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光明多轮藏台处回来后,牙郎早带人到了洪城府衙外候着,在牙郎领给浑哥的仆人里,隋心看到了连芳儿。浑家的事,还是让浑家自己弄吧,隋心不想操心。
她见着自己的五个仆人脸上都有些肉,相貌也不错,人也懂事,眼睛都往下压着,比之前历城的仆人初次看起来印象好多了,想着应该也是牙郎从穷人家千挑万选出来的,便多给了赏钱。而后给五个人都更名改姓,打了赏钱去换身好衣服。
在洪城休整了四五天,羽都封王的圣旨到了,袁思邈封了洪城王,宣旨的人留了下来做定察史。因为封王,身份上来了,衣食住行的规格也必须跟上来,否则名器不符,不能彰显身份的尊贵,难以区别贵贱等级。袁思邈立刻搬到了早就安排好的新王府,并将府衙区域一分为二,一处安排属官负责洪城令的事务,另一处则安排属官负责洪城节的事务,将其原来的府邸让给隋心和浑哥住,打算等隋心和浑哥离开了,再将这个府邸重新修缮下送给新来的定察史。
隋心和浑哥带着仆人们去了袁思邈旧府居住,袁思邈又从府衙调拨人手过去与他们做护卫。他们来了洪城之后,就将历城发生的种种事写信送往了羽都,现在要在洪城等皇帝的明旨,历城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崔轨被罚俸一年,再去浮城微服办案已不可能,现在明查,需要明发上谕。
历城刺杀的事情,还是让浑哥和隋心觉得很不安全,二人想着,必须得弄清楚究竟是谁要杀害真正的六皇子。如果不找出幕后主谋,那么后面他们还是会遇到生命危险。现在在洪城,勉强算是在六皇子的地盘,可以暂时安心,可一旦出了洪城,就不好说了。浑哥以前办的都是替身的事情,六皇子的势力关系究竟如何?哪些是敌?哪些是友?他很多都不清楚。六皇子究竟做了什么,要让对方截杀他,他也不清楚。此次六皇子去调查浮河决堤之事,这浮河人为决堤是不是跟那个幕后之人有关?那幕后之人又是不是要谋反?他更是一无所知。行差踏错,粉身碎骨!虽然在历城有惊无险过去了,可是接下来命丧浮城也说不定啊!
二人商量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门外传来小厮的通报,“启禀殿下,洪城王府来人求见殿下。”
浑哥出去接见了王府来人,回来手上拿了一张请柬。
浑哥:“袁思邈真够心急的,先搬王府,后办封王典礼,他邀请我们三日后参加他的封王仪式。”
隋心有些不解,“三日后?这也太突然了。封王仪式不是应该很隆重吗?几天时间就准备好了?其他地方的宾客能赶过来吗?
浑哥将请柬拿与她看,“他宅子都提前准备好了,仪式能不提前准备好?再说了,外面现在瘟疫未除,他未必邀请了其他地方的官员过来。大概都是洪城本地的一些官绅富户吧。”
隋心觉得有些道理。“那我们要准备什么贺礼?封王可不是小事,贺礼得准备的很贵重才是。”
浑哥将请柬从她手中抽出,“什么也不用准备。袁思邈知道我被土匪劫过,都替我们准备好了贺礼,来的人将准备的贺礼随请柬一起送了过来。三日后,我们再送过去即可。”
隋心没想到这袁思邈如此通达人情世故,看起来是个雷厉风行、直来直往的性格,没想到竟然心细如针。转念一想,也许是袁夫人的考虑也不一定。总之,对这夫妇二人又增加了新印象。“就这么办吧,我们现在确实拿不出什么贵重的贺礼,你现在怎么也是个皇子,不能在人家的封王仪式上显得太寒酸,那样少不得有心人背地里指指点点的,先谢过他,告诉他,等回到羽都,再补上贺礼。”
浑哥用请柬轻轻敲了下她的头,笑道:“你怎么像是我的管家婆一样?”
隋心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里面完全是替他做了主,觉得确实有些暧昧了,面色一红,微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说的不对吗?”
浑哥故作哄人状,“对对对~~妹妹说的都对~~哥哥一定遵命照办!”
隋心心里暗骂:“断了根,还想那些!拿来试探我!”
