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灼掀开床幔,探出半张脸,“他是来做什么的?”
“试探。”沈镜吾悠悠开口,“也是警告。”
“可我们什么都没做啊。”段灼有些不明白。
沈镜吾眼神沉了沉,“就是因为我们什么都没做,怕我们之后会做。”
段灼感慨道:“俗世的规矩真是让人费解。”
沈镜吾被他逗笑,调侃了一句,“是是是,这是俗世,我与他们都是俗人,你离我远点儿,别把你带俗了。”
“我乐意。”段灼哼哼道。
楼下的喧哗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其间夹杂着棍棒交击的声音,又时有怒骂声回荡着,很是热闹。
沈镜吾侧耳倾听,抓住了“不夜宫”、“偷跑”、“搜屋”等字眼,下意识便觉得这是冲他们来的。
只是这来的是不是也太快了?
就如段灼所说,他们什么也没做。离他们走出不夜宫还不到半个时辰,麻烦这就找上门了。
这时,门外有人叩了两下门,见屋内亮着烛火却不应声,来人只得扬声道:“客官,实在抱歉,有人从不夜宫偷了人出来,说是看见他们钻进咱们客栈了,他们正要搜屋呢,不知公子方不方便,若是不让搜屋,只怕是不得消停。”
听声音似乎是客栈的掌柜。
沈镜吾冲段灼扔了个眼神,段灼心领神会,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让他躲在床上,但还是乖乖地将床幔理好,确保看不清床上到底是人还是被子。
沈镜吾只将门打开半人宽,自己站定在门缝里,牢牢地遮住掌柜的视线。
“我这屋里可没人偷跑进来。”沈镜吾冷了脸色,瞧着就是不好说话的模样。
掌柜用袖子拭去额间的虚汗,正要再解释一遍,从他身后蹿出一个壮汉,一把将他推开,眼带恶意地上下打量沈镜吾一番,不怀好意地道:“小公子,你不让我进去搜屋,是心里有鬼吧?”
沈镜吾冷嗤一声,在他面前装横?这是装到祖宗头上了。
他用着比壮汉更加不怀好意的语气道:“好好的住个店都能碰见这么多破事,你想搜屋我就让你搜?你把小爷的面子往哪搁?若你能跪下给小爷我磕三个响头,我便成全了你这个心愿,如何?”话尾语调上扬,很是不屑。
“你!”壮汉气得面皮涨成紫色,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眼看手就要抬起来了,掌柜怕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忙安抚着壮汉的怒气。
“别生气别生气,小公子年纪轻,但也是明事理的,你与他好好说。”
又对着沈镜吾安抚道:“小公子,事急从权,您看两边,每间房都有人搜屋,不单是您的。”
沈镜吾探头左右瞧了瞧,确实如此,每间房的住客都被人请了出来,屋内翻箱倒柜的声音不停。
只是,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镜吾双手环胸,斜倚着门框,讽刺道:“我就奇了怪了,一个花楼跑了人,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四处寻人,怎么,没了她你们不夜宫就得关张了?她是你们的主人啊?你们这么多彪形大汉,要靠着一个姑娘才吃的上饭?”
壮汉眼神凶狠,再也忍不住了,他抡拳而出,拳头裹挟着劲风,猛地袭向沈镜吾。
掌柜心里哀嚎一声,觉得今日怕是要血染客栈了,连忙偏过头去,不忍再看。
但耳边久未响起惨叫声,他瞄了一眼,见壮汉的手腕被人抓住,竟是不能再前进一寸,那人又将他的手往后一翻,壮汉立即“哎呦哎呦”地叫唤,连膝盖都软了。
沈镜吾理了理自己抬腿抬到一半弄乱的衣摆,漫不经心地看了来人一眼,眼底忽然浮现一抹诧异之色。这人竟然长得和他有几分相似。
来人同样惊愕,只愣愣地看着沈镜吾。
“你,你谁啊!?”壮汉大喊。
他这一声将其余屋内搜查的人都喊出来了,一个个面露凶相,缓缓靠近。
“同恩。”走廊的尽头冒出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语含劝诫。
沈同恩松开手,看着沈镜吾欲言又止,最终一步三回头地随着山羊胡男子走上三楼。
“什么毛病。”壮汉揉着手腕,暗骂一句,将自己从男人那里吃瘪受的气,全部洒到了沈镜吾头上,语气越发狠厉,“小子,识相点,乖乖让我搜屋,否则这回定让你吃点苦头,可没人来救你。”随着他一挥手,其余人迅速靠拢,围成半圆形。
掌柜心惊胆战地被几人围着,额间的汗越流越多,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他语带哀求地对沈镜吾道:“小公子,不如这样,你让他们搜屋,明日你的吃食本店全免,如何啊?”
“哎,怎么能让掌柜出这份银子。”沈镜吾扫视几人,最后锁定在壮汉身上,“这样吧,你们进屋搜,若是没搜到,这银子就你出了。”
壮汉咧着一口白黄不接的牙,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出?”
“怎么,出不起?”沈镜吾激了一句。
“笑话!”壮汉果然上当,当即从袖中掏出一粒碎银扔给掌柜。
沈镜吾伸了脖子观望,还以为他扔出的是一锭金子呢,立即冷嘲道:“这么小一块儿碎银,一两都没吧?连我一顿早膳都不够付帐的。”
掌柜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打湿,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不至于晕过去,他一手扶着门框,咬着牙劝道:“公子,你少说两句吧!”
