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哥!”巴萨急促的脚步声仿佛使得整层楼都开始地震般,而他猛拍房门发出的声响简直比地震还要激烈。
黑云靠在窗前,从窗帘的缝隙里,能看到楼下空地上一位陌生的青年,半垂着眼颇显温润儒雅。他正在与另一个半谢顶的发福中年人聊天——两人都穿着警用制服。那中年人倒是个熟人,姓苟名胜利,年近中年,大腹便便,人称“苟主管”,显而易见,负责这片犬舍的管理工作。只是那苟主管非必要绝不往犬舍来,向来是个爱摆官架子的,不知今日怎么吃错了药,竟和人陪着笑跟到这来了。
这么看,那陌生人也该是个身份不凡的,思及此,黑云“啧”了一声,头顶的三角耳随之警觉地竖立起来,而后微微一颤,转向房间门口的方向。
已是凌晨六时,初生的阳光朦朦胧胧地笼罩在玉兰警犬基地上,让整片警犬宿舍逐渐从梦里苏醒过来,偶尔从中传出一两声小犬活泼的长啸,也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但这道隐隐灼灼的晨光却被一道窗帘挡在黑云窗外。房间内,这头体格健壮的狼青昆明犬有新月的夜晚那样漆黑光泽的皮毛,墨色的双耳与狼一样的卷尾垂在地上,与窗帘遮挡出的阴影融为一体。
敲门的频率越来越慢,黑云踩着对方失去耐心的前一秒开了门,门缝里瞬间闯进一个风风火火的小子,灰白的皮毛,刚一见他就恨铁不成钢地大叫:“我就知道你还在这,黑哥!你要迟到了知不知道!”
黑云慢条斯理地踱回房间里,顺手从床头捡来一件制服抖开批上,看起来丝毫不急:“迟到,迟什么到?难不成今天我还需要去集合么?”
他回头,冷笑一声,“——反正我的训导员都不要我了,集合以后和你们一起玩办家家酒吗?”
巴萨倒吸一口冷气:“呸呸呸,今天你必须去。我跟你讲今天的训练紧任务重,警犬资格考核迫在眉睫,我们都需要多多多的练习!走走走……”
作为最新引进国内的马里努阿犬,巴萨生性好动,话多且密,以一己之力抹黑了全体马里努阿犬在黑云心中的形象。黑云被他嚷嚷得头疼,偏偏那小子说着说着还上手跟他拉拉扯扯的,一副今天黑云不去集合便不罢休的样子。
“停,停!”黑云用一根食指定住小犬的脑袋,巴萨立竿见影地安静了下来,黑云说“握手”,他便条件反射般伸出手放在黑云摊开的掌心里。
刚碰到黑云的指尖,巴萨猛地反应过来:“喂你!拿老大的方法对付我是吧,那是你能学的嘛!可恶可恶可恶,你们这些卑鄙的昆明犬!”
“你们犬种的平均智商都要被你以一己之力拉低了。”黑云忍俊不禁,懒洋洋地坐在床头柜上,长手长脚挤在一个逼仄的角落里,却显得很从容。他随手把玩着床头柜上的闹钟,忽而笑了,把它摆在巴萨面前,“现在是6点18分55秒,56秒,57秒——你确定你还要赖在我这?再过一分钟你就不是老大心中零违纪零挂科的乖宝宝了。”
巴萨一跺脚,急吼吼地转头就走。黑云欣赏了一会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十分自然地把闹钟的指针拨回6:08,正想拿出手机再仔细比对一番时间,只见走到门口的巴萨又去而复返,一把拉开他房间里的窗帘。
日光骤然泻下,房间内的阴郁气氛一扫而空。黑云眯了眯眼睛,只见巴萨站在背光处郑重而担忧地看着他。
“黑哥,你未免颓废太久了。”巴萨说,“三个月后就是警犬资格考试,我……我希望你早点振作起来,我们约定过,以后要一起工作的。”
年轻的马里努阿犬身材精瘦,体型小巧,在光影下更显高挑和优雅。巴萨向来鲜少露出这样认真的一面,黑云盯着他看了半晌,忽而一嗔,站起身来:“还有三个月,不巧我的第三任训导员刚走。就算我要遵循和巴萨的约定——”
他一耸肩,“不好意思,爱莫能助了。”
“不当警犬,你能去哪?”巴萨向前走了一步,显得可怜巴巴的。
“去做导盲,安保,哪怕拉黄包车,哪不好?”黑云说,“在这死皮赖脸地蹭个警犬资格证,没什么意思。”
“雪橇,不是黄包车。”巴萨纠正他,“而且你也拉不上雪橇,这几年拉布拉多和哈士奇数量过剩,他们自己都失业呢。”
“随便,差不多。”黑云又坐下来,低头看了看时间,“刚才我是骗你的,现在你真的要迟到了。”
这回巴萨却不为所动,咬着唇像在做一个很难的决定,看了看黑云,又看了看窗外——黑云发现那位颇合他眼缘的陌生人类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操场上熙熙攘攘的人和犬组成队列方阵的雏形。
巴萨说:“我来找你,就是因为这个——我、我听老大说新的训导员已经来了,听说他很了不得,身上有国家二等功,也带过一级功勋犬……老大说你们好好合作,通过考试一定没有问题,我、我也是这么想的……好不好,黑哥?”
