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黛对自己狼狈的模样有些窘迫，低头说：“没关系，我这就开始做。”
她把笔和身份证取出来，把自己的伞和包还有衣服随手放在教室的桌子上。
姚教授把信封交给苏云黛，“麻烦你了啊。”
“是我给您添麻烦了才对。”苏云黛微笑道，“我会尽力的。”
要不是为了帮不争气的她争取转专业成功，姚教授也不会被人误会。是她没保住排名，给人家添了麻烦。
苏云黛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坐下。
光明正大的，没一点机会作弊的位置。
只有一道题，分了两小题。
苏云黛看了一下题目，她甚至能感觉到出题人的压迫感，是她学过的知识板块，但题目刁钻古怪，她只能凭着直觉往下走，不到最后心里也没底。
她看见姚主任和沈教授两颗脑袋凑过来，两人轻声地啧了两声，大致对题目难度有些担心。
他们拍了照，也挑了个位置开始演算。
十分钟后……
错了。
方向错了……
这么证明，出不了结果。
苏云黛心脏在胸腔内怦怦怦撞响，几乎要跳出喉咙口，额头冒出冷汗，手握着笔下意识地发抖，笔尖在纸上不小心划了一道。
要是做错了，转专业的事姚主任也不会帮她了。
一滴水珠滴在纸上，她甚至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
时间还没到，还有五十分钟。
她咬了咬唇，换了个方向继续证明。
心脏在胸腔像是被猛兽追逐的麋鹿，慌忙乱跳，越来越接近答案的时候，她额头上的冷汗越冒越多，脊背发寒，胃部隐隐开始抽痛。
她没有停，像是早就习惯了在这种状态下依旧继续答题。
桌子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纸，她手力道也控制不稳，笔尖在桌子上发出噔噔噔的碰撞声，一下下催促着她已经濒临极限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暴雨停歇，雨声停了，教室里的书写声也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几声惊呼声，“苏同学！苏同学！苏同学！”
苏云黛迷迷糊糊，浑身乏力，眼皮睁不开，她只觉得自己被人横抱了起来，她身体硌在人家坚硬的骨骼上，不大舒服。
她看不见人，只听见周围乱哄哄的声音。
“我送她去医院。”
“那我一起，一起去。”
她的卷子……
答完了，证明完了，有没有人看啊？
别到时候又说被人掉过包。
她想伸手紧紧拽住那人，但是手指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甚至一个字都吐不出，只有耳边混乱的声音。
“通知家属！”
“好，喂，苏云黛同学的家属电话多少？她晕倒了得通知家属！”
“家属电话打不通！是空号啊，怎么回事？”
哦，魏凛今年换过手机号。
学校填的资料应该还是他去年的手机号。
“用她的手机扫脸打开，看看有没有别的家属电话！”
“她好像没设脸部识别，只设了密码……”
她也没什么力气张口告诉他们密码。
转念一想，没找到魏凛也好。
晕一下就好了，没必要让他过来。
风声很大，她倒是没吃到几口风，只是脸颊被他肩膀的骨骼撞得有些疼，颠簸让她不适，她希望有个地方能躺躺，没多少时间，耳边听见跑得有些喘的声音，“皮椅凉，沈教授，帮忙把毯子垫椅子上。”
“好。”
她被放在温暖柔软的毯子上，系上了安全带。
身上也被盖了件西装。
意识很快回笼，她只是短暂的晕眩，缓了缓后，感觉好很多，眼睫悠悠地睁开，眼神还没有焦距，就急急地问：“我的、卷子……”
“在呢在呢！我拿了！”坐在副驾驶的沈教授说。
苏云黛眼神逐渐聚焦，眼前清晰起来，男人坐在她的身边，背光注视着她，看不清神情，她问：“对了吗？”
沈教授转身把卷子交给男人，“北神您看看。”
男人接过，低头审卷，卷子有好几个地方被水珠沾湿了，苏云黛隔得老远也能看见自己的字被水洇模糊了，好多步骤都看不清了。
有沈教授没看懂她的解法的前车之鉴，她又担心起来，直起腰，看着他。
汽车缓缓行驶，不过就是穿过了一个红绿灯的时间，却显得分外漫长且煎熬。
好在他阅卷很快，“对。是正确的。”
“那就好。”苏云黛松了口气。
不过，即使证明系主任没有帮她走后门，也不知道系主任能不能成功帮她争取到转专业。
她刚才紧张，是怕连系主任那里的一丝希望都没有了，那她真的没法转专业了。
