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元年深冬,北宋王朝如同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危厦。汴京城里,艮岳的太湖石仍在不断堆砌,花石纲的船队密密麻麻挤满汴河河道,为了给船队让路,沿途百姓不得不拆屋毁墙;朝堂之上,蔡京、童贯等“六贼”公然卖官鬻爵,贪腐之风盛行,整个朝廷乌烟瘴气。而在豫北的汤阴县,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雪,正以肆虐的姿态,将这座小城裹入彻骨的严寒之中。
寒风卷着冰粒簌簌敲打草庐,茅草屋檐在风中瑟瑟作响,与屋内急促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昏黄的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晃,火苗明明灭灭,映着姚氏苍白的脸庞。阵痛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她攥紧草席,额角渗出冷汗,口中仍喃喃念着:“天佑我儿...” 守在一旁的岳和眉头拧成“川”字,粗糙的手掌反复摩挲着腰间祖传的青铜短剑——这把剑曾见证先祖抵御外敌的岁月,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产婆!水要凉了!”这已经是岳和第三次焦急地冲向灶台,然而铁锅下的柴火早已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熄灭。心急如焚的他抓起屋外的积雪,一股脑地塞进灶膛,火苗忽地窜起,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屋子,也映得墙壁上那张残破的《流民图》忽明忽暗。画中,百姓们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只能啃食树皮充饥,这幅惨状与汴京城里纸醉金迷的奢靡景象形成了刺眼而又强烈的对比,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悲凉与愤怒。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一声炸雷般响亮的啼哭突然撕裂了外面呼啸的风雪声。刹那间,草庐内红光大盛,光芒耀眼夺目,接生婆手中的剪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她瞪大了双眼,满脸震惊地喊道:“这...这红光!”岳和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从接生婆手中接过婴儿,只见孩子皮肤黝黑,双目紧闭,小拳头却攥得死死的。当那小手偶然松开时,众人定睛一看,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孩子掌心赫然凝着一块暗红色的血块,那形状竟与“忠”字有几分相似!“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接生婆满脸敬畏,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老身接生半辈子,从未见过这般异象。”
这个消息如同野火一般,迅速在汤阴县传开。当夜,上百位百姓不顾风雪严寒,纷纷顶着风雪围在岳家门外。他们仰望着草庐上方经久不散的红光,低声窃窃私语。卖豆腐的刘老汉颤巍巍地挤到前面,眼神中满是惊叹与期待,说道:“当年太祖皇帝出生时,也是满室异香,这孩子怕是老天爷派来救苦救难的!”然而,也有人心存忧虑,压低声音说道:“听说如今朝廷重文轻武,这异象...别招来祸事才好。”众人的议论声在风雪中时断时续,仿佛预示着这个孩子未来的道路将充满未知与挑战。
时光悄然流转,小岳飞渐渐长到了五岁。宣和六年的一个清晨,北宋与金国签订的“海上之盟”墨迹未干,表面上看似是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大好良机,实则为金兵南下埋下了致命的隐患,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如同汹涌的潮水,在黑暗中悄然逼近。而在汤阴县,岳飞正蹲在门槛上,专注地用树枝在雪地里临摹母亲教的字。他身后的土墙上,歪歪扭扭地贴着用木炭写的“忠”字——那是前日姚氏手把手教他写的,每一个笔画都饱含着母亲掌心的温度,也寄托着母亲对他的殷切期望。
那日,大雪初霁,阳光洒在尚未融化的积雪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突然,岳飞听到隔壁王阿伯一声凄厉的惨叫,他急忙抬头望去,只见三个泼皮正围着老人推推搡搡,王阿伯瘦弱的身躯在他们的推挤下摇摇欲坠,打翻的菜筐滚落在地,鲜嫩的白菜叶沾满了泥雪,狼藉一片。为首的泼皮牛二是县令小舅子的打手,腰间挂着刻有“衙役”二字的铜牌,平日里仗着背后的势力,在汤阴县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住手!”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岳飞毫不犹豫地扔下树枝,朝着事发地冲了过去,瘦小的身躯毅然挡在王阿伯身前,仿佛一只勇敢的小狮子,要守护自己的领地。牛二见状,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一把揪住岳飞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哪来的小杂种,敢管闲事?”话音未落,岳飞突然张口,使出浑身力气咬住对方手腕。牛二吃痛,不得不松开了手,岳飞趁机一个扫堂腿,将其绊倒在地。另外两个泼皮见状,挥舞着拳头扑了上来,然而岳飞十分灵活,左躲右闪,巧妙地躲过了他们的攻击,还迅速抓起地上的雪团,用力向他们砸去。在混乱的打斗中,岳飞瞥见牛二腰间明晃晃的短刀,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母亲讲述的苏武牧羊、班超投笔的故事在他脑海中浮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反而将胸膛挺得更直,眼神也愈发坚定。
此时,岳和听到动静,匆匆赶来。他曾在县尉手下当过差,略通武艺,凭借着多年的经验和一身本领,三两下便制住了泼皮。牛二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岳和父子,咬牙切齿地说:“老岳,你等着!”岳和并未理会他的威胁,而是蹲下身,心疼地看着儿子冻得通红的小脸,眼神中既有心疼又有欣慰,语重心长地说:“鹏举,记住,习武不是为了争斗,而是要保护弱小。”岳飞认真地点了点头,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那一刻,他仿佛已经懂得了习武的真正意义。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守护的不仅是一位老人,更是母亲日夜教导的侠义精神,是心中那份对正义的执着追求。
当晚,油灯散发着柔和而又温暖的光芒,姚氏在灯下将儿子搂在怀中,轻轻指着墙上的《流民图》,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地说:“儿啊,这天下不太平,金兵、辽兵屡屡犯境,贪官污吏横行霸道。你既生有异象,将来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说着,她取出针线,在布上认真地绣下“精忠报国”四字,银针在布间穿梭,烛火摇曳,将母子俩的身影映在墙上,宛如一幅镌刻着家国大义的剪影,是那么温馨,又是那么令人动容。
远处,更夫敲着梆子,缓缓走过街巷,梆子声混着狗吠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岳飞依偎在母亲怀里,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望着掌心若隐若现的红色印记,在懵懂间似乎明白了自己肩负的使命。雪仍在下,月光洒在汤阴县的屋顶上,整个世界银装素裹,静谧而又安详。在这座普通的小屋里,一个伟大的灵魂正在悄然成长,等待着振翅高飞的那一天。而此时的大宋朝廷,却仍沉浸在虚假的繁荣中,浑然不知一场足以改变国运的风暴,正裹挟着北方的寒意,呼啸而来,即将席卷整个大宋江山。与此同时,在黑暗的角落里,几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这座豫北小城,有人忌惮,有人轻蔑,有人警惕,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悄然转动,一场跨越山河、历经数十年的恩怨情仇,正缓缓拉开序幕,而这一切,都与这个寒门稚子紧密相连,他的命运,也将与大宋王朝的命运紧紧交织在一起,共同书写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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