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阵的金光尚未完全敛去,观星台的玉石地面仍残留着灼人的温度。临渊站在空荡荡的阵眼旁,指尖抚过三生石上渐渐淡去的金纹,那是玄真神魂离去时留下的最后印记。风从界石裂痕的方向吹来,带着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腐朽的气息,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
“大人,长老会的人已经在凌霄殿外候着了。”一名亲卫悄声禀报,声音里带着紧张,“为首的是鹤氅长老,他说……要‘辅佐’您处理天界要务。”
“辅佐?”临渊冷笑一声,转身时,眼底的忧虑已被一片寒冰覆盖,“他们是想趁殿下不在,摘桃子罢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将玄真托付的“镇仙令”贴身藏好。那令牌是天君亲手所铸,能调动天界最精锐的“玄甲卫”,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一旦亮出,便意味着与长老会彻底撕破脸皮。
“告诉鹤氅,”临渊迈步走向殿外,步伐沉稳,“殿下闭关前已有谕令,天界诸事暂由本将与诸位长□□同商议,不必劳他特意‘辅佐’。若他执意要进,便让他先过了玄甲卫这关。”
亲卫领命退下,临渊却在殿门口停住了脚步。他回头望向轮回阵的方向,那里的金光已彻底消散,只余下阵法凹槽里凝结的、细碎的冰晶——那是玄真神力残留的痕迹,遇热即融,像极了这位太子藏在冰冷外表下的、易碎的温情。
他想起玄真入阵前,将那枚狼毛护身符塞进法衣的动作。当时他以为那只是殿下对幼狼的怜悯,可此刻回想,那动作里藏着的珍视,绝非“怜悯”二字能概括。
“情之一字……”临渊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云纹。他追随天君多年,见过太多因情生乱的例子:天后的怨恨,银月狼族的覆灭,甚至天君自己,不也困在对天后的复杂情感里,最终付出了性命?
可玄真临走前那句“情非原罪”,又让他不得不动摇。若情真是祸根,为何初代天君与爱人能共同定下三界秩序?为何玄真剥离龙骨救那只幼狼时,天地间曾响起过一声极轻的、仿佛赞许的叹息?
“大人?”亲卫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慌乱,“鹤氅长老说……若您不让开,他就要以‘太子失踪、群龙无首’为由,召集众仙弹劾您了!”
临渊收回思绪,眼中寒光一闪:“让他弹。”
他大步走出凌霄殿,正撞见鹤氅长老带着一群仙官堵在丹陛之下。那老仙穿着一身象征身份的白鹤氅,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死死盯着殿门方向。
“临渊将军,”鹤氅长老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太子殿下闭关多日,界石危机又迫在眉睫,你却将我们拦在殿外,莫非是想独揽大权?”
“鹤氅长老说笑了。”临渊立于台阶之上,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殿下只是交代,闭关期间勿要惊扰。至于界石之事,玄甲卫已按殿下部署布防,无需长老会费心。”
“无需费心?”鹤氅身后的一位胖仙官跳了出来,他是掌管仙籍的“司命”,素来与长老会交好,“昨日西方天关又失守了两座,陨落仙将三十余人!你所谓的‘部署’,就是让兄弟们白白送死吗?”
这话戳中了众仙的痛处,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临渊目光扫过众人,看到不少仙官眼中闪烁着动摇——长老会这些日子没少暗中散布流言,说玄真无力掌控局面,才躲起来“闭关”,甚至有人猜测,太子早已在界石崩裂时陨落。
“西方天关的事,本将已有应对。”临渊声音陡然提高,神力随着话语扩散开,压下了众仙的议论,“本将已调北海玄冰阵支援,不出三日,必能稳住防线。倒是长老会,不好好镇守南天门,反倒跑到凌霄殿来‘关心’朝政,莫非是南天门也出了什么岔子?”
鹤氅脸色微变。南天门最近确实不太平,有几只巡逻的仙兽莫名失踪,现场只留下几根带魔气的毛发——这事他还没来得及上报,临渊怎么会知道?
