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萧燕昭飞身而下,一脚踢开他拔剑的手,随后屈肘抵喉,将他整个人重重掼在墙上,下一秒带着寒意的刀子抵上了他的心口。
盛璋并未做抵抗,除了被掼在墙上那一下让他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便再无其他动作了。
萧燕昭欺身上前,略带警告道:“不许做声。”
盛璋眯起眼,带了一丝嘲意看向她,“我劝你不要再追查阳瞿一案。”
“不让查,是因为你在心虚?”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盛璋道:“在我看来,你与那戏台之上哗众取宠的丑角没有任何区别。”
萧燕昭并未被激怒,她轻轻转动持刀的腕子,“可眼下你的性命在我手上。”
似乎隐隐察觉了架阁库内的动静,门外有人试探性喊了一声:“侍郎大人?”
萧燕昭的刀尖又逼近了一分,衣衫微微凹陷,几乎能让人感受到轻微的刺痛,她的眸光冷清,眼底带了杀意。
“说没事。”
她压低声音,几近气声。
盛璋却只是半阖着眸子盯住她,两人贴得很近,即使萧燕昭表现得再怎么冷静,可紊乱的呼吸声还是出卖了她。
“说!”
她心下已有些焦急了,匕首又往前送了送,逼得盛璋不得不仰起头,又往后贴了半寸。
和色厉内荏的萧燕昭不同,盛璋在这样的威压之下仍旧从容。
刹那间,他骤然挺身,任匕首刺入血肉三分,膝盖猛然上顶将人逼退,与她拉开距离的一瞬间便厉声道:“贼人在此!”
他根本无惧她的威胁,死又如何?
“你!”萧燕昭压根没想到盛璋对自己也这么狠,竟然主送进她的刀口。
盛璋眸色如霜,“萧燕昭,你根本不知道上京都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你所谓的盟友也不过是因为你用起来趁手罢了。”稍顿,他声音寒凉:“在这里没有人会等你成长。”
廊上的杂沓的脚步声伴随着吵嚷的厉喝声由远及近。
分明已至绝境,可在听到盛璋这番话后,萧燕昭反而冷静下来。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性子刚直,行事莽撞,在权欲横流的京都城内注定寸步难行。可若因此便畏首畏尾,攥着一张保命符闭着眼睛装聋作哑,苟活在边境,她宁可做一块掷地有声的石子,纵使要被碾得粉碎,也要在这铜墙铁壁一般的皇城里撞出个响来!
“懦夫才讲规矩,”她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我北燕四十七座城池皆是先祖闷头血拼打下来的江山,绝不能被这私铸一案动摇国本!”
萧燕昭退后一步,隐在晨曦的微光中,半明半昧。
“或许你说的没错,可利用也好,煽动也罢,我只要在这条路上就绝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吓退。”稍顿,她扬起脸,在晨光中,眼眸明亮,“盛大人,你拦不住我。”
盛璋眸色一沉,伸手就要去抓住她。
“砰——”的一声,架阁库的木门被人用力推开,门扉撞到墙壁上,刑部差役们鱼贯而入。
紧接着萧燕昭丢下匕首,身形骤退,猛得撞向窗桕,伴随着破窗的“哗啦”一声响,木屑飞溅,她未等身形停稳,就地滚了半圈后便立刻起身,足间一点就跃上了房梁。
“是刺客。”盛璋咬牙看着远去的萧燕昭,“放箭!生死勿论,务必将人拿下!”
“是!”
转眼间,箭雨如疾风骤雨般裹挟而上,萧燕昭飞快游走在房梁之上,身形轻盈,几个错步便已躲开数根箭矢。
刑部差役们持刀逼近,短兵相接发出“铮”的一声锐响。
盛璋看着人群中游刃有余的萧燕昭,他敛眉缓缓伸手抚上心口处被刺伤的地方,伤口不深,却隐隐作痛,不容忽视。
眼看着萧燕昭久攻不下,盛璋身边有个亲卫看准了时机,立马抬手拉弓,锐利的箭尖直指向她的心口。
弓弦紧绷,正要松手之时,亲卫的胳膊忽然被人按下。
他愣了愣回过头,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盛璋,后者却什么都没说,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仿佛刚才不是他出手一般。
亲卫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忤逆,只得作罢。
即使应对这些人对萧燕昭来说不是难事,可眼下不能在这里久耗。萧燕昭蹙起眉,正欲一剑挑开对面的攻势,忽然有一把冷月刀破空而来,直直挑飞两个差役手中的武器。
下一秒,萧燕昭看见一身着靛青窄袖胡服的女子稳稳落到她身边,一把扣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几个跃身便消失在了熹微的天色中,只留下满地残缺的瓦砾以及慌乱的刑部差役。
时值五月,晨时的风虽冷却早已不再刺骨,可萧燕昭身上到底出了一些薄汗,刚回侯府就急匆匆换了便服,让顺安备好去东郊御苑的马车后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她一脚踏进马车里,回头将车帘放下,随后目光落在了笔直坐在车厢内的青衣女子身上——
从刑部将萧燕昭搭救出来一直到现在,这姑娘始终未发一言。
询问未果,萧燕昭也根本不认识她,本想转身离开,谁知道自己去哪,这姑娘就跟到哪,甩也甩不掉,不得已才把她带上了自己的马车。
“现在能说了吗?”萧燕昭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来救我?”
