”
“谢谢,我会认真考虑的。”萧楚年回答。
*
离开学校后,时间还早,萧楚年联系了通讯录里的一个熟人,跟对方约好时间后,去了一趟城郊的运输队。
这里位置偏僻,靠近工地,附近没什么店面,唯一的门面店破旧不堪,卷帘门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一串号码和“叉车”两个大字。
萧楚年走过去,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跟人讲电话,从对话里隐约能够辨别出对方在谈一桩生意。
她未打扰对方,特意等到对方挂断电话后才只身上前:“堃哥。”
这里运输队的负责人赵堃是她曾经一位学生的父亲。当时那名学生遭遇校园霸凌,身心遭遇严重创伤,一度想要退学,是萧楚年努力帮她讨回公道,劝服她继续留在学校修完学业。而由于萧楚年并不是那女孩的班主任,赵堃一直觉得欠着她一个人情。
“萧老师!”赵堃热情地招手,“有一阵子没看到你了,听说你去山区支教了?”
“前两天刚回来,”萧楚年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这里就你一个人?”
“是啊,队里的兄弟都去跑任务了,今天就我一个,”说到这里,赵堃叹了口气,“最近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也就这两天还有点生意。”
“你家闺女还好吗?”
“好!她现在可好了,不但身体好了,就连性格也开朗多了,现在在市里读大学,和同学都相处得挺好。”说起自家闺女,赵堃脸上多了一抹笑容。
“堃哥,”萧楚年的神色凝重,“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儿?”赵堃诧异,“萧老师您直说就是。”
“学校有一批物资想要送进山区,之前联系了两支运输队伍,都被拒绝了。我只能想到来找你……钱的方面你放心,该是多少就多少,绝不会少你的。”
听她说明来意后,赵堃露出为难的神色:“萧老师,不瞒你说,你们学校每学期往山区运送物资的事儿我也知道。运输队的货车就那么一条道能走,又窄又颠,到现在也没人维修,现在又是冬天……去年我一兄弟就是在那边出的事,这个请求多少有些为难人了……”
“堃哥,要是担心危险,你看能不能找几辆小车,分批将货物送进去?我知道确实麻烦了些,但轿车走那条道应该绰绰有余,学校那边也愿意多给钱。”
“这……”赵堃显然还有顾虑,就算萧楚年的办法可行,但毕竟是桩麻烦事儿,也难怪之前的运输队伍都拒绝了这茬儿。
萧楚年恳切地说道:“堃哥,就当是我拜托你,只要开春前能送到就行。那批物资很重要,很多人的生活都指望着它们……”
赵堃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头答应:“好吧!萧老师,当初你帮过我闺女,我就帮你这一回!”
*
春节在即,赵堃那边需要时间安排车队,而萧楚年也在认真思考孟秋池提出的请求。
一整个寒假她都住在重庆的公寓里,偶尔韩净秋联系她,她才会回两条消息。
至于父母……
这些年她的父母长居美国,过着富裕又体面的日子,有比她更优秀的亲姐常伴身侧,怕是也很少想起她这个女儿。
除夕夜,韩净秋回老家过节,萧楚年在公寓的沙发上戴着耳机阅读雪莱的诗集。客厅暖气充足,电视机播放着无聊的春晚,音量却被开到最低,像极了充当过年气氛的必要摆设,或一个无聊的仪式。
窗外夜色宁静,对面的楼栋灯光温柔,依稀可见欢聚的人影。自从明令禁止鞭炮之后,过年时本就安静的家里便显得更加冷清。
萧楚年早已经习惯了。
她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指针已经快要指向零点。该去睡了。
就在她合上诗集,准备起身时,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她有些诧异,下意识以为是韩净秋给她发了春节祝福,屏幕亮起的一刹,才发现是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老师,新年快乐。】
一条简短的祝福,来自于陈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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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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