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春裳一边挣扎一边喊道:
“怎么都是死,不如这么死了痛快!”
盛音音没有她力气大,眼看抱不住,只得拿狠话压她:
“你死在这,难道要裘力给你收尸么!”
一句话说的倪春裳泪如雨下,身子立时就软了下来。
盛音音赶忙趁机将她拉回石碾巷。
巷子里没有人,安静的连高声说话都带着回声,盛音音压低了声调对她说道:
“咱们千辛万苦的跑出来是为了找人,何苦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倪春裳抽泣道:
“找不到力哥我哪里还有活路?我们夫人现在发了疯似的处置伺候老爷的人,不然我也不能跑出来。谁知道天不容我……”
盛音音从来没有听说过哪户人家有这样凶悍的夫人,惊诧地问道:
“你家夫人这么厉害,你们老爷就不管?”
倪春裳一边抹泪一边说道:
“我们老爷得罪了静王,上个月就被处死了。”
听她这么一说,盛音音方才想起她是从柳宅跑出来的丫头,脑海中立时闪现出柳正旺被齐梁处死时的情形,不觉五味杂陈:
“没想到柳老爷一死竟然会连累到你,可见你家夫人恨他恨到何种地步。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你家夫人不该拿你们出气,也不怕你们告官?”
倪春裳哽咽着说道:
“她哪里怕那个?她用的都是些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已经死了七八个了。老爷刚得的那个小少爷,还没足月呢,也被她扔到野山上喂狼去了。心狠手辣,斩草除根,我算是见到了。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敢跑出来,实在是没活路了啊。谁知道出来又见不到人……”
说到伤心处,她又掩面哭了起来。
盛音音怕她一哭又不可开交,连忙出主意:
“要不你逃出城去?到了城外寻个差事,隐姓埋名,总能活下去。”
倪春裳松开掩着脸儿的手,撩起衣角擦了把眼泪:
“出城要路引子,我哪里弄那个?我原想找到力哥,就算他不要我,总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我一把。他在兵营里认识的人多,准能想办法送我出城。谁成想那些天杀的不让他见我……”
说到这儿,她止了哭,盯着盛音音的眼睛问道:
“阿文姐姐,你真是大将军的表妹么?”
盛音音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先是一愣,接着敷衍地笑了笑:
“不,不是,我骗他们的。”
说完又怕倪春裳再问出什么摸不着头脑的话,连忙将话锋一转,反问她道:
“你家里人都在哪里,要不你投奔他们去?
倪春裳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盛音音看她这样就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心里暗暗后悔不该打探她的秘密。
谁知道倪春裳却为人坦荡,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开口说道:
“他们在京城,我和力哥的婚事就是他们……”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了一下气息,才接着说道:
“我家里还有个哥哥,他做生意赔了钱,就回来央着爹娘给他补窟窿。可家里刚够吃穿哪里有那些闲钱给他?他就又吵又闹撺掇着爹娘把我卖了换钱。力哥就住在我家隔壁,听到吵闹声就走过来问怎么回事,一问才知道他们要卖我。力哥气的就要拉着我走,我那混账哥哥和爹娘哪里肯让?合起手来拿着门栓打他,把他赶了出去,第二天就把我卖给了人牙子。你猜他们把我卖了多少钱?”
盛音音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倪春裳不忿地哼了一声,说道:
“三十两!起初人牙子只给十五两,后来说签了死契可以多拿十五两,他们就毫不犹豫的签了死契!我这么个大活人,洗涮缝补样样都会的大活人,一共只卖了三十两,你说可笑不可笑!”
盛音音没有说话,感同身受的咬住了嘴唇。
倪春裳接着说道:
“可怜我这些年为了他们任劳任怨,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件随时可以卖给别人的东西,只要需要钱……”
说到这里她猛然惊呼起来:
“我的包袱呢?”
盛音音被她突如其来的惊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丢了包袱,连忙跟着她一起四下里寻找。
可哪里有包袱的影子。
倪春裳急的直跺脚:
“里头有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二两银子……”
盛音音心里也急,只是嘴上却还是安慰她:
“你别急,咱们找找,兴许落在哪里了。”
倪春裳带着哭腔说道:
“一定掉在神武营了,那个黑面神那样拦我。”
说着就要奔出巷子去找。
盛音音连忙拉住她:
“你别去,让他们认出来又闹。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
说完便撇下她急急忙忙地向神武营跑去。
谁知道刚跑出没多远就被一辆装满货的独轮车撞了个正着。
盛音音只顾着赶路,冷不防被车一撞,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
推独轮车的老汉白发苍苍,一看撞了人,连忙停下车,赶过来看。
盛音音顾不上与他掰扯,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可那老汉却是个实在人,眼看自己撞了人便拦在盛音音面前一个劲儿的赔不是,口里还念念有词:
“是小老儿不小心,赶着送神武营的货才冲撞了姑娘,姑娘仔细瞧瞧,可有撞坏了哪里没有?”
盛音音一听神武营这三个字,立刻便止了步,向他车上扫了一遍。
果然满满当当堆着好些瓷罐,还有一厚叠缝着“兵”字的衣裳和红色发巾。
盛音音问道:
“这些都是送到神武营的?”
