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陈默大惊，她瞳孔微扩，眉毛险些飞起来。
“是我。”青杏点头，认识陈默这么久以来，青杏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大的表情波动。
她将咕哒塞回布包，询问道：“师姐，你方才看见什么了？”
“高阶魔物。”陈默的目光一直黏在咕哒身上，直到它被布包挡住，她这才抬眼，与青杏对视，“书灵。”
她刚才正与玄英分头巡视，忽然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灵力波动，但待她朝这边走近了，却只感应到了冲天魔气。
于是才果断出手，想将魔物伏诛。
青杏闻言却有些奇怪：“师姐为何攻击我？”
幕后之人用了障眼法，在陈默眼中，咕哒就是一只凶神恶煞的高阶魔物。可是方才交手时，陈默虽然主要往咕哒那边蹿，但时不时的，她又会过来给青杏两下。
按师姐的话来说，自己应当没被看作魔物。
那她变成什么了？
陈默又恢复了之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犹豫一下，她还是道：“一只大小眼的歪嘴布娃娃。”
青杏 ：……
好吧，虽然陈默没明说，但能让大师姐露出嫌恶表情的娃娃，估计实在是丑的没法看了。
更别提那丑娃娃还东扭扭西碰碰，试图扰乱陈默伏魔。
青杏轻叹口气，她想象了一下那场景，不禁打了个哆嗦。
上次见丑娃娃，还是在师尊那里呢。
青杏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九衢尘那只小布偶，奇怪的是，那只布娃娃明明丑的很有特色，青杏回想起来时，却发现自己只记得它手上那朵蓝色莲花。
“师尊还在阵中。”青杏低声喃喃。
陈默没听清，以为她是在同自己说话，便追问道：“什么？”
“没什么。”青杏轻摇脑袋，她看了眼陈默身后，疑惑道，“只有师姐一人么？玄英长老不在此处？”
陈默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和师父一起出来寻人的。
她写下一张传音符，画上一个圆圈，向玄英传去自己找到青杏的消息。
“你们消失三天了。”陈默解释道，“我与师尊三天前到了府邸，却迟迟不见你们来。家主给你们传音好几次，也没见回复。”
端木毅是现任端木家主，他最先发现不对劲。在传出第五道传音符无果后，他立刻派人搜索，玄英与陈默自然也跟着来。但搜了这么些天，魔物斩杀不少，人是一个也没见着。
直到今日，她错将咕哒认成魔物，这才能与青杏相逢。
“听竹有危险。”事情太多，短时间内说不完，青杏决定先挑重点，“我最先与其他人走散，但听竹随后就单独消失，我们必须得尽快找到他。”
陈默听后怔了一怔，但她没追问为什么，而是直接转身，往前走去：“跟我来。”
青杏默默跟在她身后。
先前她就认为陈默最靠谱，现在更是打心眼里觉得，陈默是最担得起“大师姐”这一辈分称号的。
不爱说话，却永远是最相信、护着师弟师妹们的那一个。
约莫一刻钟后，陈默带着青杏走进一处空地。青杏歪头看着，玄英与一中年男子正立于空地中央，他们表情严肃，嘴上还在不停说些什么。
许是三日未合眼的缘故，那男子面容疲惫，眼下黑眼圈浓重。但他周身威严气势不减，让人不自觉地产生敬畏之情。
想来，这便是端木家家主——端木毅了。
“师尊。”陈默上前对玄英行了一礼。
玄英微微颔首，随即将目光投向她身后的青杏，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在血桃林布阵。”青杏将事情经过粗略讲述一番，玄英与端木毅在一旁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此人不简单。”玄英沉吟着，转问端木毅，“听青杏言语，他怕是冲着端木听竹来的。我冒昧问家主一句，最近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我端木家避世百年，除特殊日子会派人去各大门派送礼外，家中弟子皆不出户。”端木毅脸色不太好看，“百年来拜入其他师门的，也都是些家族内不出十五岁的孩子。他们一群少年人，能得罪谁？”
青杏没说话，她看着端木毅，忽地想起听竹之前随口提过一嘴他父亲不让学符篆的事。
难道和这个有关？
