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一番打闹，两个人那点残存的尴尬已经全然消散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秘情愫。
“好处拿到了，该给我点回馈了吧。”乔芜挤到床上，与昭欲同侧而坐。
昭欲歪着头，不解的问：“什么回馈？”
“我父母的死因。”乔芜眼皮轻抬，阴恻恻道，“你知道多少？”
昭欲心下一沉，手指不由自主的开始蜷缩。
乔芜问的不是她是否知道，而是知道多少。昭欲自知自己已经瞒不住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昭欲沉声开口。
乔芜仔细回想道：“大概是第一次来到你家的时候。”
“那倒是蛮早的。”昭欲勾唇笑了一声，继续追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乔芜向后靠在墙上，开口解释道：“你说关于神的事情你是看两边的书籍了解到的，可我并没有什么关于神的书籍，多的是童话故事。你偷我的书，偷的什么书？”
“还真是敏锐啊。”昭欲尴尬的笑了笑，“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乔芜两手一摊：“那你现在可以实话实说了。”
“乔芜”昭欲坐直了身体，面容严肃，语气沉重。
昭欲从来都没有这么正式的叫过乔芜的名字，突然这么严肃，使得乔芜也不禁挺直了腰板。
“怎么了？”乔芜正色道。
昭欲目光阴沉，一字一顿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是同一个人？”
两个世界的人这么多，为什么唯独乔芜与昭欲是如同复制体一般的存在。
“你知道什么？”乔芜开口问。
昭欲轻轻握上乔芜的手，摇了摇头道：“我并不知道什么，或者说我并不确定。”
“如果大家都想去正常世界生存，为什么不杀了正常世界里的另一个自己，反而是费那么大劲去代替别人呢。除非……”
“除非正常世界里根本就没有他们。”乔芜顺着昭欲的话接了下去。
昭欲点了点头，道：“我一开始是这样猜测的，后来杂货铺的老板也证实过。”
“他说他在两个世界游荡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像我们两个这样的存在。”
“所以我觉得……”昭欲将乔芜的手拉了起来，放在胸口。
乔芜凑近她，顺着问：“你觉得什么？”
“或许我们能威胁到这位神。”昭欲下结论道。
乔芜沉默不语，盯着昭欲的眼睛。
两个人就这样在静谧下相望，眼波流转，谁也不开口打破。
祖母在世时总是神神叨叨的和乔芜说好多关于这位神的故事，说这位神太过无聊，说它喜欢看人相互厮杀，说它总是有许多的恶趣味。
那么她和昭欲同时生存于这两个世界，会不会也是这位神的趣味之一呢。
乔芜思考的有些头疼，她靠回了墙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神会不会意识到自己是神。
昭欲给出的回答是会的。
神的本体自然是知道自己是神，但神可以创造分身，分身可能并不知道自己隶属于神的身份。
乔芜抬眼扫向昭欲，看着她呆傻的望过来，乔芜又把即将问出口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昭欲应该不是。
就算昭欲是那位神的手笔，那她也是无辜的。
“你怎么了？”昭欲歪着头问。
乔芜摇了摇头，回应道：“我现在的脑子有些乱，你让我先理一理。”
巨大的可能性涌入她的脑中，乔芜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
如果她们两个的存在真的是神创造的，那么乔芜也有可能是那位神的分身。
这样一想来，乔芜连自己的身份也开始怀疑了起来，毕竟那位神的恶趣味无人能理解。
但倘若她们两个人像昭欲想的那样，并不是那位神创造的，那她们是不是就有机会，可以颠覆那位神所创造的一切呢。
乔芜不敢再往下想下去，突如其来的重任感压的她喘不过气，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两只手死死的抓着床单，把床单抓的遍布褶皱。
“你想到了什么？！”昭欲惊呼出声，抚上乔芜的脊背，焦急的开口。
乔芜强迫自己调整呼吸，等到身体不再发冷，她才开口说话。
“刘芳芳已经确认被替换了。”乔芜道。
不是可能，而是确定。
昭欲问：“谁告诉了你什么？”
“那两个警察因为我说的话去联系了刘芳芳，她的性格，行为举止完全与我认识的刘芳芳不一样，甚至说的话也是漏洞百出。”乔芜的声音越来越低，“你说真的刘芳芳，会不会已经死了？”
“不一定。”昭欲抱住乔芜，安抚道，“来到无规则世界的人并不是都会死亡，她或许能生存下来。”
乔芜并没有被这番话安抚到，她凄然的笑道：“在这里生存，不就是为了等待死亡么？”
“在哪里生存都是为了等待死亡。”昭欲沉声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不过就是时间长短和是否痛苦的问题。”
昭欲再次回想起前段时间的暴雨，那些因没有庇护所而被活活冻死的人，他们临死前的惨叫，那样凄厉，那样绝望。
常年生活在无规则世界，昭欲对此早已麻木，甚至可以坦然的接受自己死亡的到来。
因为昭欲，本就是向死而生。
但是乔芜不一样。她所在的世界虽然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但是生病可以治疗，垂危可以抢救，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挽救一条生命。
刘芳芳离开的太过突然，生死未卜。
这让乔芜想起了她的父母，也是毫无预兆的车祸离世，甚至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我的父母的死因另有蹊跷？”乔芜问道，“是那位神的手笔，对么？”
