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修手机的地方。
郊区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幼儿园到初高中全都有，可能是因为有不少制造业工厂的缘故，周边配套设施挺全。
除了……
除了没有网吧。
修手机的是个光头小伙子，脑袋左侧剃了个“Z”字型记号，很好认。光头拿起陈戈的手机一看，果断开口，“你这个至少2000。”
2000对于他们这种学生来说可不是个小数字，顾庆立马跳起来，“这个修一下要两千？买个手机都要不了2000。”
“你这个屏幕都碎成这样了，而且触摸屏都不灵，一看就知道是内外屏都损坏了，那肯定都要换的，换一下都是这个价。”
顾庆觉得不划算，看着陈戈问：“要不添点钱再换个手机得了。”
陈戈似乎没打算换手机，但是手头确实有点紧。
“你这个手机用了很久吧，我看你蛮在意这个手机的。我建议你就花2000块钱，我指定给你修好。”
顾庆觉得这小伙有唬人的成分在，绝对是看他套着校服才要价这么贵的。他也知道这个手机是陈戈妈妈送他的，陈戈用了五年都没换。顾庆悄咪咪的捅了捅陈戈，小声说，“没事，我跟我妈说一下，我妈来最少能便宜一只手。”他伸出五指，展开在柜台下面。
陈戈本来日子就过得捉襟见肘，能省一点是一点。但是这手机他着急用，下个月底前必须得修好，顾庆知道他要问什么，下巴指了指：“多久能修好？”
“半个月吧。”怕他们不在这修，光头又说：“你这返厂修最少要一个月的，我们给你订购原件组装，很快就能搞定。”他一副在厂里有人，能搞到原件的样子。
陈戈知道小地方就这样，能坑一点是一点，只要能把他手机修好就好。他问了光头几个黑线，短路之类的问题，光头都能答上来，陈戈觉得还行，于是付了定金。
不过他并不准备让光头修，等原件到之后他自己维修就行。
顾庆勾着他的背，“有点东西。”
-
天已经渐渐黑了起来，陈戈让顾庆先回去，他不住校，自己回老爷子给他安排的那间房那边。这房子离学校很近，走路只要十分钟，是老爷子自己的养老房。
陈戈压根没带行李过来，在楼下随便买了几件换洗的衣物。他第一次来老爷子这里，推开门才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
整个一室一厅，都是最原始的样子。
即：毛坯房。
陈戈僵在那里，宛如一尊被风化的石头。
在僵着的几分钟时间里，陈戈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他当时为什么会抽风答应老爷子来这破学校念书？
他立刻伸手给老爷子打电话，谁知道手机触摸屏突然失灵，他一点开拨号界面，就乱七八糟的跳出各种数字。
再戳，两条黑线。
“妈的！”陈戈把手里的袋子扔出老远。
刚刚来的路上，也没问顾庆住在哪，现在想去他那里凑合都不知道往哪走。
微信也发不出去。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打车去市里，回家把备用机拿过来，不然他根本没法练游戏。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点开打车软件，转了半天，界面都进不去。
......日。
-
顾庆第二天早上叼着包子上早自习，刚进门就听到几个同学的小声议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当他往里走到陈戈那个方向的时候，像被雷劈了一样，陈戈居然在座位上。他看了看手表，七点半还没到呢。
“你这是要考清华还是北大？”
陈戈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趴在桌子上，“......考尼玛。”伴随着声音一块的还有他那阴沉的脸色。
“你昨晚又干通宵？”
“......”
“还有没有手机，借我用一下。”
“有是有，但是你也知道，我妈把我的手机收起来了，用钥匙锁上了。他最近去我外婆家了，周日才回来。”
陈戈觉得烦透了，他这辈子跟学校无缘，但凡沾上学校就没一件好事。
“也行，你一会给我打个车，把我送到市区。”
“你又不上学了，我可不能答应你。”
“我他妈去拿东西，我的手机，衣服，全在老房子那里。”
“哦哦。”
“顺便再借我点钱。”
“五百够不够？”
“差不多。”
“你等我中午回去给你拿啊。”
等不到中午了，陈戈现在只想出去，赶紧打个车走，这个鬼地方一分钟都不想多呆，多呆一分钟都感觉少活一年。
周围不知道是哪些作死的一直在看着他，陈戈眼神冷飕飕的，他一看过去，这些人全都齐刷刷的低下头去。
有几个女生小声讨论：“这就是一中被开除的校草，听说还是学霸，不也来我们‘疯人院‘了。”
“哈哈哈哈，帅是挺帅的，就是会不会太暴力了，你看他眼神，我感觉当她女朋友会不会很害怕啊。”
“怕什么？人家有好多女朋友，你排队都当不上呢。”
有一个女生拿出手机，“雨梦，你看我的刘海好不好看？”实则是在偷拍陈戈。
顾庆连忙对着几个不怕死的挥手，以江雨梦，刘亿为首的几个女生假模假样的去抽课本早读。
“你先去门口打车，我帮你再借借，一会来找你。”
陈戈腾一下站起来，桌子被划出锐鸣声。他烦躁的揣兜里就下楼了，实在不行打到刘姐的早餐店好了。
顾庆摸遍身上，翻遍了也掏不出来一张红的，只有一张二十的，还是他每天的饭钱。
“......”打车都不止二十......