傍晚,洪城王府又差人过来邀请他们过去喝酒。隋心觉得更奇怪了,这喝酒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白天不一起说了,要到晚上再来请人?但是白日刚收过礼,拿人手短,也不好推辞,于是二人还是决定过去。
走厅入院,穿花绕廊,接引之人将他们带到一处偏房,房外立着好些一米八以上的年轻软甲护卫,个个胸肌顶甲、臂肉撑袖,腰间挂刀,背负弓箭,眼睛往来观察。在这个人均吃不饱饭的大合,这些人被凸显的威武壮硕极了。看多了面黄肌瘦,矮小黝黑的男人,再见到这些,隋心一时有些楞怔怔,浑哥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比你身边那几个俊美小厮如何?是不同风格的吧?”
隋心回神,接引之人推开门,对二人施礼,说道:“王爷正在此间,殿下和隋姑娘请吧。”
二人进去之后,接引之人便将房门带上离开了。隋心愈发觉得奇怪,还有些紧张,心想:“这王府宴请的架势怎么搞的跟鸿门宴一样?难道说他们的秘密被发现了?可是发现了也不必安排鸿门宴来做局啊?”
袁思邈见二人进屋,赶忙站起来迎接,态度热情,言语周到,让隋心又将高高提起的心放了下来。三人落座,隋心看了一圈,“家宴怎么不见袁夫人和阿宝?”
袁思邈斟好酒,对着浑哥说道:“殿下来洪城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从不主动来见我?莫非怀疑我有了异心?对我防备?所以疏离我?”
隋心一听,心里立刻拉响警报,她跟浑哥梳理六皇子生前事的时候,可没有六皇子跟袁思邈的这一出啊,他们所知道的仅限于二人是亲戚关系,或许朝中事情相互帮助,然后偶尔有书信往来,至于信里写什么,也是一概不知。
浑哥转着酒杯,慢悠悠说道:“我不来见你,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吗?还要来问我?”
袁思邈愣住,而后问道:“是因为瘟疫?”
浑哥冷笑一声,“你怎么说?”
袁思邈立刻站起来,“瘟疫的事情,绝不是我的意思!浮河溃堤,黑山军来势汹汹,洪城难以抵抗,殿下让我将瘟人混到黑山军里才令其撤兵,洪城虽然也染上瘟疫,可是我已经命人杀光了所有染瘟的人,连我十几年的好友都杀了!虽然死了不少百姓,但是城池未破,退兵有功,不仅得到了陛下的嘉赏,还敕建大光明多轮藏台来供养洪城。这些,于我!于殿下!都是好事啊!至于有人得到瘟人,又放去了历城,让历城染上瘟疫,这绝不是我的意思!我也并不知晓殿下已经到了历城,还受到刺杀!请殿下明察!”
隋心在侧一惊,“瘟疫竟然是六皇子整出来的!”
浑哥将酒杯放下,站起来盯着袁思邈,冷声说道:“真的?”
袁思邈将腰间匕首拿出,拔出刀用力往桌上一插,随后将手朝天举起,声音哽咽的说道:“句句实言!若有半分虚话,叫我全家上下不得好死!我既已追随殿下图谋霸业,必当肝脑涂地,绝无二心!我在这洪城里埋头苦干就是十八年,奉公守节,鞠躬尽瘁,却稍有成绩就被他人夺走,仕途上进之心已死。若不是德妃和殿下的提携,真不知道要遭人欺辱到什么时候!又哪里会有今日封王的风光!我虽是殿下的长辈,可若没有殿下,此生不过就是带着无处施展的抱负苟死在洪城里而已!殿下就是我的主子!我就是殿下的家臣!”
袁思邈的话确实听着情真意切,浑哥赶忙将袁思邈的手放下来,双手将他的手握在中间,也学着哽咽起来,说道:“表舅之心,我已知晓,之前故作疏离不主动找你谋事,实在是因为历城的瘟疫来的太过可疑,若非我义妹相救,怕是没死于刺杀也要死于瘟疫了,九死一生,不得不多想!那你觉得会是谁在害我?”
袁思邈:“先装山匪截杀,后放瘟人兴疫。我已经调查过了,与殿下分散的那几个仆从以及那些假装山匪的刺客,都是染瘟死的,殿下说的没错,若是殿下没有死于刺杀,他们也会让殿下死于瘟疫,再利用瘟疫尽除人证。心思缜密、手段毒辣,不像是太子的风格,定是出自二皇子之手。”
浑哥:“如此手法,确实像出自他手。只是不知道他在浮城会不会还会出手害我?这浮城我还要不要去?”
