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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雪洞夜话

岩洞之外,北风如同发了狂的巨兽,在谷中咆哮冲撞,卷起的雪沫子狠狠砸在石壁上,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噗噗声响。天色彻底暗沉下来,那点可怜的、铅灰色的天光被翻墨般的夜色与狂舞的雪幕完全吞噬。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方寸之间的逼仄洞穴,以及洞外那欲要撕碎一切的暴风雪。

火光在洞内跳跃,将人影扭曲地投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明明灭灭。干燥的枯枝终于被引燃,发出噼啪的脆响,橘红色的火焰稳定下来,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也带给劫后余生的众人一丝珍贵的精神慰藉。

温景行已为那名被尸蠊咬伤的影卫进行了彻底的清创。伤口周围泛着不祥的青黑色,即使敷上了特制的解毒药膏,麻痹感依旧缓慢地蔓延着。温景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又取出几根细长的金针,精准地刺入伤者腿部的几处要穴,以内力辅助,逼出毒血。暗紫色的血液顺着银针滴落,在火堆旁的土地上洇开一小片污渍。

“毒素很顽固,”温景行声音带着疲惫,“虽暂时遏制,但十二个时辰内若找不到‘七叶莲’或者‘冰魄草’化解余毒,这条腿……恐怕保不住,甚至性命堪忧。”

气氛瞬间凝重。那影卫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却硬是一声未吭。

顾长渊坐在火堆对面,沉默地擦拭着一柄狭长的匕首,刀身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他肩头的积雪早已融化,浸湿了外袍,但他似乎浑然不觉。良久,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何处可寻此二物?”

“七叶莲喜阴,多生于极寒之地的深潭边或雪山背阴的岩缝。冰魄草则更为罕见,只生长在终年不化的雪线之上,形如冰晶,极难寻觅。”温景行叹了口气,“此去北陵,路途艰险,恐怕……”

“找。”顾长渊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既然存在,就有找到的可能。玄影,记下特征,沿途留意。”

“是。”玄影沉声应道,目光扫过受伤的同伴,眼神坚毅。

黎玦坐在稍远些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石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手中拿着一根枯枝,无意识地拨弄着面前的篝火,火星随着他的动作溅起,又迅速熄灭。顾长渊对下属的维护,与他平日里展现出的冷硬权臣形象似乎有些出入。这位摄政王,比他想象中更为复杂。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是凤峤。他裹着墨珩那件宽大的墨色大氅,整个人缩在里面,依旧止不住地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墨珩眉头紧锁,将自己水囊里最后一点热水递过去,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伤口发炎,引起高热了。”他看向温景行,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焦灼。

温景行刚处理完伤者,立刻挪到凤峤身边,重新为他诊脉,眉头越皱越紧。“旧伤未愈,又受风寒,加上地道中惊惧奔波……情况不妙。”他取出银针,准备施针降温,又对墨珩道,“需得时刻注意,不能让他再受寒,若能有些酒水擦身降温最好。”

墨珩闻言,立刻起身,走向苏云晚。苏云晚正在清点随身携带的物资,她的动作依旧从容,但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苏姑娘,可带有酒?”墨珩直接问道。

苏云晚抬起头,看了看墨珩,又看了看那边蜷缩着的凤峤,轻轻摇头:“此行匆忙,未备烈酒。只有一些我苏家商会自酿的、用来驱寒的‘暖身酿’,酒性温和,不知可否?”她从一个精致的皮质行囊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银质酒壶递过去。

墨珩接过,道了声谢,立刻返回凤峤身边。

黎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墨珩对凤峤的关切,几乎不加掩饰。而凤峤,看似清冷疏离,却在墨珩靠近时,紧绷的身体会微微放松。这两人之间,似乎缠绕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

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回顾长渊身上。对方依旧在擦拭那柄匕首,动作专注而沉稳,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但那挺直的脊背,微抿的薄唇,以及偶尔扫视洞外风雪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都显示他并未放松警惕。

洞内的空气混杂着血腥味、药味、湿柴燃烧的烟味,以及众人身上散发出的汗味和寒气,形成一种独特而压抑的气息。除了伤者偶尔的呻吟和柴火的噼啪声,大部分时间只有洞外风雪的咆哮。

黎玦感到一阵疲惫袭来,连续的精神紧绷和体力消耗,让他的眼皮开始沉重。但他不敢真的睡去。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与一群目的各异、心思难测的人同行,他必须保持清醒。

“担心什么?”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黎玦猛地一惊,瞬间驱散了睡意。不知何时,顾长渊竟坐到了他旁边,两人之间仅隔着一臂的距离。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深深的阴影。

黎玦定了定神,垂下眼睫,掩饰住瞬间的慌乱:“没什么。只是觉得,前路莫测。”

顾长渊低笑一声,那笑声在风雪的背景音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从你踏入大晟朝堂,说出那三策开始,前路何曾‘有测’过?”

黎玦沉默。确实,从他决定为赫连博复仇,为北陵争一线生机开始,他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险路。

“王爷不怕吗?”黎玦忽然抬头,直视顾长渊的眼睛,“此行若败,不仅你我性命不保,大晟与北陵,恐怕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顾长渊迎着他的目光,深邃的眸底仿佛有两簇幽暗的火焰在燃烧:“怕?”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字,语气带着一丝嘲弄,“本王只知道,有些事,必须去做。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只会错失良机,满盘皆输。”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就像你,明明怕得要死,不也还是走到了这里?”

黎玦心头一震。顾长渊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脆弱。是,他怕。怕复仇不成,怕真相残酷,怕辜负父王最后的期望,更怕这好不容易争来的一线生机,最终湮灭于皇陵深处的黑暗。

但他不能退。

“我没有退路。”黎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本王亦然。”顾长渊淡淡道,“所以,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想想,到了北陵,第一步该如何走。你的‘死讯’此刻应该已经传开,三皇子那边,绝不会安静。”

话题回到了正事,黎玦收敛心神,沉吟道:“三皇兄黎琮,性情急躁,有勇无谋。他打着迎回我的旗号起兵,无非是想占据大义名分。如今我‘已死’,他要么恼羞成怒,加紧攻势,要么……会另寻借口。我们或可借此,做些文章。”

“比如?”

“比如,散布消息,说我并非死于意外,而是被大晟朝中与惊阙勾结的势力灭口。死前,已留下指认真凶的证据……”黎玦目光闪动,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清亮,“让他们互相猜忌,自乱阵脚。”

顾长渊看着他,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赏。“祸水东引,倒是个办法。此事,可交由苏姑娘的商会渠道去办。”

两人低声商议着,暂时忘却了洞外的风雪和身体的疲惫。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各怀心思的质子与权臣,而是真正站在同一战线,共同面对强敌的盟友。

不知过了多久,墨珩走了过来,脸色依旧沉重:“凤峤的高热暂时退了,但人很虚弱,需要休息。外面的风雪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我们恐怕要在这里困上一段时间。”

顾长渊看向洞口的方向,那里已被积雪堵住了大半,只留下些许缝隙。“也好,借此机会,让大家恢复体力。玄影,安排人手,轮流值守,不可懈怠。”

“是。”

黎玦重新靠回石壁,听着耳边顾长渊与墨珩低声交谈,看着温景行忙碌的身影,苏云晚安静整理物资的侧影,还有那跳动的、带来生机与希望的篝火……

前路依旧凶险,但至少此刻,他不是独自一人。

他闭上眼,这一次,沉重的睡意终于无可抗拒地将他淹没。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他仿佛感觉到,有一道深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

洞外,风雪依旧。漫漫长夜,似乎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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