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镜的眸子幽深,颜色与周围的黑暗如出一撤。沉郁,浓稠,压抑,包容。
他启唇,略带讽刺。
“你说错了,我看不开,一点都不。”
墨在翻涌,隐蔽又激烈。
尹镜吐出一口气,手指深深陷入掌心。
“我这样我要怎么看开?我就是活该吗?”
“活该生在镜中,活该我出不去,活该我自作多情,活该替他承受一切负面情绪…活该把自己弄成这样。这一一切都是因为我是个镜子里的被衍生出来的复制品吗?”
“所以我就活该吗,是吗?”
他活说得很轻,平淡得不带任何起伏。可眼睛藏不住他心中的怨与恨。
忽地,尹镜轻轻笑了。
“但我也知道的。从我开始明事理我就知道我活着,我存在都是缘于他,为了他。我确实恨他。恨他为什么不用承受痛苦,恨他为什么可以正大光明的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囚于镜中黑暗,恨他为什么不知道我。我恨他,恨他的一切,恨他造成我一切痛苦。”
“包括现在。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尹镜没有给对方思考和回答的机会,直接就说出了那个骇人又情理之中的答案,“他在想要怎么杀了那些人。”
不远处幻象的尸体堆在一起,血流满地却闻不到血腥气,那些创口皮肉翻滚,白骨刺出,无比真实。
那些都是刚才围着尹渍的人。他们被尹镜幻化出来,然后被活生生用暴力的方式杀死。
尹镜成了尹渍想法的代实施者。
“这个想法他不知道,因为受到影响的人是我,而不是他。所以我愤怒,他怯懦。他因为我,只能受着这欺辱,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话末,尹镜自嘲般摇了摇头,“说起来最好笑的是我一边恨他又一边希望他好。”声音苦涩难捱,透着悲凄。
尹镜没再说话,这片虚无之地又重回寂静,除了两人的呼吸声什么也没有,远处的黑暗吞没了一切。
两人的存在感无限度地降低。
黑暗,又是黑暗,目之所及都是黑暗。紧紧包裹住你,挣不脱,逃不开,只能在窒息中陷入深渊。
人在这样无亮无声的环境中是会疯的。
严镜在这待了七年,他早就不是正常人了。
或者说,他生来就不是个正常人。他只是个复制品,不能算作人。
尹镜抬手一挥,那边幻象顿时化作黑雾散去,飘向远方,融入黑暗。
一时间,这只剩下了他和那个老人.
尹镜撩起下垂的眼皮,漆黑的眼珠直直看向老人,不带一丝温度,里面的冷意不加掩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最开始那个。”
老人丝毫不受他眼神的影响。刚才尹镜的话带了他不少感触,尤其是他知道尹镜只有七岁后。
一个七岁的孩子本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说出那般早熟的话语,也不该产生爱恨纠缠不休的复杂情感,更不该承担这些沉重的痛苦折磨。
他应该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想每天要吃什么要玩什么,受委屈了可以找爸爸妈妈的。
可命运对他太无情了,从不赐予半分怜悯。
老人摸了摸胡须以平静心绪,“我姓赵,单名一个仁,姑且算个修行者,具体做什么的难说,这不重要。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帮到你,不然我也不会在感到这方状况时就立马赶过来。”
这状况真的是被他这样一个小孩摘出来吗?动静大到那面铜镜泛起了几道涟漪。
赵仁一开始以为是还在共存的哪对终于开始了独活的争斗,再不济就是哪对又打起来了,压根没料到起因是两个小学生。
他刚见到尹镜时下意识觉得他是练了什么功法,而不是真真实实只有那么小只有那么瘦弱。
尹镜紧盯着赵仁的眼睛,理智告诉他不能轻信一个陌生人,特别是这种特别奇怪来历不明的。
可是本能驱使着他,让他有那么点信任赵仁,“你...可以帮我?”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赵仁不假思索,“当然。”
尹镜吞了口唾沫,“你能帮我什么?”
赵仁向前走了几步,拉近两人的距离,和蔼笑着,“你想我帮你什么,我就能帮你什么。”
他无疑是将问题抛了回去,但也向尹镜透漏了他的能力。
“我想出去。”尹镜只有一个诉求。
赵仁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从怀中摸出一个白布包,得意说道,“这还不简单。”
那白布包扁平的,看着没什么分量。白布的材质看着材质一般,但里面的东西对尹镜有股莫名的吸引力,叫嚣着渴望。
尹镜毫不客气,直接了当指出问题所在“要怎么样才能给我,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这种好事怎么可能免费获得,肯定会有相应的标价。
尹镜他不在乎会有多大的后果,只要能出去,无论让他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深邃的墨色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周边没擦净的血泪干涸,暗红交错,为尹镜添上几分诡谲。
赵仁被他盯得竟生出毛骨悚然来。这孩子绝对不简单,长大后要不得了,赵仁想。
赵仁与他对视,“我并不需要你给我什么,也不需要你付出什么。”
尹镜明显一怔,难道天下真的有掉馅饼的好事?
这个想法马上就被他否定了,因为赵仁话锋一转,“我需要的是你答应我两件事。只要你答应能做到,我马上就给你。”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尹镜心道。他略微点头,同意了。
赵仁不紧不慢地开始说说,“第一,记住不可让外人知道。”
尹镜呛他,“这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赵仁轻笑声,迈着大步走到尹镜跟前,高大的阴影笼罩住他,无形的压迫感随之而来。“第二,记住你是独立个体。“
尹镜不太理解赵仁说的意思,但他直觉这是很重要的事。
好在赵仁看出了他的不明白,主动解释,“独立个体简单来说你和他并不是共生关系。你可以杀了他,他也可以杀了你。杀害对方是取得独存权的唯一途径。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两个身份活下去,前提是你得有长时间离开镜内的能力。”
“不是共生关系,那为什么我要承受他负面情绪和痛苦?”
赵仁语气带上丝微不可查的叹息,“我说过了的,这是你和他的命。因为这个你才得以存在,他才得以活着。”
是了,是命啊。
尹镜低下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从赵仁的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到男孩乱糟糟的黑发,苍白纤细的脖颈脆弱,背脊又挺的笔直。
尹镜抬手覆上后颈,手背上的红刺目,仰头对赵仁,“那身体上的呢?身体上那些痛苦要怎么办?”
赵仁直接道,“就他自己受着啊。”
接下来尹镜的一句话让赵仁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同样替他受着?”
“啊?”赵仁不可置信,“你这小鬼要干嘛!你光心理上的不够,还要将生理上的也一起揽了?”
“……嗯”
赵仁声音瞬间大了,“你疯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这么做,但我不想看他这样。”尹镜斟酌着措辞,“我恨是恨,可和我希望他好是两码事。我们两个当中起码要有一个过得好,不是吗?我可能……真的疯了吧。”
赵仁不经扶额,叹息一声,“算了,可以。我帮你。”
赵仁把白布包递给尹镜,嘱咐他,“现阶段只能在仅有你们二人的地方进出,但这限制随着长大会减弱。除此可以让你不受进出点也就是镜子的限制,可以通过更多的媒介进出,延长在外界待的时间。”
尹镜小心翼翼地接过,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白布被一层层掀开,里面包的是一块不规则的五棱的镜子碎片。
准确来说那是一块铜镜碎片。
失踪人口回归,又是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的一天。
啵啵啵啵啵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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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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