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在核磁共振仪里听见了星空坍缩的声音。
医疗部的白色床单残留着电离尘埃，她数着静脉注射管的滴漏声，突然意识到每声"嗒"都对应着海底甲烷冰爆裂的频次。护士忘记取下的脑电波监测贴片，此刻正将次声波翻译成神经脉冲，在她枕骨下方投射出全息沙盘——那是江屿失踪前夜最后定位的深海坐标。
"脑岛叶异常放电。"主治医师的钢笔在病历上戳出血色墨点，"你说听见潮汐在头骨缝隙流动？"
她扯掉电极贴片冲出观察室。走廊应急灯把影子钉在防火门上，每扇门的玻璃后方都在重播不同时空的片段：左起第三间映出江屿在生物教室喂养受伤的信天翁，右数第二扇却显示那禽鸟此刻正撞向声波干扰塔，羽毛混着电离火花坠入排污口。
天文社活动室的门锁闪着江屿惯用的斐波那契密码。林雾将助听器麦克风对准锁孔，听见三年前某个雨夜，少年用改锥拆卸海洋监测仪的咔哒声。当第144次齿轮转动声传入鼓膜，门内突然泄出海水咸涩的气息。
全息投影仪在自动播放社团日志。江屿的身影悬浮在氦气粒子中，手指划过布满藻类的海岸线沙盘："次声波会改变海水的记忆，就像创伤在大脑皮层刻下沟回。"他突然转身看向虚空，瞳孔倒映着此刻站在门口的少女，"林同学，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我可能已经变成海底数据流的一部分。"
地震波从地底传来。林雾扶住倾倒的元素周期表展架，发现每个元素格子都藏着微型存储器。铅盒里密封着江屿的潜水日志，最新日期页夹着片鳞状金属——正是死亡海豚眼中芯片的同源材质，边缘刻着市政厅的防伪编码。
"快走！"三个月前的江屿突然从投影中伸出手，他制服的第三颗纽扣缺失处，正是此刻林雾口袋里鳞片金属的形状，"他们用亥姆霍兹共振器伪造潮汐数据，但真实的海洋正在..." 话音被电磁脉冲切断，投影化作量子尘埃落在地板积水里，拼出海底隧道的结构图。
解剖实验室传来玻璃器皿的共鸣。林雾贴着冷库金属门移动，听见自己的心跳正与八百米深处海沟震荡同频。冷藏标本突然集体苏醒，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水母伸出数据线触须，在瓷砖上拼出江屿被困的经纬度。
她在离心机底部发现被篡改的声呐图谱。原本记录海底地形的等高线，实则是市政地下管网的能量流向。当把图纸旋转37.5度，竟与江屿三年前的听力检测曲线完美重叠——那个暴雨夜他左耳突发的神经性耳聋，原是潜入排水口时遭遇次声波武器的证明。
天文台方向传来管风琴般的轰鸣。林雾逆着逃亡人群奔跑，助听器接收到不同时空的叠加态声波：既有此刻海水侵蚀防波堤的嘶吼，也混杂着去年夏夜，江屿在无线电静默期间，用摩斯密码轻敲她课桌的震动。
海岸线在视网膜分裂成双重视界。现实中的海水正吞噬操场篮球架，意识领域的潮汐却退回2018年黄昏——她看见十四岁的江屿跪在暴风雨里，徒手挖开被工业废料掩埋的鲎群产卵地，血水顺着指缝渗进海蟑螂的甲骨文。
防波堤最后一盏警示灯熄灭时，林雾终于破译了鳞片金属的摩斯密码。那些凹凸不平的蚀刻痕，在次声波中转换成江屿的临终讯息："海洋记得所有谎言，但我想让你听见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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