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转变太突兀，池钧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舒承来说：“我没问题。”
“高中有人会做吧？嘴对嘴亲一口。”
季岚把两根手指贴在一起。
舒承来道；“可以错位。”
池钧松暗一口气：“我也没问题。”
“啊，那表演一下，我看看效果。”季岚挥手。
郁凌感慨：“第一天就这么刺激。”
池钧闭眼，调整状态。
她中文系毕业，半路自学的表演，每次进组前都要给自己和剧本独处的时间，方便入戏。
静下来是最好通往角色的路径。
“先从肢体接触开始吧。”
舒承来的声音虚虚传入耳。
手掌交握，池钧很顺从地任舒承来抚摸她的大拇指，她低头，主动用自己的额头碰舒承来的。
两人对视，池钧从舒承来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舒承来右手托池钧的脸，仰头。
两张嘴唇无限接近。
池钧侧头，挡住视线，也避免舒承来真的亲过来。但舒承来倾身向前，好像真的要验证池钧的坏猜想。
池钧错愕，但没有躲。
试戏要演完，她不能对搭档不负责任。
舒承来弯起眼，直视池钧，亲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内侧。
感受到手心的温度离开，池钧回过神。
大夏天的凉爽室内，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人太可怕。
池钧分不清舒承来是出于玩闹还是预谋。
“咔。舒承来怎么回事，亲得像热恋三百天的。还有池钧，你才是引导者，你要引导她，不是让她牵制你，像个木偶一样。”
季岚毫不留情地批评。
第一次吻戏，糟糕透顶。
池钧老老实实低头认错：“对不起。”
季岚对事不对人，脾气来得快去得快：“没关系。这些问题能纠正，正式开拍的时候不出现就行。”
剧本围读会本来就是为主创读懂剧本，理解人物和剧情开设的。梳理好框架，正式开机后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所以你确定要加床戏了？”郁凌道。
“不，还不确定。而且剧本里本来就有同学的暗恋，这样一来是不是重复表达了？”
季岚又陷入纠结。
同学是冷山的初中同学，周弋雯饰演，也是冷山唯一有联系的同龄人。付滔饰演的警察通过同学了解到冷山的学生生活，从而展开案件分析。
“嗯？”
周弋雯不解地翻剧本，“哪里写了我喜欢冷山？我把剧本看完了，没发现诶。”
她长得白白净净，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高中生。
池钧：“导演你不觉得周弋雯和舒承来看上去更配吗？”
两张小孩脸。
季岚：“太青春了，不符合我们作品调性。”
郁凌笑：“而且小周大概接不住小舒的力吧？对手戏需要两个人一起发力，此消彼长，能量均衡，我看小舒的力很足啊。”
周弋雯挺直腰板大声道：“是，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我真心喜欢演戏！”
“这不是什么宣誓大会，放松点。”郁凌逗她。
“我审讯你这段，你想帮冷山隐瞒吧。”
付滔指周弋雯的剧本。
周弋雯不好意思地道：“我以为是单纯关心老同学呢。”
“看剧本不仅是读文字，看分镜也很重要。比如这个镜头就在暗示，如果只是单纯关心，拍你的时候是没必要带一个冷山的关系的。”
付滔解释。
周弋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今天就从时代背景讲起吧。”
季岚拉开小黑板。
除了学习剧本，还有专业方言老师教D城方言。
付滔原本就演过D城相关背景的电影，重拾很快，其次是舒承来，一周就可以进行长句对话。至于池钧，她演的流浪记者本来就不是本地人，学一点口音就行。
最苦恼的是周弋雯，分不清音调的区别，总是读成普通话里的二三声。
主演里和她年龄最相似的是舒承来，因此她和舒承来最亲近，喜欢拉着舒承来一起对台词。
而她发现舒承来不仅会背主角的，还会背配角的台词时，立马亮起崇拜的眼神：“承来姐好厉害。”
舒承来笑眯眯地回应：“你以后也会的。”
两人只差一岁，在池钧看来却像大人哄小孩。
哪怕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舒承来也没有丝毫不耐烦，解释得明明白白。
换作季岚肯定会说：“好好看书学习！”
池钧单手支下巴，眼睛盯方言老师给舒承来讲台词节奏，脑子里在放空。
想念童潇。
童潇一旦进组就像失联，池钧自觉不发消息打扰，但毕竟是国际影星，一举一动都被盯着，池钧哪怕不刻意搜索，也会被社交媒体推送关于她的消息。
童潇抵达巴黎，童潇开机，童潇三搭李彦等消息。
好多人爱她，池钧也拜倒在她脚下的星光里。