闻言,那姑娘眼珠子动了动,落在萧燕昭身上,半天才生硬吐出两个字:“折玉。”
“什么?”萧燕昭没反应过来。
“名字。”
倒是十分沉默寡言,萧燕昭又问:“为何要来救我?”
折玉道:“主上的交代。”
“你主上是谁?”
折玉又不肯说话了,她眼睛望过来的时候没什么温度,整个人的清冷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就好似对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萧燕昭盯着她,在大脑里飞快搜寻谁有可能派人保护自己,思索良久,问道:“你主上是叙白?”
“……”
“江家?”
“……”
“沈霁川?”
“……”
“金世安?”
“……”
她把身边所有人都报了个遍,可这姑娘只是转头瞅着窗外,对一个名字都没有反应。
萧燕昭拿不准这姑娘是故意不搭理她,还是自己报的答案全都不对。左右现下二人闷在车厢里也无事可做,她便如同逗一只不爱动弹的雪狸似的,时不时在她耳边说话试探她的反应。
“九连环、拨浪鼓、柳树、茅厕。”
“……”
萧燕昭打了个哈欠,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地衣领,继续道:“汤饼、炙肉、烤乳猪。”
“……”
“枣花酥、蜜饯、冰糖葫芦。”
忽然折玉的眼睛动了动,她此前一直没有动静,也没嫌萧燕昭烦,眼下却直直望过来盯住她。
萧燕昭顿了顿,试探性问了一句:“爱吃甜食?”
折玉的手放在膝上,十分轻微地点点头。
萧燕昭被这样一双眼看着,分明没什么情绪,可她就是感觉对方的眸子里隐隐透出几分期待来。
……
一时语塞,看来这姑娘并非有意不理睬她,而是对她先前所报的名号真的毫无印象。
若真如此,她便是想破了头也猜不透,究竟是谁指使这么一个木雕似的姑娘来盯着自己。
正在思衬间,萧燕昭忽觉折玉的目光愈发灼人,她暗自叹了口气,命车夫停下,在长街边随手买了两串糖葫芦。回到车上,她将糖葫芦往折玉手里一塞。
折玉双手各执一串,慢条斯理吃着,连一丝糖渍都不曾沾染嘴角,这般优雅矜贵,显然是自幼被规矩教养出来的。
不多时,马车便缓缓停在了东郊,萧燕昭正准备叫折玉下车,却见她一个飞身掠出马车,转眼间人就不见了踪影,如同来时一般莫名。
萧燕昭顿了顿,没再管她,提步进了筵席。
东郊御苑场地十分开阔,四周伫立着四个高楼看台,在其下正中铺设有精致的茵席,其间摆放着檀木矮桌,桌面上琳琅满目,清酒、果脯、鲜果、点心应有尽有。男女没有刻意分席,有人正端坐在席上时不时同身边人交谈一二,也有三两个世家小姐和公子们正站在一旁吟诗作对。
而在茵席前方是一方宽阔的草地,设有投壶、箭靶、马厩,在这四周都有侍卫站岗把守着,已经有不少公子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持长弓跃跃越试。
倒是十分热闹。
萧燕昭的目光落在茵席上,偏角落处,江阙和沈霁川正站在一处,身旁还有身着烟粉罗裙,甚是明艳的容舒槿。
眼下萧燕昭心情颇佳,不仅阳瞿私铸案让她摸到了线索,还毫发无损从刑部逃了出来,狠狠打了盛璋的脸,不由也生出些游玩的心思,便信步走上前。
“哟,这不是萧侯爷吗?”沈霁川第一个看见了她,只是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这是被哪处的风月绊住了脚,现在才来?”
江阙见她平安归来,紧绷的肩线总算松了几分,只是对于她的私自行动心下也颇有微词,便也应和道:“是啊,也不同人商量两句。”
萧燕昭微微一笑,“自然是那面如冠玉的盛家七郎了。”
“啊?”沈霁川和江阙都愣了愣,一时之间难以判断萧燕昭是不是在开玩笑。
萧燕昭没理会他们,反而双手抱胸,一双莹亮的眸子望向容舒槿,挑了挑眉道:“今日方知表妹姿容绝世,便是满园争艳的牡丹,相较之下也黯然失色啊。”
容舒槿微微昂起头,颇为受用,“那是,本郡主的美貌……”说话间突然反应过来,杏眼一瞪,怒道:“等等,谁认你做表哥了?”
萧燕昭耸耸肩,“谁应我谁是咯。”
容舒槿被她气到,提起罗裙就要上前争辩一二,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柔美的声音。
“舒槿姐姐。”
众人回头看去,首先感受到的是一阵清幽的暗香,随后便看见一身着茜色罗裙的女子正缓步而来,她眉眼含笑,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
萧燕昭只觉得眼前一亮,自小生活在军营里,便是上京都也甚少见到这样的贵女,不由盯着她一刻也不肯错眼。
直到江阙撞了撞她的胳膊,低声提醒道:“醒醒神,再看下去人家该报官抓你这登徒子了。”
萧燕昭这才十分不舍地收回目光,也压低声音问道:“这人是谁?”
沈霁川这时插上话了,他故作玄虚一笑,说道:“这位便是裴太傅的掌上明珠,知蘅姑娘。”
说罢,又促狭眨了眨眼:“你喜欢啊?那可没机会了,今日宴饮,皇贵妃娘娘也存了想给知蘅姑娘和阿璋牵红线的心思。”
“什么?”萧燕昭震惊:“盛小七他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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