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王宫时，国王布兰达早已在宫殿外的广场上静候，原本威严的面目此刻尽是笑容，身后站着诸位大臣及皇亲国戚。
江珩与祁叙离开浩浩荡荡的队伍，站在广场最侧面，广场面积足够大，好几千名战士在这里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战士队伍继续向国王走近，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悠扬又远古的钟声，布兰克和艾斯同时拔出腰间的佩剑，举在身侧，单膝跪地，接着道：“参见国王陛下！”
又是一声钟声，后面众战士不约而同道：“参见国王陛下！”
声音响彻整个广场，久久不散。
国王激动却不失风度地信步走过去，一手扶着布兰克，一手扶着艾斯，将两人拉起来，随后说：“众位战士快快起身，今日在这，不必拘于这些礼节。”
国王打量着布兰克，眼里似有泪光闪动，心疼有之，欣慰有之。
他拍了拍布兰克的肩，笑道：“傻小子，长大了，看着比以前稳重了。”又转而对艾斯说，“小艾斯，好样的。”
艾斯年纪小，现在也才二十岁，从小参军，所以国王一直用“小艾斯”来称呼他，他也见怪不怪，只是道：“多谢陛下。”
国王说：“去吧！”
布兰克和艾斯心领神会，往后退开约五六米的距离，又各自左右散开五六米，收剑入鞘，后面的战士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祁叙顿然明白过来这是要做什么，江珩恰好也问了：“这是……仪式？”
祁叙“嗯”了声，解释：“血族的‘旋天’仪式。”
所谓“旋天”，就是血族的一种庆贺仪式，众战士伸出双翼，组成一个固定的队形，翱翔于王宫上空，盘旋飞行整整三十六圈才止。
每当战士从战场凯旋而归时，这个仪式是非必要不可的，以此来表达血族对战争胜利的喜悦与欢呼，也有另外一层目的：祭天谢神。顾名思义，感谢上苍神明的保佑，祈求此后国民安泰，和平昌盛，战争能够早日终结。
相反，如若不进行飞旋仪式，则代表其心不诚，神是不会施以保佑的，结局也会截然不同。
翅膀展开的瞬间，地面出现了很大的一片阴影，几片黑羽掉落在地，两只双翼约三米长，一米宽，自身后使出来，光看着就能感觉到有多厚重，轻而易举地拢住一人完全不在话下。
布兰克和艾斯率先冲上天空，其余战士紧跟其后，排成六柄巨型十字架的形状，在二十米十米高的上空飞旋，时而缓慢，时而迅速，毕竟是大几千的人，广场上阳光有时会被密集的队形遮蔽。
江珩望着天空，微眯双眼，问祁叙：“他们翅膀的颜色为什么不一样，有的是黑色，有的是灰色，有的比灰色还要浅些，这也有说法？”
“有的。”
祁叙也被这一幕震惊到了，这不过是他在文中几行字带过的片段，竟然可以展现得如此壮观，让他实在难以言喻，穿到这里也才两个小时，他却已经惊呼了两次。
江珩以为祁叙会像前面那般向他解释，谁知这人只是双目发直地盯着上面，眼珠随着那几柄人形十字架滴溜溜转动，完全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
可能是祁叙此刻诧异的样子有点可爱，江珩突然笑出了声。
这声笑音量不算高，但祁叙却清晰地听见了，呆呆地转过头，只见江珩正看着他，眉眼弯弯，嘴角也是一个深深的弧度。
这笑容太过犯规，祁叙觉得心里有点痒痒的，摸了把自己的脸，话又说不利索了：“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这样看我？”
江珩笑说：“没有。”
说着，刚要习惯性抬手摸祁叙的发顶，旋即意识到电击的事，已经到半空的手只好收回去。
祁叙见状，怔怔地道：“哦。”
半晌，就在祁叙以为没有下文时，江珩又出声了：“我可以叫你‘漂亮’吗？”
漂……亮吗？
祁叙又愣了好半天，直到江珩问了句“不行嘛”，才终于回过神，连忙道：“可以，随便你怎么叫都行。”
漂亮就漂亮吧，无所谓什么称呼，只不过以前别人夸他从来都是帅气啊，好看啊之类的，突然来个漂亮一时有点不敢想象。
江珩：“漂亮。”
祁叙懵道：“……啊？”
江珩又笑：“没事，随便叫叫，适应适应。”
祁叙继续懵：“嗷。”
妈的，出息！别怂啊操！就只是换个称呼而已，怂什么！这么怂以后还怎么正常谈恋爱？！
不知道上空的人飞到第几圈时，就听见江珩又问：“他们翅膀的颜色为什么不一样？”
祁叙整理了下酥酥麻麻的情绪，继而说：“血统等级，这里面翅膀颜色布兰克最深，因为他的血统最高，颜色自然呈最纯正的黑色，以此类推，血统等级越低，翅膀颜色逐渐变浅。”
江珩以手遮阳：“艾斯的颜色很浅。”
方才他就注意到，艾斯的翅膀颜色要比布兰克浅许多，虽比其他人深些，但也深不了多少。
“他的血统很低，帕梅拉家族原本是一个没落的贵族，但这些年来艾斯在战场所得的荣誉让帕梅拉家族地位有所提升，等他与布兰克结亲，地位会更上一个层次，翅膀颜色也会随之变的更深。”
江珩奇道：“哦？翅膀颜色还可以变化？”
“可以。”祁叙说，“虽说是与生俱来，但血族人也以此来辨别尊卑。”
就在天上飞行的战士欢快呐喊还有最后一圈时，电光火石间，有人突然脱离队伍，缓慢扑棱着翅膀从上空坠下，落在广场中央的圆形花坛中，一声与地面碰撞的闷响从前方传来，所有人的心脏也跟着往下沉了几分。
剩余的战士即刻停下最后一圈的盘旋，嘴上大喊着“维诺莱上校！”，纷纷朝花坛飞去，国王亦是，方才的风度丢得一干二净，与一众大臣匆忙走过去。
江珩与祁叙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花坛里铺着一层育花的泥土，坠下来的那人才不至于当场死亡。
