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朱门大开，锦缎铺地，侍女们手捧鎏金香炉静立两侧。上官家的马车缓缓停下，上官扬随家人下车时，余光瞥见沈重阙的玄色骏马拴在不远处。
"扬丫头，"老夫人低声嘱咐，"今日各家小姐都要献艺，你刚回府，若实在不擅，便说身子不适。"
上官扬垂眸应下。
宴席设在裴府后花园的水榭中。各家小姐依次献艺，轮到上官扬时，她怯怯起身："我……我什么都不会。"
满座哗然。裴世珩抚须微笑："上官小姐何必过谦？听闻谢夫人当年剑舞双绝……"
"首辅大人，"上官扬突然抬头，眼中蓄泪，"我娘好早就去世了......"
席间顿时寂静。
裴世珩捋须轻笑，眼角的皱纹堆叠出和善的弧度："既如此，本相就不强人所难了。"他目光在上官扬身上流连片刻，叹息道："可惜了上官小姐这般天姿国色，竟不曾习得半点才艺。"
说着转向上官明澹，语气亲切如话家常："明澹兄啊，依本相看，不如送令爱去云间书院修习些闺阁礼数？琴棋书画这些，总该略通一二才是。"
上官明澹面色不改，只微微拱手："小女顽劣，怕是要辜负首辅大人的美意了。"他抬眼时目光如古井无波，"这等家事，就不劳首辅挂心了。"
宴席散后，上官明澹在马车上面沉如水："扬儿，为父决定送你去云间书院。"
"老爷！"大夫人急道，"书院都是男子……"
"云间书院新设了女班，"上官明澹叹了口气，“毕竟是我上官府的嫡女，总该有些小姐的样子。”说罢，挥袖离去。
沈府。
"阿爹！哥哥！我回来啦！"沈小妹风风火火地冲进府门，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油纸包，发髻上的珠花都跑歪了。身后，沈夫人提着裙摆，带着几个侍卫追得气喘吁吁。
"慢些跑！当心摔着！"沈夫人扶着朱漆廊柱，无奈地摇头。
沈擎岳闻声从书房出来，一见女儿便展颜大笑："哟，咱们家的小馋猫又扫荡了哪条街啊？"
他一把将沈小妹抱起，小姑娘晃着手中的油纸包，如数家珍："雪融豆粉团、琥珀糖心藕、酒酿浮元子、蟹壳黄烧饼......还有......"她突然卡壳，皱着小脸想了半天，"哎呀，名字太长了，记不住啦！"
"哈哈哈——"沈擎岳爽朗的笑声震得廊下鸟雀惊飞，"买的时候倒是痛快，这会儿连名字都记不全了？"他宠溺地刮了刮女儿的鼻尖，"让爹爹猜猜，是不是又缠着人家小贩每样都尝了一口？"
沈夫人款步上前，看着丈夫把女儿举高高的模样，忍不住扶额："你呀，就惯着她吧。"转头吩咐侍女，"去叫重阙一起来用些点心，这么多她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侍卫抱拳回禀："夫人，公子说有事要办，晚些回府。"
"这孩子......"沈夫人轻叹，"才从漠北回来几日，整日不见人影。"
沈擎岳揽过夫人的肩，目光深远："雏鹰总要自己翱翔。漠北的风沙磨砺出的，是能扛起沈家未来的脊梁。"
"道理我都懂......"沈夫人望着庭院里追蝴蝶的女儿，声音低了下来，"只是别人家的公子这个年纪还在吟诗作画，咱们重阙却已经......"
沈擎岳握紧夫人的手："正因如此，他才更要强大到无人能伤。"
裴府后院。
三个黑影翻过高墙，跃至房顶上，瓦片没有一丝波澜。他们没有发现的是，某个角落还有一人，脸上正闪动着青色的光。
“大人，账册不见了。”
“你说什么？！”
“那日，漕运港口，我们兄弟几个与沈重阙交手，本来见那账册在他手上，一转眼...就...不见了。”
“一群废物！一本账册都看不住。说！那日还发生了什么！”
“大人息怒——那日...那日...我想起来了！那日晚上上官小姐也在！”
“你是说——上官扬？”
“正是！大人，说不定就是她偷的！——不过，她一个闺阁小姐偷这个作甚？”
“呵，闺阁小姐。你，派两个人去上官府，掘地三尺也要把账册给我找出来！记住，别让上官明澹那老狐狸发现。”
“是，大人。”
话音未落，一道青色已经翻出后院。屋顶三人起身离开，其中一人却不小心踩松了一片瓦砾。
“嚓——”
“什么人！”屋内裴世珩疾呼。
霎时，手持箭弩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跑来。
“将军，你先走，我们俩殿后。”
“少废话，一起走。”
“嗖——”一只箭破空而出，精准刺中一人。
“静岳！”两人迅速夹着伤者逃离。
沈府书房内，烛火摇曳。
"医士呢？！"沈重阙厉声喝道。
静岳面色发青，伤口渗出的血已呈紫黑色。他剧烈抽搐着，突然"哇"地吐出一口白沫。
"将军！箭上有剧毒！"子焰撕开衣襟，只见黑线已蔓延至心口。
正当此时——
"嗖！"
一支短箭钉入窗棂，箭尾挂着青布小囊。
沈重阙飞身而出，却只捕捉到一缕消散在夜色中的青烟。囊中药丸莹白如玉，附字条：【服下，生；不服，死】
"来不及了！"沈重阙捏开静岳的牙关，将药丸塞入。
片刻后，医士把脉的手突然一顿："奇也！毒素竟在消退……"
静岳灰败的脸色渐渐回转，他艰难睁眼："将军……是谁救的我？"
沈重阙凝视掌心残留的药粉——清香中带着苦杏味。
"能解裴世珩的毒……"他眸色渐深，"这京城的水，比我想的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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