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记得我。”徐长风居高临下看着他。
高澄不知对方是什么身份,但看孙谦恭敬在一旁站着,看也便知来头不小,不然对他高府说抄就抄。
“我问你。”徐长风走近一步,冷然道:“高秀可有旁的弟兄?”
高澄不知他问这话是何意,却也无声地摇了摇头。
“你确定没有?”宋宓背着手盯着他,又接着说,“我劝你好好想清楚,他可有过什么同胞兄弟?”
“这……”高澄眼神转动,心里回想着,可确实是不记得高秀有过什么弟兄。
宋宓又冷声提醒道:“可别撒谎,若是被我发现你撒谎了,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高澄属实有些想不起来,他身旁蜷缩在角落的夫人倒是记得,她跪着往前爬,哆嗦道:“有,我记得,高秀有个哥哥。”
“什么哥哥?我就他一个儿子,他哪里来的哥哥?”高澄见她胡说,回头瞪了她一眼。
“老爷不记得了?”高夫人秦玉珍拉过他,小声说道,“三十年前,秀儿有个双胎哥哥,因为不祥被您送走了。”
听闻此话,徐长风同宋宓便想明白了,在地道内见到的那个男人大概就是高秀的双胎哥哥了。
只是,他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还同东厂的人有关系,这些都不得而知,还需要再清查下去。
经秦玉珍一提醒,高澄恍然记起来,“对对对,当时我夫人生了一对双胎,哥哥起名叫高毓,弟弟便是高秀。不过高毓那孩子六岁时就被我送走了,现下我也不知去了哪里。”
他心里有些发虚,不知道这事同那个孩子有什么干系,当年那孩子被他命人送去别的人家早已不知死活,他也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宋宓看他眼神有些躲闪,秦玉珍也偎在他身旁不敢抬头,里面或许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徐长风继续问:“为什么要将他送走?”
秦玉珍此时回道:“方才已经说了,因为此子被断不祥,便将人给送走了。”
“不祥?”徐长风疑惑问,他可不信这种神道之说,“怎么个不祥法?”
“自他生来我们高府便鸡犬不宁,就连我夫人后来怀了孩子也被他冲撞掉了,自此不能有孕。”高澄垂着头,想起当年之事,本就花白的头发显得他更加苍老,“后来找人来算了算,便知是他命格太硬天生不祥,便被我送走了。”
宋宓觉着他这话有些可笑,不冷不热道:“高秀同高毓本就为双生子,都是同样的命格,怎么偏高毓就是不祥之人?那照这么说来,那高秀不也同样不祥,当初怎么不全部将人一并送走?”
“这……这我哪知道?都是那算命的说的。”高澄解释不清,当时高府乱成那个样子,当然是别人说什么他便信什么了。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却听信不祥之说乱将人送走。”宋宓冷声喝道,“我该说你蠢还是什么?”
宋宓又问向他身旁的秦玉珍,“你也忍心将你的孩子送人?”
看到两人对高家似乎有些不清楚其中关系,孙谦在一旁解释道:“高夫人是高老爷的续弦。”
宋宓两人了然,这便解释得通了,因为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便任由不管,反正那孩子如何也不关她的事。
秦玉珍哆嗦着不敢看宋宓,低着头靠在高澄身边不说话。
宋宓继续发问:“当年那孩子被你送至哪里了?”
高澄神色略微慌乱,“被我命人送给别户人家了。”
“你确定?”徐长风明显就觉得他在说谎。
宋宓看着两人,显然不信,“此事若我们有心要查,一查便知,若最后发现你俩在说谎,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秦玉珍因为此事几十年来心里都难安,经宋宓这一说,顿时有些经受不住,“不是被送到别户人家了,是被我买通人牙子将他卖到襄州男倌馆里去了。”
她抬头看向宋宓两人,泪水早已打湿双眼,“我同两位大人说了实话,可否饶恕我一命?”
“各论各的,你若没罪官府当然不会冤枉了你。”宋宓模糊其词,并没有正面回答。
高澄却愣在一旁看向秦玉珍,而后伸手指责她道:“你怎么能将孩子卖到那种地方去呢?再不济,也是送到别处去!你不知道哪种地方是干什么的吗?”
“我就是知道是干什么的我才这么做的!”秦玉珍面对高澄的指责也卸掉了平日里柔弱的伪装,高声说道,“我就是故意的,那高毓害我孩子没了,从此不能生育,我就是恨他,当时我没叫人杀了他已经是我仁慈。”
这么多年了,这件事憋在她心里几十年了,如今趁着这个时机,她也一股脑全部抖落出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不祥之说,我就是单纯的恨他,才搅得高府鸡犬不宁,还叫算命的按我说的去做,让你对高毓不祥的身份信以为真,才轻而易举将他送走。”
“这一切都是我做的,现在你也知道了。”秦玉珍说到最后像是累了,声音也弱了下来。
宋宓同徐长风相视,二人脸上饶有兴味,似乎是知道了一件秘闻。
高澄不知道多年来的妻子是这般模样,还以为平日里的柔和都是真的,但也知道当时是那高毓的不对,对秦玉珍他心里也觉着愧疚。
“若你实在恨那孩子可以将他送到乡下,何至于如此啊?”