“将军多虑了。”鹤氅强作镇定,“老臣只是担心……太子殿下这一闭关,怕是要错过昆仑那边的‘好消息’啊。”
临渊心头一紧:“昆仑怎么了?”
“也没什么,”鹤氅慢悠悠地抚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就是听说,那位银月狼族的小遗孤,修炼时走火入魔,把昆仑后山的‘锁妖塔’给拆了。啧啧,真是野性难驯,也不知太子殿下当初为何要留下这么个隐患……”
“你说什么?!”临渊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神力暴涨,吓得周围仙官连连后退。他死死盯着鹤氅,“昊晨在昆仑修得好好的,怎会突然走火入魔?是不是你们动了手脚?”
他想起玄真的嘱托,要照看昊晨,更要提防长老会对他下手。锁妖塔是昆仑禁地,里面封印着不少上古妖魔,昊晨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去那里?
“将军息怒,”鹤氅假惺惺地劝道,“老臣也是听来的消息,当不得真。不过话说回来,那狼崽子本就与魔族有牵扯,走火入魔也不算稀奇。依老臣看,不如趁此机会……”
“闭嘴!”临渊厉声打断,“昊晨是殿下亲自带回天界的,更是他亲口赐名的弟子!谁敢动他,便是与殿下为敌,与整个玄甲卫为敌!”
他抬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剑鞘上的龙纹在天光下闪着寒光。玄甲卫的士兵不知何时已悄然围了上来,个个铠甲鲜明,杀气腾腾,将长老会的人团团围住。
鹤氅没想到临渊会如此强硬,一时竟被镇住了。他看着临渊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突然意识到——这位将军看似沉稳,实则早已将玄真的嘱托刻入了骨血,尤其是对那个狼族少年的在意,远超他的想象。
“既然将军如此有把握,”鹤氅讪讪地收了话,“那老臣便不多言了。只是……若昆仑真出了什么事,还望将军能给三界一个交代。”
说罢,他带着一众仙官灰溜溜地走了。凌霄殿前的丹陛上,只剩下临渊和玄甲卫的士兵。
“大人,”一名副将上前,低声道,“要不要派人去昆仑看看?”
“不必。”临渊摇头,他冷静下来后,反倒觉得这事蹊跷,“鹤氅故意说给我听,就是想引我分兵去昆仑,好趁机在凌霄殿动手。昊晨那孩子虽性子烈,但修炼向来谨慎,未必会真出事。”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依旧不安。他望向昆仑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个银发少年咬着牙修炼的模样——玄真入了轮回,天界暗流汹涌,那孩子怕是也不好过。
“你派几个信得过的暗卫,悄悄去昆仑一趟。”临渊对副将吩咐,“不要惊动任何人,只需查清楚昊晨的情况,若他真有危险,不用请示,直接带他回天界,藏进清灵池的密室里。”
“是!”
副将退下后,临渊再次望向轮回阵的方向。风依旧吹着,带着界石裂痕的气息,却仿佛还夹杂着少年昊晨在别院时,清脆的、喊着“玄真哥哥”的声音。
他突然明白,玄真为何要带着那枚护身符入轮回了。
或许连殿下自己都没察觉,那只幼狼早已不是他“怜悯苍生”的一个例证,而是他冰冷神性里,唯一的、不肯割舍的温度。
而这份温度,恰恰是长老会最想掐灭的东西。
临渊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佩剑。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很难,既要稳住天界的乱局,又要护住昊晨,还要等玄真归来。
但他别无选择。
因为这不仅是玄真的嘱托,更是他作为臣子的信念——他信玄真能从轮回中找到答案,信那孩子能长成独当一面的战神,更信那句“情非原罪”,终有一天会照亮这被天规禁锢的、冰冷的天界。
远处的界石裂痕又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临渊抬头望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等着吧。
等殿下归来,等真相大白,这颠倒的乾坤,该正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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