察觉投射到她身上的视线，舒承来冲池钧眨眼，嘴角勾起一个坏笑。
池钧回过神，回她一个无语的眼神，低头看自己的剧本。
舒承来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突然问道：“季导，我们这部片是要和李彦导演的《日寒月暖》对打吗？”
论坛有影迷板块评选Z国当代五大导演，李彦排第三，多次入围欧三大，去年还担任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评审团主席。她的新作《日寒月暖》备受瞩目。
“是吧，”季岚拿广告扇子扇风，“李彦搞这么大阵仗不就是想冲金棕榈，让童潇拿一次最佳女演员。”
《奔走》也计划冲击戛纳，新人导演和新人演员舆论上没什么声量，上娱乐新闻都是作为“郁凌制片”的挂件。
郁凌点头：“老潇东京和洛迦诺的奖都拿了，就差一座欧三大奖杯。”
舒承来看池钧：“池钧姐姐有信心吗？我们一起打败前辈。”
池钧小声道：“什么打败，又不是勇者斗恶龙。”
“虽然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但也是竞争关系哦。”
舒承来不肯放过她。
池钧用套话回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做好自己的事。”
“戛纳啊，我好想去。可以见到很多大明星吧！”周弋雯露出期待的表情。
季岚：“丑话说在前头，我认同池钧的说法，成事在天，我们不一定能进展。”
池钧点头，毫不示弱地回看舒承来：“童潇前辈毕竟是老牌实力演员，我们要走的路还长着。”
舒承来语气里满是野心：“难道池钧不想踏上红毯吗？我们一起。”
“说得好，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郁凌道，“池钧你到底站那边？怎么一直帮老潇说话。”
池钧脸红：“我……不是站边，只是……”
季岚回收话题：“行了，闲话结束，电影能顺利拍完再说。”
舒承来将池钧的反应尽收眼底，垂眸，手指有节奏地轻点桌面，睫毛掩盖漆黑的眼珠，看不清情绪。
今日的围读也顺利结束。
池钧按照小红薯上推荐的地点，导航走到绿巷。
绿巷是一条长街，保有当地很多手工厂旧址。
90年代这里鱼龙混杂，有胆大的记者卧底到黑心工厂，揭露工厂的黑心杀人案，轰动一时。
做记者并不能长得太出众，因此季岚要求池钧晒黑增壮，改变银幕形象。
池钧以往的角色没什么反差，要么是爱而不得的痴情种，要么是八成看脸的偶像剧角色。
比如去年小火的邪界反派，导演本来就会拍，池钧认为只要年龄合适，谁演都出彩，自己只不过碰巧接到这个好饼。
要成为可以和童潇并肩的艺人，必须有能拿出手的角色。
记者就是机会。
她想起舒承来的问题，不想踏上戛纳红毯吗？当然想。怎么可能不想。池钧仰慕童潇的星光，也想拥有自己的星光。
“喵。”
一只黑灰色的狸花猫跑到池钧脚边转圈。
池钧蹲下：“你是哪家的呀？”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喝止：“别摸！”
池钧的手已经放到了猫背上。
狸花猫“喵嗷”叫了两声，往池钧手臂留下两道抓痕，扬长而去。
“叫你别摸吧。”
池钧吃痛，回头先看到一双人字拖。
舒承来穿着花里胡哨的印花短袖衬衫，与之前红色系不同，这次是鲜艳的绿色系。
池钧捂住手臂：“你怎么跟个鬼一样，你跟踪我？”
“我善意提醒你还要被怀疑，是不是太过分了？”
舒承来没生气，伸出一只手，想拉池钧起来。
池钧不理会，自己站起来。
舒承来掏出手机打车：“先去医院，路上解释。”
池钧低头：“谢谢。”
最近的医院有两公里路程。舒承来帮池钧打开车门，示意她坐里面。
“这块的猫我都混熟了，那个黑毛狸花脾气最不好，只许她撒娇，不许你摸。还有，路上的猫不要随便乱摸，小心传染细菌。”
池钧头发晕，靠在车窗上：“厉害啊，知道这么多。”
“到D城的第二天我就在这边逛过了。靠十字路口那家裁缝店可以买我身上这件同款哦，59块钱，布料很舒服。它旁边那家馄饨店据说好吃，不过我减肥，没尝。”
舒承来如数家珍。
池钧佩服：“嗯。”
“靠我的肩膀吧，应该比车窗舒服。”
池钧摇头拒绝。
打完针，医生开了点消炎药。
舒承来若有所思：“明天开会没问题吗？”
“没事，谢谢你。我先走了。”
池钧不好意思对舒承来说风凉话。虽然不想私下接触，但舒承来确实帮了忙。
她独自回到酒店，点了份牛肉饭作为晚餐。
第二天，池钧发起了高烧。
浑身烧得像要爆炸，池钧翻出抽屉里的消炎药，就着矿泉水一口气咽下，缩回被子。
好冷。空调温度是不是太低了。
迷糊间她听到一声叹息：“池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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