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轰然倒地,彻底打破了两个包间的平静。
沉浸式扮演“任由别人欺负的书呆子”的柏沧,差点儿因为这声巨响破功。
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心道三姐什么时候收了一个二愣子当手下?戏看完了不离开,反而大咧咧地闯到自己的面前,这是智商正常的监视者能干出来的事?
柏沧微微偏头,想看清二愣子的模样。
然而当他透过布满水雾的镜片,捕捉到踩着屏风大步而来的身影时,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
和想象中憨傻的模样不同,量身定做的西装精确贴合来人的身体,流畅的线条自宽阔平直的双肩一路向下,在劲瘦的腰肢做出恰到好处的收缩,最后延至裤线,完美展现出双腿的修长。
来人皮肤白皙,娃娃脸、杏仁状的猫眼和微卷的短发,让他看上去少年气十足,可他浑身的气势却和长相不同,垂眸看人的模样带着几分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味道。
骄傲、嚣张、目中无人,像一只被精心照顾的布偶猫。
这是柏沧对来人的第一印象,但很快这些形容词就杂糅到一起,组成了“熟悉”二字。
他翻动自己的记忆,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脸。
直到他看到来人耳垂上那颗红色的小痣,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一颗红色的钻石耳钉。
柏沧惊愕地睁大双眼,记忆最终定格在了某个害羞时耳朵通红的身影上。
竟然是他!深渊魔王!
柏沧心中警铃大作,偶遇一次可以说是意外,一天之内偶遇三次,要么是天赐良缘,要么是居心叵测。
他更倾向于后者,何况这位魔王大人刚刚还坐在“监视者”所在的包间里面。
就在他想的入神时,一阵清凉的薄荷味进入鼻腔,他才发现,魔王大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面前。
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到可以看清对方脸上细细的绒毛。
喻随舟再次确定土气男和建模男不是同一个人,因为两人的眸色完全不同,建模男的眸子是褐色,土气男的眸子则是深棕色。
察觉到土气男有后退的意图,喻随舟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贴近他的耳边,用气音说道:“配合我演一场戏,报酬是帮你教训李家浑小子。”
轻柔的气息吹得耳朵酥酥麻麻,柏沧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
演什么戏?李家浑小子是指刚刚破泼自己一脸水的李孟祺吗?他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毫不知情?这是新的接近方式吗?他到底是什么人?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充斥柏沧的脑海。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无论对方是谁、目的为何,接受这份突如其来的邀请,可比他原本的剧本有意思多了。
做好了决定,柏沧瞬间入戏,将一个懦弱的老好人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脑袋垂的更低,闷声闷气地说道:“你、你是遇到困难了吗?我可以帮你,不需要报酬。”
喻随舟闻言愣了一下,他的良心怎么有点儿痛?
但弓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缓了缓心神,坚定地按照预想进行了下去。
他拿出一方质地柔软的蓝色手帕,微微倾身,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攀上了柏沧的脸颊。
冰凉的水珠被轻柔地一点点拭去,隔着布料似乎也能感受到指腹的温热。
柏沧只觉得被触碰过的地方像是燃起了簇簇火苗,烫的厉害。
他抬起眼眸,借着满是水雾的镜片的掩护,再次细细打量起了眼前的魔王大人,在那道柔和的目光注视下,他竟有生出一种错觉,自己仿佛就是对方捧在手中的稀世珍宝。
“不满我来相亲可以直说,怎么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喻随舟不再刻意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语气缱绻又无奈。
此时此刻的他,仿佛又成了舞台上肆意张扬的深渊魔王,慵懒但充满掌控力。
喻随舟用食指将柏沧的眼镜勾走,随意地放到桌子上,隔着手帕描画他的眉眼,触碰到左眉的那道疤痕时,他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紧接着不由地将力道再次放轻了一些。
最后一滴水珠被擦掉,半湿的手帕在喻随舟的指间好似有了生命,扭转、折叠、翻飞,很快就变成一朵带着棱角的“蓝色玫瑰”。
他随意地将“蓝色玫瑰”别在了柏沧的衬衫领口,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锁骨。
痒意从皮肤传到心尖,柏沧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双唇。
喻随舟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用清晰的声音说道:“可是你现在这幅脆弱的模样,真的很让人……心动呢。”
最后三个字被他说的极为暧|昧。
柏沧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当他对上那双清明的眸子时,好似再次被泼了一杯冰凉的柠檬水,所有理智霎时回归。