谢芷这个时候刚好进来上自习，顾庆眼尖，老早就看到她了，他笑着招招手：“谢芷。”谢芷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顾庆，顾庆自来熟，性格很好，但是谢芷认为他们并不熟。
“问你借点钱，我中午回去还你。”顾庆天生一张笑脸，说话时的表情跟陈戈那种不苟言笑痞帅型有着天壤之别。
谢芷懵了一瞬，没问借钱做什么，更没问借多少，只是有点讷讷的指指外面，“在我宿舍。”
“额......”顾庆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一来确实跟谢芷不熟，她这话的意思可能是婉拒，二来马上早自习开始了，人家真想借让人跑一趟宿舍也不好，况且迟到了被刘芳查到又要罚站。他挠挠头，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顾庆垂着头走到门口，看到陈戈在路口拦车，这个点哪有车，去市区的电瓶车指不定能拦到，电瓶车也行，只要能过去就行。
陈戈在心里发誓，这次去市区，就再也不回来了。
车一直没打到，天还渐渐热了，一万匹草泥马在心中奔腾。
都怪那个傻逼，把他的的手机撞坏了。
他捏着烟转过身来，忽然看到有一个鹅蛋脸的小个子向他们走来，眼珠黑溜溜的，有点眼熟，但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哎哎哎，车来了，车来了，师傅，我们去市区。”顾庆看到一辆车急忙拦下，陈戈却不动如山的注视着前方，顾庆看他磨叽，赶紧拽着陈戈把他塞进车里。
“......”
“等等！”
一个急促的女生的声音响起。音量不大，但听起来挺急。
谢芷在看清他们之后小跑过来，从皮夹里面抽出零钱塞到顾庆的手上，顾庆看着有零有整的钞票有点呆愣，他在班上逛了一圈都没借到钱，谢芷却特意回一趟宿舍，还送到了门口。
“这个，我......”顾庆不知道说什么。
“你朋友车开了。”谢芷提醒他。
出租车这个时候已经开出几米远了，顾庆连忙追上去，拍着车窗，把钞票丢进去。可是陈戈低着头紧闭着眼睛，压根没有看到刚才这一幕。
-
刘芳过来监督自习，发现陈戈又不见了，并且没有请假。她知道对付陈戈这样有个性的学生只能用软的，“谢芷，你一会去教务那里帮他领一套课本和一套校服，还有，每天早自习的时候......”后面的话她把谢芷叫到办公室。
简而言之，就是，每天早上跟她汇报陈戈的动向。
刘芳让谢芷汇报动向也是有理由的，她查过陈戈以前的学习成绩，他曾经以全市前五十名的成绩考进的一中，后来在一中因为把同寝室的同学打到颅骨骨折被学校开除。至于是什么原因，刘芳托在一中当老师的同学问过，但是谣言太过于骇人，她希望能够有一天听到陈戈亲口告诉她真相。
顾庆看到谢芷被刘芳带走，特意等到下课飞奔到门口，谢芷一走过来他就问，“芳儿没为难你吧？”
谢芷特地往后让了几步，“没有。”
“芳儿跟你聊那么久，聊什么？”
“聊陈戈。”谢芷很直白。
顾庆一路追到教室，“跟你聊陈戈？”
谢芷坐在位置上，安静的抽出英语课本。顾庆一把按下她的书本，“别看英语了，零头都比我高了还看，快跟我讲讲聊什么了？”谢芷淡定的看单词，“让我汇报陈戈的动向。”
顾庆感到难以置信，没想到芳儿居然在陈戈身边安插间谍，这要是被陈戈知道，谢芷性命危矣！陈戈可不像他顾庆怜香惜玉。谢芷窘，她根本就没那个可能掌握陈戈的动向，这两天他都像一尊天神，见首不见尾。
“你别担心，我每天跟你说陈戈干嘛去了，你也好向芳儿汇报。”
“谢谢。”
“刚才多亏你了，多少钱，我中午回家还你。”
谢芷根本就没数，不知道皮夹里多少钱，如实回答，“我不知道。”她好像有终止对话的魔力一样，说完这句后顾庆挠着后脑勺回自己座位去了。
江雨梦，刘亿坐在顾庆前面，看到他灰溜溜的回来后，伸出食指勾了勾：“大庆，过来。”顾庆不情愿的把耳朵凑过去，一顿耳语后，顾庆严肃的说道：“你们瞎说什么？”
刘亿：“没瞎说啊，我看到的，谢芷这个人老奇怪了，我们都不想和她住一个宿舍。上次雨梦不小心把她柜子打开了，本来关上就行了，但是谢芷恶狠狠的瞪了她好久。”
江雨梦接着说：“大庆，我可提醒你，你别看她长得人畜无害的，其实心里坏着呢。”
“别乱说。”顾庆回头望了一眼。谢芷坐的端正，乌黑的马尾被一条柔软的银色缎带扎起来，微风一吹，轻轻吻在她的脸上。而她安安静静的看书，外界的这些流言蜚语都与她无关。
这一刻，顾庆觉得，谢芷怎么可能是她们口中的坏女孩。
“你别说，还挺巧啊，班里就这么两个转学的，还都有前科。”
“谢芷也是在原先学校呆不下去才来的呀。”
“她原本是什么学校的？”
在陈戈来之前，班里鲜少有同学讨论谢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两天，讨论她的人也变多了。
“人家可是省会大城市上的学！来我们这里嘛，要么是家里犯了事，要么是自己犯了事，”江雨梦音调越来越高，好像是刻意对着谢芷说的。
顾庆这人有时候虽然贱，但有时候又正义的莫名其妙。他早就把头转过去了，从来没有这么大声的朗诵过单词。
“大庆，你要考清华还是北大，我耳朵都要聋了！”
“不考清华也不考北大！”
“那你这么大声干嘛？”
“有你嚼舌根的声音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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