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第一天,温度骤降,一阵风来,金黄的银杏叶就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地。
付淮坐在篮球场边的看台上,隔着口罩闷闷咳了两声。
祁应言坐在他旁边,抬手拿过了落在他高数书上的银杏叶。
“墨晚什么时候学的打球?”
付淮视线跟着和范以默抢球的女孩身上,青黑的发丝随着她甩动。
“很早了，她学了一段时间就不学了。”
“她怎么什么都会啊，感觉我好像很笨。”
“别感觉了，本来就不聪明。”
付淮看着祁应言的视线,似乎是猜出了什么。
“看来你有喜欢的人了？”
祁应言霎时间小脸通红:“我在追。”
付淮轻笑两声，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要是……
我也能有这个勇气该多好啊。
忽而手机震动两下,付淮低头看,是祁声的信息。
空格:小李喊了你半天了,你好歹应一声?
小李是祁声招的年轻助理,自己发烧那天，在祁声拿文件时远远地见了一面。
他的助理怎么在这？
祁声来了？
付淮一脸疑惑,余光竟看见在球场尽头的隔离网外,有一个拼命招手的人影。
付淮笑了,抬手拍了一张招手小人的照片发给祁声,这才抬脚向那边走过去。
“李哥，抱歉，刚刚没听到。”付淮在隔离网内站定,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小李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从网外扔进了一个袋子。
“老板给的。”
“谢谢李哥。”
付淮稳稳接住那袋子，看向小李身后的白车。
“祁老板来了吗?”
小李侧身让开,身后的车窗缓缓落了下去,露出付淮心心念念的脸。
“哥。”一见到祁声,付淮就露出小虎牙——如果有尾巴，或许已经摇上天了。
祁声看了看他,勾起嘴角。
小孩子。
“还有几节课?”
“一节,临床心理课。”
付淮打开手里的袋子，悄悄瞄了一眼。
“哥，这是……什……么……”
两盒消炎药安安静静躺在袋子里。
“吃了，好的快。”
祁声瞥了一眼委屈巴巴的付淮。
“哥，我不想吃药。”
付淮想把药扔回去，被小李阻止了。
“同学，吃药好的快，你看你刚刚一直在咳嗽呢。”
付淮:“太苦了，而且下次没必要特地给我送过来的，你工作忙。”
祁声咳了一声，打断了小李的话:“别自作多情，我只是顺路给你带的而已，你要是病死了，我可是罪魁祸首。”
小李看了看老板，没说话。
“把药喝了，拍照片发给我看。”
“小李，回公司。”
祁声把车窗关上，屏蔽了付淮唠唠叨叨地求情。
汽车裹挟着飞起的尘埃扬长而去。
祁应言和墨晚回了经济学的教学楼，只剩下付淮和三个吵吵嚷嚷的人。
几个人并肩向大二三班教室走去，引得路上的小姑娘频频回头。
“付淮，什么东西啊。”
付淮看向徐天程，一脸苦相地说:“昨天退烧后就咳嗽了，消炎药，看着就很苦。”
杨立和范以默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啊……这个药的确超级苦，不过效果很好啊。”
直到徐天程从袋子里翻出了一盒薄荷糖。
“啊，你聪明了，还知道买薄荷糖。”
薄荷糖？
付淮看过去，的确有一盒薄荷糖压在了药下面，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
他笑了笑，接过袋子开始冲消炎药。
祁声的办公室里，手机发出了一声提示音。
咪:[图片]
咪:[图片]
第一张图片，一次性纸杯里是褐色的药，隔着屏幕，祁声似乎都感觉到了苦涩的气味。
第二张是空杯子，旁边摆了一盒薄荷糖。
祁声勾了勾唇角，给付淮发信息。
空格:中午想吃什么？
咪:你要带我去吃吗？
空格:嗯。
心理课下课后,付淮给祁声打了电话。
手机响了几声,被接通了。
“我在你校门口,出来吧。”
祁声的声音透过手机屏幕传出来。
“对了,别带祁应言。”
完了,开免提了。
一脸期待准备前往的祁应言:……?
付淮看了眼她，轻声问:“人在我旁边呢,你这么嫌她，不怕被知道?”
对方似乎被噎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不重要,她太吵了。”
祁应言一脸震惊,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付准,比了个口型
他……他说谁吵?