“我们在法阵外，没法帮师兄他们。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听竹的踪迹。”玄英道，“家主，您对血桃林最熟悉，还请您增派人手，守着方才青杏说过的那处大坑。我带一路人继续往北边找，陈默与青杏去另一方。您看如何？”
碍于家主的身份，端木毅不能离开府邸太久，就算救儿的心情再过急切，他也不能再多做些什么。玄英作为太华山长老，实力自然是没话说，她愿意亲自帮忙，算是解了端木毅一桩大心事
于是端木毅连连答应道：“自然。”
他解下腰间令牌，手掌向上，用金色灵力将它托起。升过头顶后，木牌“咔哒”一声裂成几块，随即化作金光，“咻”“咻”朝着不同方向飞去。
“我已传令端木家修士，听从长老调遣。”端木毅抱拳，“我儿的事，有劳长老了。”
玄英点头：“听竹亦是我太华山弟子，没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几人又交换一些线索，待端木家修士往此处聚集完毕，玄英分成四拨人马，与青杏陈默分头行动。临走前，端木毅交给她们三份地图。
“这是血桃林大致地形，三位万事小心。”
地图由树皮纸制成，手感柔软。青杏细细摩挲着图纸边缘，大致扫了眼上方内容：
除方向标与小部分地名外，粗略望去，只余一片刺眼的红。
很符合血桃林特色。
青杏有些头疼，她将目光缓缓下移，忽然在左下角处发现一道由蓝色彩笔画成的不规则圆圈，这圆圈极小，在大片桃林的对比下显得非常不起眼。
笔触规整，不像是笔误。
青杏疑惑道：“这是何处？”
他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身旁只有陈默与端木家修士。陈默凑过来看了看，随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晓。
“这是翠玉湖，在血桃林西南处，说起来，还是我们要去的方向呢。”一端木家修士伸长了脖子，为青杏二人解释。
见青杏朝自己瞥来一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饶了绕头：“我叫裘枝，是家主的徒弟。”
他长相老实，气质憨厚，言语间多有些少年人的朝气。青杏看他愿意搭话，便多说了两句。
她问：“你对这儿很熟？”
裘枝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是个孤儿，在入端木家以前，都是在西南方的城镇流浪，因此了解的要多些。”
青杏一愣，心道：原来他也是孤儿啊。
二人儿时境遇相同，青杏顿时感觉他身上多了些亲切感，便继续道：“西南方？我从前在书上看过，因挨着血桃林，那处城镇人烟稀少，你在那儿求生，应当不容易。”
“还好啦，我比较顽强！”裘枝笑着道，“那边人虽然不多，但都是好人，我经常会收到一些不要的衣物和吃食，和翠玉湖附近的乞儿比起来，过得已经算是舒适了！”
“翠玉湖附近还有乞儿？”青杏惊讶。
除血桃林外，翠玉湖大概是天下第二大魔物聚集地。青杏先前只知二者距离不远，现在从地图上一看，方才知晓不但距离不远，还紧紧相依，像是孪生姊妹。
而二者相接处，更是魔物重灾区，修士尚且难以在此处生存，更遑论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应该是吧……”被她这么一问，裘枝也开始怀疑自己了，他细细回忆着，“我那时候还小，几天没吃饭了，神志不清的，不知怎的就走到了翠玉湖。那日天气也不好，乌云密布，我只看到几个比我大点儿的人在湖边行走，他们看起来饿了很久，身上也没两件衣服，说是前胸贴后背也不为过。”
听他这描述，青杏总觉有些奇怪，她问道：“你和他们有过交流么？”
裘枝：“没有，我当时被饿晕了。再睁眼他们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晃进血桃林，后来遇到魔物，辛亏有师父相救！”
“端木家主是个好人。”一旁的陈默难得说话。
“那可不！”裘枝骄傲道，“家主对所有人都很好，逢年过节都要给我们买礼品，时不时的还会发灵石奖励。除了不让我们修符术以外，他从来不对我们的修炼有所强求……”
青杏精准捕捉重点：“连你们也不能修符篆？”
“对啊。”裘枝有些遗憾，“少爷就是因此才负气离家的。可惜了，我见过他使符纸，那就一个出神入化！此次失踪，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为何不能修符篆？”青杏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端木家有何诅咒？”
