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妍扭头的一瞬,冰冷的拳风已经袭上她的颈侧,男人的掌厚指粗,她毫不怀疑他能一手折断自己的脖颈。在逼至眼前的危机下,孔妍根本来不及求助,随着高大的黑影逐渐投下,她仿佛被笼罩其中,无处可逃。
电话脱手而出的刹那,是女孩此生离“死亡”最近的一刻。在那瞬间,时间仿佛被无尽拉长,孔妍几乎能看清男人探近她脖颈的掌纹,狰狞的笑,与变脸似的诧异表情。
他几乎立即踉跄两部,鼻骨堪堪歪向一边,又惊又怒地寻找来人。警犬的身型几乎比他小了一圈,但紧绷的肌肉下爆发力惊人,紧接着又是一拳冲上。
看清他包的那身警服的皮,乌力暗道倒霉,拧身去接那拳,竟又被压倒似的后退两步,愤愤地啐了一口。
“原来是条子手下的狗!”
他说着就要伸手,迅雷般要抓黑云的肩。可犬的反应力不能小觑,侧身一扭对方胳膊,乌力顿时在剧痛中白了脸色,抬腿反击。
黑云生生用小臂接下这招,一面将孔妍牢牢护在身后,脚尖朝旁一踢,地上的手机就瞬间飞了出去。他偏过头,扔下一句“躲远点!”,便咬牙发力,硬在吃下一记踢击后猛然上前几步,将乌力一下掀翻在地上。
“该死的!”耳听这歹徒口中越骂越脏,黑云又是出拳砸脸,乌力的鼻子于是又歪向另外一边。许是认清了人犬在搏斗上的差距,膀大腰圆的壮汉决定不再藏了,伸手从腰间举起一只铁块来。
灯光昏暗,黑云没在第一时间认出那东西,但隐约的危险的硝烟气息让他理智地暂停动作,慢慢与乌力拉开距离。
乌力咧嘴一笑,朝天就是一枪。黑云的脸色瞬间暗沉,首先去找孔妍的踪迹——幸好她躲得够远,而后愤怒地咬紧牙关,缓缓举起双手。
“明智的决定。”乌力笑了一声,仍然举着手枪,枪口始终对准黑云。
黑云不甘于这放过他。可仅仅从齿缝间漏出几声“嘶嘶”的威胁,乌力就警告似的一抬枪,黑云本以为他要目送这歹徒消失在夜色里了。
恰时,他听见大毛的声音:“——不许动!”
大毛终于赶到,并不知道枪支的存在,相当强势地命令离开的恶徒:
“请放弃抵抗,先生。”他边说边走近乌力,明晃晃的手铐一闪,仿佛也刺破歹徒的心防。
“别他妈靠近我!”
黑云只听见乌力紧绷的怒吼,紧接着黑暗中亮起一瞬火光,而后是大毛吃痛的闷哼。乌力伺机窜进更深的黑暗里,在密集的小路中留下一串脚步。孔妍此时更是吓坏了,终于克制不住地尖叫和哭号出声。黑云只听脑袋“嗡”一声,眼睁睁看他就这样逃出自己的视野。
余礼直到他们回到值班室后,才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李正阳留在医院,照看大毛,而黑云经过一轮体检无恙后,又被全须全尾地送了回来,等待他的便是余礼恭候多时的黑脸了。
“……看来你没事啊。”他深陷在转椅里,微微扬起下巴,露出挑衅似的目光,
“幸运的小狗。看来下回你依然会有底气,相信凭自己一个冲出去的气势,就能吓退一名持枪凶徒。”
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黑云只觉得额角突突地疼——体检时他还不觉得脑袋这样难受。“拜托,余礼。”他拖长音调,“别用这种语气。没人猜到他拿着枪,连你也没有。何况,大毛不也是独自一个进行行动的。”
“要我提醒你这位‘榜样’的现状么?”余礼轻哼了声,膝盖上交叠的手指却默默扣紧了,黑云竟然从他的瞳孔中瞧出痛苦的意味。
“算了,算了,我知道。”他恼火地拉开一张凳子,随意坐下,“都听你的——毕竟你是我‘主人’,听你的就不会有危险。”
他讥讽的模样全是照着余礼学的,训导员颇一时有种无力回天的挫败,好像他真的把黑云“教坏”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终于舍得将注意力放到黑云之外的人上,这时他才注意到跟在后头的孔妍。
“警官先生……”孔妍的表情相当奇怪,余礼只当她又被吓到,抱歉地露出微笑:
“让你见笑了,女士。”
孔妍看看他,又看看黑云,脸庞莫名浮上一层红晕。这模样倒不像是“惊吓”,余礼偏头也往向黑云,警犬受宠若惊地得到如此多关注,不得不履行义务,为被害人小姐找出一条毯子,并倒上热茶。
“还有我这边呢,黑云。”
孔妍正在喝茶,听见余礼这话,呛咳着放下纸杯,果然看见黑云把整个茶壶塞给余礼的一幕。而姓余的警官回以一笑,伸手将黑云面前的杯子倒满了。
他很快将孔妍的茶水也再次补满,带着亲切的笑意问她:
“能烦请您辅助我们的笔录么?”
