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祠堂在苏府最西边。
幸而府邸奢华,亭台游廊一路绵延,倒也不必撑伞。
只是游廊弯弯绕绕,西边又还有个莲池,兜了一圈抵达时,苏未樱腿都有些打颤。
原主上辈子不仅被偷换生辰,就连命格也被人以阵符替换。
气运被窃,自然就承了对方多半为身弱的命数。
只是,如此身弱的命格本就难遇,还被替嫁,被迫守寡,被放血祭神,被送去北狄被虐致死这些厄运叠加……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命格。
“嘶……这小东西,莫不是跟本姑奶奶一样被人算计得骨头渣都不剩?”
苏未樱隐隐觉得自己这穿越也是被人算计的。
只是她想不出自己究竟有多该死——她天赋异禀,又格外努力,修道不过十年便得罪无数悟道不得其法的大佬。
不过是天赋与努力叠加,便像是原罪。
苏府管事将苏未樱带到祠堂,正要离开,突然被一只小手拽住衣角。
“把门锁了!”
管事一愣:“二小姐说什么?”
“锁门,你不锁我就偷跑!”
管事:“……”
就没见过要偷跑还提前打招呼的。
他叹道:“二小姐莫要闹了,您好好在这儿罚跪,等夜里老爷夫人都睡下了,小人再给您送点吃的。”
苏未樱感受到善意,意外的抬头,倒是扒出些记忆。
上辈子原主被送去北狄求和,城门口看热闹的老百姓都朝她扔烂菜叶。
唯有混在百姓中的苏府管事周泽,趁天黑众人散尽时,假装路过的往她手里塞了个饼子。
算一饭之恩吧!
于是苏未樱客气道:“那麻烦把门锁了,我想睡会儿。”
周管事:“……”
您这还不如说要偷跑呢!
他无奈摇头,但转头见外面风雨交集,想想还是将祠堂门锁上。
苏未樱对着与自己有些因缘的苏家老祖宗牌位合掌拜了拜,转身走到角落掐指捏诀……结果发现体魄极虚,最简单的招魂诀都用不了。
也不知原主死前究竟遭遇了什么,之前吸了圣旨上那一缕功德金光都只够吊住半条命。
按说普通人虽不会掌控气,但体内和丹田都是有元气的,除非大病或重伤,才会元气损耗,但也不可能一丝气都不存。
好在这是祠堂,四周柜子里还装着不少好东西。
苏未樱翻出朱砂黄纸,迅速画个招魂符点燃。
然而符燃尽,一阵风过,四周就像她的丹田那般空,别说原主的魂,就连个小鬼都没。
苏未樱颇为意外,转头看向祠堂牌位。
“不至于吧?这苏相府难道还有什么造化?”
三千世界都有道,除了人类,也都会存在各种灵,不管这是什么异世或未知朝代,不可能连个鬼都没有。
但祠堂门已锁好了,苏未樱便不打算急着出去找鬼。
她将四周蒲团都挤拢在角落,扯了祠堂的一块布帘裹住。
螭虎窗外,雨幕未歇,天色渐渐暗下来。
苏未樱打了个呵欠,将烛火等物件摆了个隔绝阵,舒舒服服躺在蒲团床上。
这小身板还在持续亏空,苏府约莫还有阵符在耗她,得先养养。
与此同时,苏府后院。
几个丫鬟仆妇跪了一地。
姬氏压低声音沉着脸呵斥:“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将人推井里?她若有个三长两短……”
三名仆妇疯狂磕头:“夫人息怒,夫人息怒,二小姐她当时突然发狂跳下马车,既凶又狠的喊着还她命数,谁拦她咬谁,实在是拦不住啊!”
“要不是柳婆子趁乱将人推入枯井,二小姐怕是都跑出北城驿站了啊!”
柳婆子闻言瑟瑟发抖:“夫人夫人,那枯井已干涸半年,井底杂草丛生,二小姐摔进去也没事,还跳着要爬出来呢,奴想着,等她折腾累了再去捞……”
谁料等着等着,她们竟全都睡过去。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枯井哪里还有人啊!
幸好二小姐最终无恙,就是大小姐的赐婚,怕是……
姬氏勃然大怒:“简直岂有此理,再怎么突然发疯发狂她也是我苏府二小姐,是紫衿的孪生妹妹,你哪来的胆子将她推井里?竟还让她在井底待一宿!”
“来人,把这泼妇拖出去打断腿发卖了!”
原本昨日派人去庄子上接苏未樱,便是打算让她替紫衿接了赐婚。
谁料回城途中竟出这么大篓子,虽说赐婚一事倒是因此更容易动手脚,但……
柳婆子疯狂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如今二小姐安然无恙,也没受伤,她定是瞧见了大将军,才、才想着装死让大将军救了她啊!”
姬氏怒极:“拖下去!”
其余仆妇丫鬟吓得面无人色,狂磕头。
姬氏深吸气:“行了,如今二小姐既无事,你们只需好生照料她,万不可再出岔子,都回西苑候着!”
