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把食堂的玻璃幕墙晒得发烫,言思抱着法考真题集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乌泱泱的人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十二点整正是下课高峰,窗口前的队伍排得像长龙,每张桌子旁都围满了人,连平时最偏僻的角落都坐了人。
她今天出门太急,把饭卡落在了宿舍,原本想随便买个面包应付,可周子扬早上发来消息说“中午一起吃饭,我帮你刷”,她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来食堂。
指尖在真题集的封面上划来划去,正想找个队伍先排队,目光却突然被靠窗的位置吸引——
邢南景坐在那里,深灰色的衬衫袖口整齐地挽着,面前摆着一碗清汤面,旁边放着一碟凉拌黄瓜。
而他对面坐着的人,言思再熟悉不过——温澄。
温澄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头发卷成温柔的弧度,正用筷子夹起自己碗里的青菜,轻轻放在邢南景的面碗里,嘴角带着笑意:“你以前就不爱吃青菜,现在当教授了也不知道注意身体,总吃面条怎么行?”
邢南景没拒绝,只是低头搅了搅碗里的面条,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他好像没听见温澄的话,又好像只是习惯了配合,指尖捏着筷子的动作很轻,却没动那片青菜。
言思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猛地一沉。
她想起高中时,温澄就总以“请教数学题”为由找邢南景——那时候邢南景去哪她都跟着他,每次找他问问题都要拉着她一起,可现在想来,那些“问题”好像从来都不是重点。
尤其是上次收到的那条匿名短信“别对邢教授太特别”,此刻像针一样扎在她心里,让她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转身想往门口走,换个食堂或者干脆去外面吃,手腕却突然被人轻轻拉住。
周子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言思,你怎么走这么快?我找你好几圈了。”
他手里端着两个餐盘,指了指不远处的空座位:“我早就占好位置了,怕你找不到,特意在门口等你。”说着把其中一个餐盘递给她,里面是她爱吃的番茄炒蛋和糖醋排骨,还有一碗米饭,“我问了你们室友,知道你今天没带饭卡,就顺便帮你刷了。”
言思接过餐盘,指尖碰到温热的瓷盘,心里却没什么暖意。
她跟着周子扬走到座位旁坐下,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
番茄炒蛋的香味飘进鼻子里,这是她从小最爱吃的菜,可现在嚼在嘴里,却觉得没什么味道。
“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周子扬看着她只扒了两口米饭,忍不住问。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邢南景和温澄坐在靠窗的位置,温澄正拿着纸巾给邢南景擦嘴角,动作自然得像情侣。
他收回目光,轻声说:“温学姐好像总来找邢教授,你们法学院的老师都知道吗?”
言思摇摇头,筷子在碗里戳着米饭,把米粒戳得乱七八糟。
她怎么会知道?她只是邢南景的学生,连跟他单独说话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气,又怎么会知道他和温澄的关系?
她不应该知道,也没理由知道。
上次在打印店,他主动问她法考复习得怎么样,她还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老师对学生的例行关心,就像他当年对班里的每一个同学一样。
“他们以前就认识,温学姐是邢老师的高中同学。”言思轻声说,声音低得像蚊子叫。
她想起高中毕业典礼那天,温澄抱着一大束向日葵送给邢南景,笑着说“南景,我也要考你所在的大学”,那时候她还跟着鼓掌,觉得温澄很勇敢,可现在想来,那束向日葵里藏着的心意,她那时候根本没看懂。
周子扬没再说话,只是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她:“多吃点,下午还要复习法考。”
他知道言思的性格,越是在意,越是不肯说出口。
刚才在食堂门口,她看到邢南景和温澄时,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他怎么会没看见?可他不能戳破,只能陪着她,等她自己想明白。
而靠窗的位置,温澄看着邢南景一直没动那片青菜,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他碗里:“阿姨昨天还跟我打电话,说你最近总加班,让我多盯着你吃饭。”她故意提起邢母,想看看邢南景的反应。
果然,邢南景夹面条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我妈就是瞎操心。”
“怎么是瞎操心?”温澄笑了笑,拿出手机,假装看时间,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周围,“南景,上次我跟阿姨说,想让你陪我去看看高中的李老师,阿姨说你最近有空,要不这周末去?李老师上次还问起你呢。”
邢南景刚想拒绝——他这周末要去图书馆帮言思找法考的参考资料,早就跟图书馆的管理员打好招呼了——可
目光却突然扫到不远处的座位,言思正和周子扬一起起身,周子扬手里拿着她的真题集,两人并肩往门口走,言思的头微微低着,好像不太高兴。
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追出去,想问她刚才为什么没过来打招呼,想问她是不是看到了他和温澄,想问她下午有没有空——可手腕却突然被温澄拉住,她的指尖带着凉意,攥得很紧。
“怎么了?看到言思了?”温澄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眼神紧紧盯着他的脸,“你想去找她?”