“也可能是富人区的手笔，毕竟他们最擅长代替孤儿的身份生存。”昭欲忿忿不平道，“因此他们一定会创造出更多的孤儿，来供他们去替代。”
乔芜闭上眼睛，如雷轰顶。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命运多舛，祖母离世，父母意外，迫使她成为了一个孤儿，她早就做好了迎接坎坷的准备。
可是现如今却告诉她，这一切本都不该是她的命数，她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别人一手造成的。
而这些疯子不止要杀掉她的父母，还要去代替她，甚至是杀掉她。
光是想一想，乔芜就觉得周身的血液都被点燃了，自己活的是多么的可笑。
乔芜猛捶一下床垫，她的眼睛充斥着怒火，嗤笑道：“所以我们这群人就活该成为他们的垫脚石么？”
“不是这样的。”昭欲抓着乔芜的肩膀，强迫乔芜看向她，“不是这样的，乔芜。”
“我既然从出生就是个人形地图，你也能从正常世界穿过来，那就意味着我们一定是特殊的。”
“只要是特殊的，就说明我们一定有机会。”昭欲目光坚定，“只要有机会，我们就不要放弃。”
乔芜的四肢开始发麻，她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按照别人的要求和想法进行着每一步。
而这个木偶师无论是富人区，还是那个神，乔芜都觉得无比恶心。
-
凌晨的杂货铺亮着一盏油灯，老板理了理货架上的物品后，将油灯熄灭，转身打开了最深处的门。
最深处的屋子简陋无比，除了一面宽大的落地镜外，正中央只放了一个棋盘和两把椅子。
老板走进去后坐在椅子上，熟练的开始倒茶。第一杯茶倒满后，他将茶杯轻轻推向对面的位置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访。
等到第二杯的茶被倒满，镜子发出了淡黄色的亮光，一位老者扶着镜框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早已花白，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着往椅子这边走。
“你非要用这具身体来找我么？”老板无奈苦笑，起身去搀扶老者。
老者上调了一下老花镜，慈祥的开口：“这具身体最适合这个世界。”
等到将老者扶到椅子上，老板才慢慢坐下，品了一口自己的茶。
“太难喝。”老者嫌弃道，“自从喝过一次，我来找你再也不喝了。”
老板也不恼，自顾自的又把那杯茶又拿回了自己这边。
“她们两个现在对你又没威胁，你为什么急着去对付她们？”老板从抽屉里拿出装好的黑白棋，分别放在了她与老者的两边。
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年迈的手掌拍了拍棋盘，她的语调上扬，难掩激动。
“我活了这么多年，难得见到能与我抗衡的人，你难道不觉得很有趣么？”
老板丝毫不给面子，当面泼了一捧冷水：“她们也不见得是能和你抗衡的人啊。”
“那你和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两个世界会同时出现一个人，这可不是我创造出来的。”老者两手一摊，把问题甩给老板。
这个问题把老板难住了，他沉默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答案。
“更何况你也知道，她们两个人……”老者的双手搭在棋盘上，眼神狡黠道，“根本就不需要镜子来穿梭于两个世界。”
老板嗯了一声，端起了另一杯茶，缓缓道：“她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在这两个世界里最初设置的锚点只有镜子而已，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突破这唯一的锚点，并且成为新的锚点。”老者的笑容越发猖狂，“这简直是最有趣的事情了”
老板抿了口茶，毫不客气的嘲讽道：“你真是活的时间越久，越喜欢这些恶趣味。”
“那到也不是。”老者敛起笑容，收起那幅玩味的模样，一本正经道，“我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老板问。
“好奇她们两个究竟到什么程度才会变得恶劣。”老者继续道，“昭欲显而易见，在无规则世界的熏陶下，她早就丧失了那些所谓的道德和善良。”
“至于乔芜，我杀了她的父母，又给她施加了那么多痛苦，她居然还想着拯救刘芳芳，真是可笑……”
老板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你打算……”
“让乔芜进入无规则世界。”老者嘴角上扬成一个弧度，“我会不断的引诱乔芜，直到她心甘情愿的来到这里。”
“就算是这样她也未必会变得恶劣，她又不是没见识过无规则世界里的那些东西，这些都不足以让她被同化。”老板道。
老者眼神微亮，勾唇笑道：“所以我才觉得有趣啊。”
“我就是想看看，乔芜依靠她的定力能坚持多久。她和昭欲本就是一个人，昭欲被同化了就意味着她迟早也会被同化。这是一定的。”
“你就这么确定？”老板不解。
老者摆了摆手道：“别忘了，她们可是同一个人。”
“就算她们的成长经历不同，造就出来的性格不同，穿衣打扮不同，喜好不同，她们的本质也都会是相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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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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