徐天程几个人在旁边笑成了鸭子。
“行，听你的，不带她。”
在这个轻狂不羁的年纪，初秋的风掀起少年的衣袖，是青春最动人的一幕。
付淮穿过人流跑出校门,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白色奔驰。
车里的人正在回信息,冷不丁听见了车窗被敲响,侧头看去,付淮正一脸期待地等在车门外。
他把锁打开,点了点头示意付淮上车。
“哥,你在干嘛?”付淮看见祁声还在打字,好奇地探过头。
“祁应言的。”祁声看了看探过来的脑袋,反手把手机塞给他。
在祁应言的聊天界面下,对方发生来了一排“我要闹了”的表情包。
付淮扒拉了两下祁声寥寥无几的表情包,叹了口气，架起手机和祁声拍了张合照发过去。
照片发过去，祁应言表情变幻莫测了几轮，最后按灭手机，乖乖跟墨晚去了食堂。
真是亲哥。
好。
太好了。
祁声没说去哪里，付淮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车上。
“你倒是心大，不怕我把你卖了？”
“你不缺这些钱。”付淮吐了吐舌头。
“哥，我想吃面。”
车缓缓停在了车位上。
祁声瞥了一眼他:“就是去吃面的。”
付淮又把头探了过来,祁声没涉防,撞进了少年清亮的眼瞳里。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祁声动了动唇:“不吃饭了？”
付淮一愣,笑了:“哥，你的眼睛好漂亮。”
这家面馆开了很久,就是祁声也算得上老顾客。
两人刚坐下,头发灰白的面店老板就熟稔地同祁声聊了起来。
“他的那碗多放点辣椒。”
祁声托着头，看向付淮。
“好嘞。”老板撕下了菜单,向里间走去。
面馆里人很多,但没有想象中这么吵闹,付淮摆弄着手机,时不时抬头瞄一眼祁声。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后,对面的人终于还是没忍住,放下手机问他:“你老看我干什么?”
付淮露出了小虎牙。
“哥，你是真的很好看。”
祁声呼吸一窒,随后把视线转向玻璃窗内忙碌的老板身上,借此挡住了耳尖的一抹红。
“瞎扯。”
老板手速很快,没多久就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拉面，然后又去忙别的去了。
“尝尝。”
祁声拆开一次性筷子，对两眼放光的付淮说。
“他家的面很好吃,以前我不回家,经常来这里。”
付淮探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挑了挑眉。
……
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回家吃?
吃什么?
祁声瞬间就后悔了。
自从把他爸妈给他找的厨师打发走，他很少在家里吃过饭，不是有饭局就是在外面随便吃点，即使回家，也是点外卖。
祁声思考了半天怎么回答，最后发觉没理由，就冲着付淮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快吃吧,少说话。”
拉面的味道的确不错。
付淮看着浮在上面的葱花，忽然问祁声:“哥，我做的和这里相比，哪个好吃？”
祁声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难评。”
然后收获了付淮的白眼。
祁声把付谁送回学校的路上，两人起了一点小争执。
付淮下午想请假,跟祁声一起去公司转悠,被祁声拒绝了。
“你一个学生,不上课天天请什么假?”
“可我都大学了,更何况一个中国人，哪用得着学语文，绝对语感好吗？”
“不行。”祁声拒绝的非常绝情。
付淮又争执了几轮，见到不可能有希望,哼了一声，转头不理祁声了。
于是一路上非常安静。
“到了,下车。”祁声把车停在校门口，抬手戳了戳身边的人。
“哦……”付淮打开车门,一阵冷气从车外涌进来，车内温度低了几分。
没多时,车窗又被敲响。
祁声:?
他降下车窗,看着门外的人。
祁声:“你又干什么?”
付淮用手扒着没完全落下的车窗,可怜巴巴地问他:“哥,我今晚得去酒吧帮忙,没法去你家。”
祁声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付淮:“哥，你好绝情。”
祁声:“你还想怎么样？”
付淮用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我会想你的啊，我们明天还能见面吗?”
好小子，在这儿等我呢？
祁声看着他,忽然笑了。“还想明天让我带你去吃饭可以直说。”
付淮非常厚颜无耻:“那我明天还想出去吃。”
“可以。”
“真的吗？好棒！”
付淮等到祁声把车窗升起来,在车外比了一个爱心。
车窗隔离了声音。
付淮笑嘻嘻地转过身,向校门口跑去。
祁声看着那个方向很久，直至车内的温度让他感到热，他才回过神来。
车的人弯了弯眉眼。
他似乎听见了付淮的那句话。
“明天见,祁老板。”
“明天见,付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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