众奴忙道:“谢夫人饶命!”
待安静下来,姬氏闭了闭眼,低声吩咐身后:“郭氏,你晚些寻个由头,将那群丫鬟婆子一个个分别处理了,切莫让人发现。”
站她身后的姨娘应声:“是,夫人。”
姬氏才暗暗吐出一口气。
大虞国律法严苛,饶是当家主母也不能随意打杀下人,但她绝不能让人知晓苏未樱发疯嚷嚷的那些话。
大虞国以天道为信仰,祭祀鬼神,民间亦有阵咒巫蛊术,换命这说辞惊世骇俗,毕竟若真能如此,那天子的命数岂不……
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万不可传出半分!
只是,这事除了她和夫君,身边的丫鬟婆子都不知,苏未樱更是被放任着养成了废物,她怎会突然就?
还有,方才她竟以死试探紫衿,难道知晓了什么?
想想又对郭氏道:“你去祠堂门口看着点,让那小贱人老老实实跪着,可别有半点偷懒!”
重点是,别真的发了疯去撞柱子……
紫樱院。
同样不安的还有苏紫衿。
此刻,她正坐在梳妆台上看着铜镜里那张有着倾城之姿的脸。
眉如翠羽,眸若星辰。
这是从她七岁便迅速长成的脸。
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她这张脸。
姬氏跨进门时,便瞧见铜镜里一闪而逝的阴鸷眸光。
她愣了愣,又眨眨眼,发现是自己眼花了。
苏紫衿正对着铜镜垂泪呢。
“母亲,您怎么来了?外面那么大雨!”
苏紫衿自然也在铜镜里看见了急急而来的姬氏,转瞬就红了眼眶。
姬氏快步上前:“无碍,这场雨来得太及时,老天都在帮你!”
“娘!”
苏紫衿噙着眼泪低低的喊道。
姬氏立刻屏退丫鬟仆妇,上前搂住苏紫衿:“别怕别怕,有娘在,定不会让那死丫头威胁到你的命!”
苏紫衿咬着唇:“可是可是,娘,当年那老道说,阵符必须持续十五年,如今还得有二十余日,万一她真的去死……”
姬氏眸色暗了暗:“那死丫头贱命一条,没那么容易死!”
“放心,娘绝不会让你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
大虞宫城。
夏辰墨申时便淋着雨进宫谢圣恩,却被心情好的帝王拽着说了半个时辰话,淋湿的衣裳都快干了,才被放出来。
帝宫外,雨一直下。
夏辰墨看着雨幕犹豫了几秒,正要跨进去,又被帝王叫住。
“你难得入宫一趟,既来了,去陪你姨母说说话再走。”
夏辰墨耐着性子应是,面无表情的转身跟在两位撑伞宫女身后。
今日是祭雷节,他本该一早回宫城参与。
但昨日帝王突然让人特地送去军营的赐婚圣旨,让他很不爽。
不爽,便不想来。
可也不能完全不来。
便拖延到日落了才慢悠悠离开军营,谁料途中竟生了事端……
也不知那丑丫头究竟是从何处得知他的身体中了毒咒,可苏相府若有本事能解了他的毒咒,又何必安排一个丑丫头来与他说?
夏辰墨蹙着眉满腹心事的去了淑妃的怡景宫。
刚坐下,淑妃便下意识抬手,像是想要抚平他的眉。
但手伸出去一半就意识到不对,立刻转向自己的发髻摸了摸。
“墨儿,你是姨母看着长大的,如今你母亲已不在,你的亲事断不可由着你爹胡乱安排,那位苏家嫡女是真真不错的,姨母替你看过多次,你定会喜欢……”
夏辰墨敷衍道:“嗯,姨母相看的定然错不了!”
反正娶谁都是娶,对他而言并无甚区别。
淑妃看出他的敷衍,眸色黯然,欲言又止,半晌还是叹道:“罢了,你且去忙吧。”
“好。”
夏辰墨拔腿便走。
虞国这十年不太安稳,边境频频被临国和游牧族等入侵,幸而南部临海暂无寇,不然他都无法回北城。
等随便成婚应付了圣上和姨母,他还得赶紧回东境。
所以不管谁家嫡女嫁来他都不会碰,出妻书也已提前写好,但凡他有意外,那姑娘便可放回家。
皇宫内院,淑妃一路跟到门口,看着夏辰墨头也不回远去的背影,轻叹一声,眸底竟隐隐浸出泪来。
“娘娘,您别难过,夏将军这次至少同意了接受皇上赐婚,等他成亲了,自然会知晓您是为了他好!”
淑妃看着好心安慰自己的宫女,唇瓣抖了抖,终究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回宫。
夏辰墨刚出宫城,暗卫便上前一步道:“主子,已核实那姑娘身份。”
“嗯!”
“是苏相府嫡出的二小姐,苏未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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