袁思邈面色疑惑,不解道:“殿下怎么突然担心起这个了?浮城决堤不是我们找人做的吗?浮城的县令郭旦乃是东域令车驰的外孙,车驰是二皇子的授业老师。殿下命我派人去决堤,殿下再前去查案,只要把决堤通敌的罪名安插在郭旦身上,自然就可以牵扯到车驰,也就牵扯到二皇子。难道因为历城之事,殿下要改变主意了?二皇子此次刺杀殿下,想必是预料到殿下的计划,所以有点着急了。二皇子既然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了,我认为,通谋敌国的罪名必须给他坐实了!一击毙命,方能永除后患!殿下莫要犹疑,还是去的好。”
隋心心里又是一惊,“决堤也是他!”
隋心心想,“六皇子不是奉旨办案、除暴安良、定国安邦的伟光正角色么?怎么现在变成最大的反派了?瘟疫、溃堤、勒索黑山国、图谋陷害、争权夺利的,原来全是他干的啊!之前跟浑哥这个假六皇子结拜,我不成主动站队卷到这所有的事情里了!原以为我是不慎掉落到浑水里的人,谁想到明面上我在他人眼里是站在边上搅浑水的人啊!这里面随便一件事未来暴雷了,我就得跟着一块死!麻了……麻了……”
人生真的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隋心本以为自己主动出击与浑哥捆绑可以避免被崔轨和他幕后之人事后清算,没想到六皇子这边更危险!现在,进——她要跟着六皇子之前经营的这些人一起无所不用其极的搞政治斗争,退——她已经在明面上跟六皇子是一伙的,只要她还在大合势力范围内留着,六皇子这边一旦失败,她就难逃一死,就算跑出去了,也会成为大合的国际通缉犯。思来想去,想要活命的话,她还必须得跟着这些人一起搞政治斗争,而浑哥现在顶替了六皇子的身份,他也必须走上这条路。她现在跟浑哥是越绑越死,打了死结,彻底解不开了。
浑哥松开袁思邈的手,叹气道:“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历城之事,太过凶险,差点丧命,鄢刻没有成功,怕是要在浮城做出什么更大的动静来。万一没有通过浮河的事情拿下他,反被他拿了把柄,可如何是好?”
袁思邈笑道:“殿下不必担忧,我之前跟殿下说过,这郭旦虽然是车驰的外孙,但是此人刚正不阿,不结朋党,是出了名的三不贪,不贪财、不贪色、不贪权。正因为如此,车驰虽是他外公,他却在又小又偏的浮城呆了二十多年没有升上官。如果二皇子要利用郭旦对您动手,他必不肯。所以此行只需多带护卫保障安全即可,我会挑选武功高强的护卫和军中精锐保护殿下的。如果不是因为郭旦在外面有些刚直之名,和车驰这个大贪官有些疏远,殿下也不需要亲自来办这件事,也就不会招致了二皇子的谋害,差点丧命!”说到最后,袁思邈的眼睛里隐隐有了恨意。
浑哥举起酒杯,对袁思邈施礼,“还是表舅想的周到!是我遇刺之后,心神慌乱了。”
袁思邈举杯敬向浑哥和隋心,一饮而尽,而后对浑哥道:“我知道隋姑娘是自己人,殿下不会隐瞒,所以将她跟殿下一起邀请上门议事,不过也算是擅作主张了,还请殿下不要怪罪。但浮城之事,终归存险,隋姑娘可在洪城暂住,等浮城之事了结了,再与殿下同往羽都。”
隋心觉得这个袁思邈真是太狗了,他是能拉一个下水就拉一个下水,也许是觉得将来失败了有那么多人陪着他死,也算够本了吧。想到让浑哥一个人去面对不是很妥当,又要对袁思邈表明自己的立场,于是说道:“谢王爷关心,但此行或有凶险,我还是想陪哥哥一起过去,也很想看看那个郭旦是否真的跟传闻中的一样三不贪,我看不是不贪,是给的利益不够多罢了。”
浑哥道:“隋心是我的救命恩人,更与我结拜我兄妹,我向来无事瞒她。”
袁思邈在官场那么久,也算是老油条了,他听出了浑哥的话外之音,只说无事瞒她,却不恕他擅作主张之罪,看来心里对他的做法是不满意的,提醒他以后不要再擅作主张了,在敲打他呢。
袁思邈装作没听出浑哥的意思,说道:“殿下兄妹情深,着实令我感动,那我就不强留隋姑娘了。但是还有一事,我想与殿下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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