“何至于此?”秦玉珍呲着牙,想到那个在她肚子里待了四个月的孩子,都已经成型了,就被人一碗药流掉了,她哪能不恨?
秦玉珍掩面哭泣,袖子不断擦拭流在脸颊上的眼泪,“就是因为喝了高毓端给我的那碗补汤,我的孩子就没了,当时我是那么疼他,信任他,全然没有因为怀了自己的孩子而不爱护他,可他呢?他是怎么对待我的?”
亏她当时还以为是高毓孝顺,关心她,也没有防备就喝了下去,可不到半个时辰,她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血也顺着大腿流了下来,等到大夫过来看时,那孩子已经救不回来了。
她不信,人心竟然能恶到这种地步。
“可他当时才六岁啊!你就把他送到那些个地方。”高澄听完却觉痛心。
“老爷。”秦玉珍轻声呼唤,“你也知道他当时六岁,他六岁都能做出此等恶毒之事,还不允许我报复他吗?再说了,我不是还给你留了一个高秀吗?”
高澄也恍然过来,“那你对秀儿好,什么都依着他,就算他犯了错都不舍得罚他,是故意的?你是故意把他养废的?”
“对,我也是故意的,看到那张同高毓一模一样的脸我就厌恶,我就是故意给他养废。”秦玉珍没有丝毫隐瞒,通通承认。
说罢,她眉宇之间带上一丝愁意,“可这样又能如何?也不能换回我的孩子,而我也没想到,高秀他会如此胆大,背着我们做出此等滔天罪行,还害得我们全部下狱。”
她还记得,当时京城来人将高秀带走时她同高澄还是懵的,并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后面高澄去求了陆千才知道的。
他怎么敢啊?强娶民女,私建豪府,搜刮民财,这些罪行可不小。
可终归是纸包不住火,就算高澄求了陆千保下高秀,后来还是被徐长风查到了,结果换来的便是高府被抄,他们一家下狱。
徐长风听他们说完,后对高澄道:“高毓回来西陵了,你知道吗?”
“什么?”高澄诧异,他听懂徐长风的话,却又觉着陌生,“你说他在西陵?”
“他此次回来,可不是和你们叙旧的,但到底是什么目的,那可就不知道了。”宋宓说道,后眼神特意朝秦玉珍看去。
秦玉珍知道宋宓的意思,若不是叙旧,那便是找他们来清算当年那事的账了。
她神色担忧坐在席垫上,紧紧抓住高澄的手臂。
宋宓等人将该问的已经问了,这下应当再去盘问一下高秀。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审问高秀时,他说过,有些事他没有做,当时她还觉着是高秀嘴硬死不承认,现在想来,说不定是高毓冒用了他的身份行事。
孙谦领着宋宓同徐长风再次来到关押高秀的狱牢,经过上次的审问,他已经老实了不少,不再嚷嚷其他了。
见到徐长风和宋宓,也只是眼皮抬了一下,翻了个身继续躺在草垫上,动也不动。
“高秀。”宋宓喊他,见他没有反应,又问道,“你可是有个哥哥叫做高毓?”
高秀终于有些情绪,他抬头看着宋宓,而后撑起身子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先别管我们怎么知道,你就说是还是不是。”宋宓道。
高秀神色淡淡,“是,只不过他三十年前就被送走了。”
徐长风看他淡然回答,于是问他:“你知道他为什么被送走的吗?”
“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因为不祥嘛!被我爹送走了呗!”高秀满脸丝毫不在意,说着又继续躺下。
宋宓立刻反驳:“不对,你说得不对。”
徐长风也道:“归根结底还是高夫人失去的那个孩子,但我想你是知道的吧?”
高秀听到这却有一些心虚,立刻道:“这我怎么知道?”
宋宓冷笑,“你确定不知道?你同高毓长得一模一样,若当初那碗补汤是你冒充高毓端给秦玉珍的,你说你哥哥是不是替你背了锅?”
高秀恼羞成怒,坐起身辩驳道:“你胡说些什么?那碗断子药怎么可能是我给她喝的?”
宋宓笑了笑,“你也知道那是断子药啊?”
“你……你诈我?”高秀愣道。
徐长风看向高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笑,淡漠开口:“现在高毓冒充你的身份在外犯事,你最好一五一十交待清楚,不然你死都不知道背后谁在害你?”
高秀好歹在这西陵做了知县十余年,还不清楚徐长风的话是何意思那他就是傻子。
他缓和语气,妥协道:“我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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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当者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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