要说是因为他们没这个天赋，青杏尚且能够理解。但听竹明明符篆天赋极高，端木毅没道理强制要求他换术系，还逼得儿子借钱修习，父子间有了这么大一道隔阂。
况且端木家最出名的，不就是主修符术的大能端木澈么？
裘枝：“怎么可能……”
蓦地，他不知想到什么，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裘枝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其他修士都赶路的赶路、搜索的搜索，无人顾及这方后，他才神秘兮兮地靠近青杏，低声道：“若是说诅咒，我还真知晓一个。”
青杏配合他卖关子：“什么？”
“事先声明，这只是传说哈！”裘枝谨慎道，“而且没有事实依据，我们也只是当鬼故事来听的！”
“好。”青杏向他保证，“我不会说出去。”
一旁的陈默也默默凑近，裘枝蹿到她俩中央，开始低声讲述：
“妄言你们知道的吧？就五百年前那位大魔头！”
“传说几位大能将他封印后，他的亡魂不甘心，追着魔界大门上的符纸气息来到端木家，附身于端木家弟子，暗地里谋害端木家修士。”
“修仙嘛，死人不奇怪。但人魔大战后的一百年里，端木家凡是修符篆的，皆遇到了意外，去世的人少说也有百来号，且皆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他们啊，要么走火入魔，要么暴毙，其中最惨的被放干了血，只剩一张人皮挂在血桃林里。”
“几代端木家主试图找过凶手，但那人藏得太深，死的人越来越多，流言渐渐传开，外面人都说：端木家受了诅咒！”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常言说‘打不过总躲得过！’，于是从前几代开始，端木家就有了‘不准修习符篆’这一条不成文规定。当然，这条规定只在我们弟子内流行，外界的人不知道也正常。”
“这就是端木家的秘辛，我们称之为‘妄言的诅咒’。”
“怎么样？”裘枝恢复寻常说话声音，看着二人，“可怕吧？”
一时间没人吭声，青杏心想：这算什么鬼故事？可怕说不上，就是有些奇怪，和幻梦阵一样。
她和陈默没什么表情地对视一眼，为了不让这小孩太过挫败，她还是道：“可怕，很可怕。”
一行人继续行进，遇到一个看起来可疑点的地方就停下。但血桃林实在太大，直到日落西山，天上的星星都开始发亮，他们也才将将到达距尽头十几里处。青杏停在一方魔气浓重地，开始检查法阵残留。
冷风“呼呼”穿过桃林，带着特有雾气，青杏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冰上了三层霜。
她扯了扯袖子，将手腕遮住，好让自己暖和些。
看着奋力扒拉灌木的裘枝，不知怎的，她又想起“妄言的诅咒”来。
总觉得这故事不大对头。
凉气惊得青杏耳朵竖起，她捏了捏耳垂，静静听着周遭声响。
簌簌，簌簌。
是周围修士们在翻找灌木。
哗啦，哗啦。
是大风过境，大片桃花被迫簇拥着飘落在地。
嘭！
沉闷而又惊耳，是传音符的声音。
这声音太过突兀，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青杏微惊，她不禁抖了几下肩膀，而后缓缓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符纸。
符纸上空荡荡一片，唯有中心，被人画了三道红色波浪线。
这波浪线画得很丑，波浪起伏不一致，笔墨也深深浅浅。画到最后，不知是不是没墨的缘故，那道波浪纹甚至只有一半。
画符人不知是在怎样的场景下写的，看样子应当很是艰难，青杏这样想。
然而她将符纸翻了个面，眼睛却倏然瞪大。
灵石印记。
这是端木听竹的传音！
圆圈是大师姐的灵力印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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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迷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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