艾斯与布兰克冲进花坛，一人一边，将维诺莱小心仔细地抬了出来，置于平坦的地面上，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花坛中众多花卉被压折，残枝败叶隐隐堆出一个人形。
艾斯眉心紧皱，声音有些哽咽地道：“维诺莱，你不该逞强的。”
维诺莱拼尽全力在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气若游丝：“上将，我说过，这是我身为战士的职责，我不想在最后一刻留下遗憾。”
艾斯的眉心拧得更紧了，没再说话。
国王焦急问：“布兰克，这是怎么回事？”
布兰克直起身，神色与艾斯毫无二致，痛苦地道：“父亲，维诺莱他……不行了。”
国王霎时愣在原地。
江珩走近看了眼半身靠在艾斯身上的维诺莱，那是张与艾斯年纪相仿的面孔，但此时整张脸毫无血色，嘴唇紫的发黑，胸腔下方的血迹浸湿了衣服，身后的一双暗灰色羽翼似乎是因为失了力气，所以无法完全收回去，就那样平铺着压在背后。
布兰克说：“就在几日前与人族的最后一战中，维诺莱不慎中弹，伤到要害，医师竭力抢救不见效果，最后只能拖着伤，凭着强烈想要回家的意志才挨到今天，如今不过是负隅顽抗，刚才又同我们一起进行了旋天仪式，这会怕是……”
他没再往下说，在场众人却已深深了然，无一不露出痛心疾首之色，周围的诸多战士更是如此，眼眶见红。
维诺莱已经没有力气再起来给国王行礼，只是缓缓抬起右手轻放在左肩，看向国王，说：“国王陛下，请恕罪，维诺莱以后……恐怕不能再继续为王国战斗，今天能够与众位兄弟……一起回来最后再看一眼家乡……已经无憾。”
他说话断断续续，声音极小，仿佛随时都能闭上眼睛。
国王终于忍不住，半蹲下来，两滴热泪从眼眶滑落，紧紧握住维诺莱的手臂，颤声说：“维诺莱，你是英雄，你们都是血族的英雄，血族能有你们，是上帝对我以及对整个王国的赏赐。”
人族的枪弹技术早已炉火纯青，稍有不慎便会被训练有素的手法一击毙命，但战斗本就是需要拼着命去的，国王也知道维诺莱能坚持这么久已是奇迹，所以他只是道：“你，好好去吧，天堂不会再有战争。”
话音一落，维诺莱嘴角噙起笑，勉力地转头望了圈周围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总算安稳地在艾斯怀里阖上了眼。
场上的战士齐齐无声半跪下来，将头低的很低，一言未发，像是不想打扰已经沉沉睡去的人。
艾斯背过脸，不愿再看维诺莱。
祁叙默默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这样的场景明明是他亲手设置的，当时是以第三视角讲故事，处于脱离人物的状态，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投入，可此时，他的喉间却如同咽下一块冰锥。
江珩低声说：“战场无对错，只有生与死。”
祁叙“嗯？”了声，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江珩垂着眼解释：“002哭了，她发出的感慨。”
祁叙本来正伤心着，听到这句话不禁愕然，为了防止在场的人听见，他压低音量问：“她哭啦？！我怎么没听到？她怎么会有情绪的？她是人？”
002似是很不乐意，抽抽凄凄地说：【我不能哭啊！让你听到笑话我吗？还有，我怎么就没情绪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是人的？】
祁叙更诧异了，或者说目瞪口呆，让他诧异的地方不是别的，而是系统管理员竟然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啊！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误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野生系统，觉得002是个类似于智能助手的AI，刚开始还在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平行世界什么的，这下好了，原来是有人想加害于他！
祁叙瞠目结舌，讶然说：“你们这是乱拐大学生，犯法的知道吗？！”
完了……
说完祁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一激动嗓门嚎的太大，霎那间，广场上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朝他望过来。
祁叙忙不迭换上刚才悲痛的面目，连连摇手，一脸难过地胡说八道：“不是不是，抱歉诸位，一伤心不小心说错话了，我想说的是人族太可恨了！”
说着，还顺手擦了下刚才残留在眼角的泪水，好在众人都沉浸于哀痛之中，没有多加品味他刚才的话，权当作他确实是因为伤心过度才嘴不对心。
布兰克见状说：“塔尔，我知道你难过，但是战场无善恶，只有生与死。”
江珩：“……”
祁叙：“……”
这话怎么跟一分钟前002说的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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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脑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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