“抱歉，我误会了你。”男人眼神晦暗深邃，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这世界上关系户比天才多，趋炎附势的也比爱才的多，抱歉，是我惯性思维了。”
苏云黛没想到他会道歉。
沈教授连忙道：“哎呀，没事儿，真金不怕火炼。”
男人歉疚地道：“但火烧多了还是容易弯折。是我的错。”
苏云黛还没有说话，沈教授替苏云黛急死了，圆滑地道：“这侧面反映了北神正直，维护公平公正！”
苏云黛反应过来附和，“嗯嗯，我没关系。”
沈教授：“不过，苏同学，你怎么会忽然晕倒啊？刚才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苏云黛忽地意识到这会正在往医院开，“不用送我去医院了。我已经好了，我就是有点贫血，忽然站起来交卷头晕。”
别去医院检查出什么心理疾病，让系主任也不敢收她了。
男人沉默地注视着她半晌，语气竟有丝无奈地让司机掉头回学校，对沈教授说：“麻烦您回去跟姚主任说，我们下周一跟贵校签约。苏同学我送回去。”
沈教授乐呵呵地下车了。
车里突然寂静下来。
商北泽视线微偏，看着她光裸的手臂，问：“要开暖空调吗？”
汽车里没开冷空调，但苏云黛穿着短袖，身体又虚，确实有点冷，她把坐在屁股下面的毯子拿出来盖在自己身上，“不用，有毯子。”
苏云黛盖被子总喜欢盖住半张脸，这个习惯下意识又冒出来，半张脸都埋进毯子里了，露出两只被水洗过的眼睛，乌黑湛亮。
商北泽眸色一变。
司机转头问：“先生，先把小姐送回去再回家？”
苏云黛报了地址。
司机说：“好巧，竟然跟先生一个小区。您是哪家的小姐？”
苏云黛说：“16号楼的。”
商北泽眉心微蹙。
心里莫名涌起强烈的不容忽视的不爽感。
苏云黛好似感受到了气压的变化，眼睛一转过来，他的眉心瞬间自然舒展，“今天我误会你了，想我怎么补偿你说说。”
苏云黛笑笑，眼睛弯成月牙，把毛毯往下拉，露出口鼻说道：“误会解开了就好，我又没损失，不必了。”
商北泽不依，“怎么没损失？都晕倒了。还有你的名誉，我一个主观臆测，可能害了一个学生一生，我非常内疚。”
苏云黛笑容更盛，“真的没关系。一个小误会而已。”
商北泽说：“这样吧。加个微信，你想到要我怎么补偿了，直接告诉我。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
苏云黛眨眨眼。
没想到这个大资本家这么讲道理。
她怎么可能跟他要补偿，她又没什么损失。
商北泽眼神一直盯着她，直勾勾的，她惊觉他好像在等她加微信。
“好。”她立刻拿出码让他扫。
叮的一声，两人就是好友了。
加上大佬微信是什么感觉？
首先，是替朋友圈的朋友们高兴，毕竟她的朋友们平均身价上升成了百亿。
她才把备注改成北神，对方已经发来一条微信。
北神：【别跟我客气，尽管提。】
苏云黛说：“暂时没想到，想到了再跟你说。”
商北泽问：“你不喜欢现在的专业？”
苏云黛说：“你不会要插手转专业的事吧？这事不用哦，这种事绝对不可以的。我就等学校的决定就好。能不能转成我都认。”
他一个不是学校里的负责人出于愧疚帮忙，跟系主任爱才帮忙不是一回事了。
商北泽眼尾微翘，“一个专业而已，这补偿也确实太小，你可以想个对你更有利的。慢慢想。”
苏云黛：“……”
这补偿太、小？
苏云黛一路都在想。
想来想去觉得他真是个体面人，在客套。
没多久就到家了。
她回到家后，不知道雨雾的遮掩下，劳斯莱斯在路的拐弯处停了很久，从雨停又到落雨，从落雨又到雨停，一直在那。
车里的商北泽青筋凸起的手轻柔爱惜地抚在字迹模糊凹凸不平的卷面上，布满力量感的手掌婆娑脆薄的纸面，小心翼翼的，一下、一下又一下。
指腹摩擦纸面发出的沙沙声像是男女亲昵时抚摸皮肤的亲昵声。
他滚了下喉结，声音尤为暗哑，“找到你了。”
就是......怎么还晕倒了？
过得不好吗？
没事了，没事了，我找到你了。
刚才心里只顾着着急，回过神来居然还......抱到她了。
他手指抚上毯子，这毯子是他盖过的，她拿来盖在她鼻尖。
她好可爱好可爱，盖被子会把半张脸都盖住。
他取过这条毯子，后脑靠在椅背上，学着她的样子，将毯子盖在鼻子上，遮住了半张脸，鼻尖闻到了清甜诱人的香味。
好香。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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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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