他越说越小声,小心翼翼地看黑云脸色。倒像是被他欺负了一般,黑云想着,抬手揉揉巴萨的头发,将他今早捋顺的毛发揉成一团。巴萨捂着头大叫,扑上来要给黑云一个同等大礼,黑云将腿一扫,训练有素的马里努阿犬身体失衡,扯着黑云领子两人双双摔在地上。
恰时,集合哨夺命似的响起来了。巴萨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一边扯平身上的制服衬衫一边说:“不和你玩了黑哥,我先走一步,老大要骂我了。”
说罢不等黑云回答,像一只射出的箭镞般飞也似的跑了,只留下一道残影。
黑云摔倒的那下撞得结实,脑子又被集合哨搅得嗡嗡响。他闭着眼睛,听窗外广场上的喧嚣平静下来,随即响起熟悉而陌生的口号和发令声。黑云坐在地上,撑着身子,一手捂着额头,不知回答谁似的,笑着答了一句:
“哈,那就这样吧。”
-
苟胜利在玉兰警犬基地干了二十余年,从安保干到行政终于做到主管,自诩工作经验丰厚,却迟迟没有入编,他心底或许是有怨的,尤其面对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却事业有成的年轻人——对方初来乍到,却有编有岗,有五险一金。但苟主管心里再是不平,却也并非不知圆滑之人,或者说,他太过于精通此道了。
余礼穿着制式警服,肩章上扛着一道银杠并二枚四角星花,浅色衬衣没入单警腰带内,显出一节劲瘦的腰身。他站姿端方,苟主管亦步亦趋点头哈腰地跟在边上,对比之下更显得腰肥肚圆营养过剩。
与他嘘寒问暖地寒暄了一番天气,余礼并没有什么不耐的神色。不管苟主管在介绍犬舍的日程,还是在抱怨基地的伙食,年轻的警员都是一副洗耳倾听的样子,全神贯注唇角含笑的,倒是让人如沐春风,两人分明不聊多少实物,一场对话却是谈笑风生。
苟主管内心点头,怪不得这年轻小子能干到如此地位,为人处事的确比刚出警校毛头小子更懂平世故人情,只是毕业后好容易在省会城市混到二级警司,居然还能蠢到自请回玉兰基地做带犬警员……苟主管笑容更甚,心中却想:这般好忽悠的蠢货可不多见了。
而余礼却不知这人内心所想,哪怕知道了,大抵也只会一笑而过。
也许是他应承的话太过温和,那苟主管说的话,竟越发口无遮拦起来:
“余警官,来,来支烟……咳,小余啊,你说说你,在地方上干得顺风顺水,又是何苦跑回玉兰来呢。”
闻言余礼只是一笑,婉言拒了他的烟,只说工作时间规章严格。苟主管也是习惯了,打个哈哈只给自己点上一支,又自顾自说下去:
“呆在队里,做后勤,管案子,哪怕做个文职,哪不好?”
“或许是吧。”余礼深深看他一眼,依旧不反驳,“我还是干习惯了,不做训导员,多少有些不自在。”
看看,苟主管心道,又一个被警校的理想与口号荼毒的小子。他长吁一口气,叹道:“小余啊……”
余礼也不知他这声“小余”是什么时候改口的,听这称呼,却是眉头也不皱,神色自若地表示:“请苟主管不吝赐教。”
“咳,指教谈不上,谈不上!”苟主管一挥手,显然被奉承得很高兴,“苟主管虚长你几岁,在这玉兰基地也待得比你久些,不自夸得说,各种各样的警员和警犬啊,见的那是只多不少!”
“苟主管见多识广。”
“谬赞了,谬赞了。”苟主管只接着说,“你来我们玉兰基地呢,我们全体当然是一致的欢迎啊。训练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你苟主管说——就是呢,分配给你的那头预备警犬,呃……”
“黑云。”余礼提醒他,“您说过,他叫黑云。”
苟主管擦了擦光亮的脑门,讪笑一声:
“是,黑云,这家伙是个硬茬子,可不好管哪。”
关于本书:如你所见,是基于警犬拟人paro衍生出的小故事。也就是说,本文中的各类犬都是亚人,有耳朵有尾巴的人型哦。
为了展现我十分感兴趣的警犬生活,我写下这个故事。当然,本质上它也只是一篇甜饼,设定上还请不要过分细究。
因此基于人伦的考量,宠物犬等的存在被我选择性抹去了,即本文中的人和犬是纯粹的合作生产关系,也无配种、买卖现象。love&peace?
关于「黑云」:本书的男主之一,公犬,17岁,喜欢的东西是牛骨肉,讨厌猫。
关于「昆明犬」:我国最早选育成功的工作犬犬种之一,胆大凶猛,却很忠诚,据说由狼与本地犬的混血种选育而成。
冲动之下开了新文www希望能顺利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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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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