喻随舟又抽出一张名片,塞到他的上衣口袋中,微微压低声音道:“需不需要报酬是你的事,想不想给是我的事。只要把李家浑小子的所作所为告诉名片上的这个人,他就会得到一场以爱为名的、刻骨铭心的教育。”
话音落下,他动作轻柔地帮柏沧重新戴好眼镜,待对方茫然地望过来时,又露出一个疏离而礼貌的微笑。
做完这一切,喻随舟转身拉开了包间的门,临走之前还不忘同隔壁的陈嫣然告别:“晚餐很愉快,之后的事情就拜托陈小姐了。”
陈嫣然微笑点头,以作回应。
伴随着轻微的关门声,喻随舟的身影彻底消失。
陈嫣然未作停留,一边欣赏自己刚刚拍摄的作品,一边起身离开。
两个包间,一时之间只剩下柏沧一人。
他抽出上衣口袋中的名片,看到上面印着的名字时,不由失笑。
李锐祺——李孟祺的哥哥,也是李家唯一一个能够压制李孟祺的人。
柏沧随手将名片放到一边,拿起别在领口的“蓝色玫瑰”,慢慢地放在手里把|玩。
他的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兴味和锋芒,魔王大人……比想象中还要有趣啊。
被贴上“有趣”标签的喻随舟,此时此刻刚开车驶出一个街区。
迟来的叛逆纾解了心中的郁气,也增添了几分兴奋和忐忑。
然而这复杂的情绪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催化成了单一的暴躁。
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父亲”两个字,不断刺激着喻随舟的神经,不用想也知道,这通电话的主旨肯定是“训责”。
他抬手按下拒接键,喃喃自语道:“陈小姐的办事效率真高……”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喻随舟微微蹙眉,再次选择拒接。
但他终究是乱了心神,无意间竟打错了方向盘,进入一条方向相反的辅路。
他刚反应过来,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震动不停的手机看起来像只扑腾不停的发癫小鱼,让人心烦意乱。
喻随舟干脆将车暂时停靠在路边,动作利落地将手机关机。
被黑暗包裹的车内彻底安静了下来,他疲惫地靠坐在驾驶位上,呆呆地看着矗立在远处昏暗的路灯,以及跌跌撞撞奔向它的飞虫群。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混乱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紧接着又是一阵肉|体碰撞的闷响和短促又压抑的痛呼。
喻随舟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却只看到一条幽暗狭窄小巷,不过不用看也能猜到,小巷深处应该发生了混战。
他抿了抿唇,又看了一眼路灯下的飞虫群,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车门,从后备箱拿出一根高尔夫球杆,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小巷。
声音越来越清晰,夏日特有的青草味空气中逐渐混进浓重的血腥味和垃圾的腐臭味。
喻随舟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但下一秒他就顾不上难闻的气味了,借着微弱的路灯,他终于看清了小巷深处的情形。
十几个魁梧大汉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呻|吟。
唯一能站着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黑框眼镜上的血污。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满是口子的格子衬衫,灰尘和血迹让人辨别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
许是察觉到有人过来,他微微侧了下脸,额头上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血流的更多了些。
两米之外的喻随舟停下了脚步,目光追随那殷红的液体,滑过他的断眉,流过他线条清晰的下颌,最后定格在衬衫上那一小片晕开的暗色之上。
是云顶餐厅的土气男!
喻随舟认出男人的身份,心惊不已,再抬头时,恰好对上一双亮得惊人的眸子,没了眼镜的遮挡,之前藏在深处的冰冷和锐利无所遁形,哪里还有半点懦弱老好人的影子!
嗒-嗒-嗒-
脚步声响起。
喻随舟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低着头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温热的气息扑洒到脸颊上,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
在这个瞬间,喻随舟居然生出一种自己被猛兽盯上了的错觉。
男人抬手,用指腹随意地抹去快要流进眼睛里的血迹,动作漫不经心又暗藏狠厉。
他眨了眨眼,微微弯腰再次靠近喻随舟。
两人的距离近到,鼻尖与鼻尖只有一张纸牌的距离。
喻随舟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男人注意到他的小表情,倏地笑了起来:“好巧,又见面了呢。”
他想了想又饶有兴趣地问道:“心动吗?我现在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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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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