壮汉已经气得两眼发黑,脸色渐渐狰狞,就在他再一次试图挥拳时,走廊尽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所有壮汉好似都辨认出了来人是谁,齐齐调转方向,而为首壮汉面上的怒气已经消散,转而浮上惊慌之色,他迅速从这些人中挤出去,站在走廊尽头迎人。
沈镜吾好整以暇地看着,觉得今夜实在是热闹。
“秦爷,您怎么来了?”壮汉低着头询问。
不妨回应他的是秦爷迅猛的一脚,直直地踹在他的膝盖上,膝盖发出一声轻微的骨裂声,让他整个人摔倒在地,痛得全身颤抖不止。
“废物东西,搜屋都不会。”秦爷狠戾开口,用看死物一般的冰冷目光扫了一眼壮汉。
壮汉立即忍痛爬起,拖着伤腿半跪在秦爷面前,为自己辩解道:“秦爷,实在是碰到了个不识趣的小子,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哦?”秦爷抬眼与沈镜吾遥遥对望,短短一瞬,他方才的狠戾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温和地道:“小兄弟,是他不懂事,叨扰了。”
竟是放弃搜他那间房了。
这让沈镜吾颇感意外,这些人不是冲他来的吗,怎么临到头又放弃了,难道是他想多了?
“秦爷!”壮汉失口喊道,但秦爷只是随意一扫,就让他立时噤声,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掌柜,带他们上楼继续搜。”秦爷淡淡地开口。
掌柜哆嗦着点头,丝毫不敢推拒,“是。”
在秦爷的注视下,一行人,包括那个被秦爷踢伤了的壮汉,均是轻手轻脚地上楼,完全不见一刻钟前他们的嚣张模样。
“小兄弟,不如请我进屋喝杯茶吧?”秦爷含笑迈步,走到沈镜吾跟前。
原来是想亲自来搜啊。
沈镜吾目露精光,退开半步,“秦爷请。”
“哎,什么秦爷,不过是行间的恭维罢了。”秦爷谦虚地笑笑,瞧着像个书生。
沈镜吾不置可否,伸手迎人入内,“屋内只有一壶凉透的茶水,还望秦爷不要嫌弃。”
“在下秦知训,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秦知训也不客气,走到桌边坐下,视线瞥过抖动的床幔以及毛织地毯上倒扣着的茶杯,眸色不由地一暗。
“姓沈。”沈镜吾冷淡地开口,拿过茶杯,倒了七分满推到他面前。
秦知训毫不在意他的冷淡,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杯壁,慢条斯理地道:“今夜不夜宫有奴儿偷跑出来了,他们也是心急,让小沈兄弟心里不痛快了,这样,明日小沈兄弟若去不夜宫,我来招待,如何?”
“那倒也不必,秦爷不是将我明日的饭钱都出了吗?不会不作数了吧?”沈镜吾道。
秦知训吃吃地笑了一声,“怎会。”
但很快话锋一转,“听小沈兄弟说话似乎不是顺城人,不知来顺城做什么?”
来了,沈镜吾暗道,这是个人物,三言两语就打消你所有戒心。
他暗自提高警惕,面上做出伤心的神情,道:“我是带着我弟弟来寻医的,听说以前有个太医告老还乡,就是在顺城,我带着弟弟拜访了多位名医,均无所获,只能来顺城碰碰运气了。”
秦知训配合地露出遗憾的表情,“不知令弟身患何疾?”
“他天生眼斜嘴歪,四肢无力,走路都要人扶着,另外肾气不足,恐难令女子有孕。我年轻时还能看顾着他,可等我老了死在他前头,怕是他也难活。”沈镜吾苦笑道。
秦知训盯着床幔看了两眼,忽地起身,步伐极快地走到床榻边,“令弟可是躺在床上?我在顺城也认识不少医术好的大夫,可为小沈兄弟引荐一二。”
话落,他一把拉开床幔,床榻上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有两个人,还真有一个眼歪嘴斜的男人,只是……这年龄似乎对不上?
“哎!快放下,我弟弟不能见风的!”沈镜吾语气惊怒,奔到床边,从他手中抢过床幔,视线扫过床上的段灼,他嘴角、眼角、额角俱是一抽。
只见段灼如他所说的那样,眼斜嘴歪,两只眼一只朝左一只朝右,嘴巴朝一边歪着,连闭都闭不上,嘴里的涎水已经快要满出来了。
“哥……哥……哥哥。”段灼歪着嘴,每说一个字,嘴角就猛地一抽,导致话音模糊不清。
“他瞧着,似乎比你的岁数还要大些?”秦知训眯着眼问道。
沈镜吾将床幔理好,语气有些不善,“他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脑门被夹了,吃得多,长得老成。”
秦知训挑眉,意味深长地道:“原来如此,是秦某冒犯了。”
这时,掌柜轻轻叩了叩半开的房门,沈镜吾与秦知训闻声看去,他擦着额头上的虚汗,小心地道:“秦爷,人找着了。”
感谢我的第一条评论,也是第一瓶营养液,我永远爱你!!!我要把这个日子写在我的本本上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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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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