老汉老老实实地回道:
“是啊,都是神武营的军爷穿的用的东西。我们铺子十几个人没日没夜的赶工才做出来,他们这些日子招兵买马,可不是紧需要这些。”
“嚄,还在招兵买马,”盛音音立刻有了主意,“你买卖不小,看样子也不缺钱,正好,一会儿见了官老爷你也要老老实实的不要赖账。”
老汉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见官老爷做什么?”
盛音音原本并不忍心骗这样老实巴交的人,只是眼下事情紧急,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撞了我,我自然要拉你见官!”
老汉立刻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央求:
“姑娘,区区小事何必劳烦官老爷呢,等我将东西送到神武营,腾出车子,我亲自推你去看大夫行不行?”
盛音音重重地哼了一声:
“不行!想拿三瓜两枣糊弄我,没门!走,跟我去见官!”
说着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独轮车的车沿,作出绝不放他走的架势。
老汉连忙赔笑:
“姑娘,您看多少银子才算不糊弄?
盛音音装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不知道有没有伤着骨头,就算没伤着也要静养,差不多百八十两银子罢!”
“百八十两银子!”老汉惊跳起来,“就是把小老儿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姑娘您开开恩,高抬贵手,降一降可使得?”
盛音音指了指他车上的东西:
“你把这些卖了,还愁弄不到银子?少在这里骗我。”
急的老汉连忙解释:
“骗你做什么,这车东西不值几个钱,不信你跟着我一块到神武营的军爷那里问问,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盛音音就等着他上钩,眼看他主动扯上神武营,立刻接着他的话茬说道:
“你和神武营的人很熟啊?”
老汉捣蒜似的点头:
“小老儿和里边的采买军爷是同乡,还算说的上话”。
“说的上话,”盛音音点了点头,“听说神武营里供着一位武神仙,神通广大,百战百胜,你见过没有?”
老汉摇了摇头:
“没见过,听都没听过,神武营里有这个?”
盛音音撇了撇嘴:
“就算有也未必让你知道,哎,你既然和里头的军爷相熟,不如带我进去瞧瞧,万一我找到了,也让你见识见识。”
慌的老汉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要是被里头的人看出来,我可担待不起。”
盛音音哼了一声:
“那你就等着见官罢!我又不穿这身衣裳进去,你车上的衣裳给我两件,我穿了进去,他们怎么会看出来?”
说着又吓唬他:
“你不答应也罢,现在就跟我去见官,看官老爷怎么罚你!”
老汉皱了皱眉,又咂摸了一下,一咬牙:
“行!姑娘,我带你进去,你可要快点出来。”
盛音音满口答应:
“这是自然,我一定快去快回!我还有个朋友同我一起去,走,你推着车跟我去找她。”
老汉无奈只得跟着她去。
一直在巷口向这边张望的倪春裳见他们过来,连忙走出来。
盛音音迎上去,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人能带咱们进神武营,他车上有衣裳,咱们换了跟他进去。”
倪春裳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真的?”
盛音音有些得意地点了点头,转身从车上拿下两身兵字衣裳。
倪春裳赶忙接了,和她胡乱套在外头,又将头发散开重新在头顶挽成一个纂儿,系上红色发巾。
老汉见她们换好,弯腰从地上抓了一把黄土洒在车沿上,对她们说道:
“姑娘,你们在脸上抹点这个,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盛音音和倪春裳连忙答应,捏了一撮黄土窝在手心搓开,先抹脸后涂手,两张白玉似的脸儿立刻变得灰黄,不仔细看,真能唬住人。
老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嘱咐道:
“进了神武营,两位姑娘可千万别说话,有人问起,只看小老儿就是了。”
盛音音和倪春裳自然言听计从。
一切准备妥当,老汉便领着她们出了巷子,自己推着独轮车走在前头,让她们在后边紧紧地跟着。
到了神武营门前,老汉停下车,对门前的守卫躬身赔笑道:
“军爷,王总领要的东西我给送来了。”
守卫爽快地说道:
“你自己进去,轻车熟路的,我们就不跟着跑一趟了。”
盛音音听守卫的声音不是之前那个黑面神,偷偷瞟了一眼,果然换了个人。
老汉答应了一声,赶忙推车进去。
盛音音和倪春裳提心吊胆的跟着,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快要和守卫擦肩而过的时候,守卫的手突然伸了过来:
“你们两个是谁派出去的?手令给我看看。”
盛音音和倪春裳紧张的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只看着老汉,一声不敢言语。
老汉早有准备,回过头对守卫解释:
“军爷,他们是王总领的手下。小老儿手慢体衰,王总领怕小老儿不小心弄坏了东西,特意差了他们两个过来帮忙。”
守卫听说是王总领的人,便不再阻拦,收了手,说道:
“既然这样,那就进去,下不为例。”
老汉点头哈腰地陪笑:
“是,军爷。”
说完便推着车子继续往里走,她们两个连忙跟上,一步不敢落下。
进了神武营的大门,迎面便看到一面极宽的巨石影壁,影壁上刻着几条盘旋的苍龙。
绕过影壁,只见一排排兵丁各个手拿长刀,正在听高台上的首领训话。
那个被柳夫人扔到野山上喂狼的小少爷,就是作者另一本书《姑娘你是人还是妖》里的男主温肃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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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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