孔妍点点头,再一次叙述起自己的姓名、职业及走夜路的原因,将今天发生的切细细托出。
“我想早一点回家……所以才走了那条路,如果,早知道今天……”
“冷静下来,女士。”余礼温和的声音又响在耳畔,这次不隔着电话了,落在孔妍耳中几乎让她想哭。
她回忆起方才惊悚的一幕:“我听说今天在那幢楼里,有人杀人,又把尸体扔在那——我正越想越怕,忽然觉得身后有人的脚步声,绝对不是我的幻听!他在跟踪我!我害怕极了,所以立刻就报警……”
余礼正“唰唰”在本子上记着,忽地笔尖一顿,追问:“你听说了这桩杀人案——听谁说过?”
“厂里的人都知道。”孔妍回答。
于是连黑云也听出不对了。今天勘查的俩个现场都没有市民围观,除了报案人和警方自己,还有谁能泄露此事?
“……”余礼又问:“你在之前见过他吗?”
他推出一张乌力的相片,点点嫌疑人的脸,“今天袭击你的这人,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和我在一个厂区做工。”孔妍的回答让黑云与余礼对视一眼,“不过,我们不认识,我听同事们都说,最好离他远一些……因为,他好像在私底下涉及了‘违禁品’的交易。”
黑云说:“哪种交易?”许是察觉他的急躁,余礼轻轻拉着他的小臂。
“我……我听说的。”光是提及这些,孔妍已经紧张得支支吾吾,“是……粉末、吸食的那种……唔。”
“请不要担心。”余礼宽和地说,“我们完全能保证你的安全。”
孔妍点头,白着脸露出一个浅笑:“那很赚钱。据我知道的,厂里就有不少人一起干那‘活’,乌力是他们中最说得上话的。”
简而言之,一个贩毒的掮客,有一批自己的下线。余礼的笔记慢了下来,忽然问道:“你觉得,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他是。”孔妍立刻说,“我想起来了。有一回,我听见他说到一项‘值得赌上所有’的计划,他准备‘冒一些风险’,并相信一定能‘赚一波大的’。”
余礼听见“赌”一类的字眼,不由眼皮抽动。他相信社会治安就是被这类“赌徒”搅乱的,而乌力的所为完美符合刻板印象。黑云相当老成地拍拍他肩膀,代为追问:“你知道那是什么‘计划’?”
孔妍摇头,只说:“我不知道。”而后她也没能回忆起更多关于乌力的事,露出十分抱歉的表情。余礼便告诉她:“已经足够了。”并感谢她今晚的配合,请保持通话畅通,由黑云将女孩送回家中。
李正阳回到所里的时候,带来一个好消息。大毛的伤势并不在危急处,待生命体征稳定后就能出院。余礼当即告诉他孔妍所吐露的情报:乌力作为玉兰范围内活跃的贩毒分子,无疑让这起案件与“毒”牵扯更深。这绝不是一介派出所警员所能干涉的案子了,公安出面,由专案组全权接手,恐怕孔妍还要再接受一次传唤。
“你们也不用杵在这里。”李正阳一看时间,又到了次日上班的时候。他推了这一人一犬一边一下,干脆道,“都做自己的活去,我们还有大堆报告没有写呢。”
黑云有点不甘心:“那乌力……”
“那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了。”李正阳明白告诉他,“还是干活吧,这不是实习期的小家伙们担心的事。”
余礼承认这一点,轻轻勾住警犬的小指,黑云却很难接受,作为他职业生涯里的第一桩案件,却无法得到结果,简直让小犬抓心挠肝似的难受。
带着这样的遗憾,短暂的实习期一晃而过。寻猫抓狗等的琐事几乎完全占据黑云的时间,文书工作之类更加叫人心烦意乱,然而这就是基层警员的日常。
幸好在被零碎案件折磨到烦躁时,余礼常常能出手帮。他和黑云不同,每每能从善如流地将一切打点妥当,而正是这样可靠的余礼,也会在办案途中任性、逾矩。怎样的经历会塑造出一个如此矛盾的人呢?——黑云于是想起,余礼曾告诉他的那句话:
“……我们都是‘落叶’。”
而正是那些数不胜数的“落叶”,才能组成整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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