邢南景猛地甩开她的手,语气冷了些:“别总拉我。”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眼底带着明显的不悦。
他一直知道温澄对自己有意思,可他已经明确拒绝过很多次,没想到她还是这样,总喜欢用“阿姨”或者“老师”当借口,把他绑在身边。
温澄被他甩开,手指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她看着邢南景的目光一直追着言思的背影,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她从高中就喜欢邢南景,为了他,她考上了这所大学,又读了研究生,就是想离他近一点。
可言思的出现,却让她所有的努力都变得像笑话——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生,凭什么让邢南景另眼相看?
“南景,你是不是喜欢言思?”温澄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眼睛红红的,“她只是你的学生,你不能这样对她,也不能这样对我。”
邢南景没理她,拿起自己的外套,转身就往门口走。
他现在没心思跟温澄争论,他满脑子都是言思刚才的样子——她好像不开心,是不是误会了他和温澄的关系?他必须跟她解释清楚,不能让她因为这种事影响复习。
可等他走到食堂门口,哪里还有言思的影子?
门口的人来来往往,阳光刺眼,他站在那里,心里像空了一块,连呼吸都觉得不畅快。
他拿出手机,想给言思发消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我和温澄只是同学”?会不会太刻意?说“刚才看到你了,为什么没打招呼”?会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犹豫了半天,他只编辑了一句“食堂人多,下次可以提前说,我帮你占座”,检查了一遍,觉得这句话既像老师对学生的关心,又不会太越界,才按了发送键。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屏幕暗下去,也没收到回复,才把手机揣回口袋,转身往办公楼走。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被温澄拉住的凉意,很不舒服。
言思回到宿舍时,室友正在敷面膜,看到她回来,随口问:“言思,你刚才去哪了?邢教授给你发消息了,我看到你手机亮了一下。”
言思的心猛地一跳,连忙从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果然有一条未读消息,是邢南景半小时前发的:“食堂人多,下次可以提前说,我帮你占座”。
她盯着那条消息,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碰了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又痒又疼。
他为什么要给她发这个?是因为看到她和周子扬一起吃饭,觉得不舒服吗?还是因为怕她误会他和温澄,特意解释?
可一想到温澄夹青菜给她的样子,想到那条“别对邢教授太特别”的短信,她又把手机锁屏了。
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了,邢南景是老师,她是学生,他们之间本来就不该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温澄才是跟他相配的人——他们是高中同学,又都那么优秀,而她呢?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连法考能不能过都不知道,凭什么奢望他的喜欢?
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拿起真题集,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可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手机屏幕上瞟,直到屏幕暗下去,也没再亮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用笔在题目上划着重点,可笔尖却好几次划错了行,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墨点,像心里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
而食堂门口,温澄看着邢南景走远的背影,拿出手机,点开和邢母的聊天框。
她早上特意拍了一张和邢南景一起吃饭的侧脸照——照片里,她正夹着青菜往邢南景碗里放,邢南景低着头,看起来很配合。
她把照片发过去,配文:“阿姨,我和南景聊得很开心,他还说周末陪我去看李老师呢,您放心吧。”
很快,邢母就回复了:“太好了!你们好好聊聊,南景这孩子就是太闷了,有你在身边我放心。”
温澄看着那条回复,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她知道邢母喜欢她,也知道邢南景最听邢母的话。只要有邢母帮忙,只要她再努努力,言思就永远别想靠近邢南景。
她收起手机,转身往研究生宿舍走,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像藏在棉花里的针,看似温柔,却带着伤人的尖刺。
下午的复习课上,言思一直没精神。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桌洞里,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拿出来看看,可屏幕上始终没有新消息。
她想起邢南景在打印店帮她修打印机的样子,想起他发的“法考注意时间分配”,想起他刚才发的“下次可以提前说,我帮你占座”,心里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告诉自己要清醒,一半却忍不住期待。
直到下课铃响,她才收拾好东西,慢吞吞地往宿舍走。
路过法学院办公楼时,她下意识地抬头往邢南景的办公室看了一眼——窗户是关着的,看不到里面的人。她站在那里,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她告诉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法考,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可心里那股失落的情绪,却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怎么都压不住。
她攥紧了手里的真题集,指尖泛白,心里第一次有了一个清晰的念头:也许,等法考结束,她应该真的要跟邢南景保持距离了,不再奢望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办公楼里,邢南景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着法考参考资料,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他拿起手机,点开和言思的聊天框,那条“食堂人多,下次可以提前说,我帮你占座”还显示着“已送达”,却没有“已读”。
他皱了皱眉,心里有点慌——她是不是真的误会了?还是觉得他的关心太多余?
他想给她打电话,又怕打扰她复习。想去找她,又怕她不想见他。
犹豫了半天,他只能把手机放在一边,拿起笔,在参考资料上划着重点,可笔尖却好几次落在了空白处,留下一道道长长的墨痕,像心里那股说不出来的焦虑。
他不知道,此刻的言思,正在宿舍里看着他发的消息,心里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法考上,至于邢南景,她要试着忘记。
可这个决定,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比想象中难太多。
就像现在,她明明在看真题,脑子里却全是他在食堂里的样子,挥都挥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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