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越晞买了一只运动手环,几乎花光了她手上所有积蓄,只留下一条毛毯钱。
她仔细观察过,裴思砚平常不戴表。
估计是趴桌上睡觉会压到脸。
不过,导购说这只运动手环不仅能看时间,还能记录心率血压步数之类,很适合喜欢运动的人戴。
越晞想到裴思砚经常和陈放打篮球,跑步似乎也很擅长,再加上先前两人逛街,他还特地买了羽毛球拍,可见他是经常运动的人,或许能用得上手环。
因而,她才咬咬牙,将它买下来,作为裴思砚的生日礼物。
越晞曾经在自己的短篇故事里写过一个剧情,女主角给男主角送了一支派克金笔,为了让男主角每次写字都会想起她。
这个情节,当时还被编辑批评,说太过老套,已经没有新意。
况且,这年头,哪还有年轻人用钢笔写字,实在刻意得有些脱离现实,代入感还差,只余陈旧。
那会儿,越晞还没有认识裴思砚。
十几年短暂人生里没有丁点儿暗恋的经验,只能闷不吭声地改掉了这一段。
现下,她买了一只手表,祈求能被暗恋对象戴上,能让他时刻想起自己。
听起来老派又刻意。
何尝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刻舟求剑、历久弥新呢?
越晞心想。
……
6月13日,海城是个大晴天。
今年冬天极冷,夏天自然也比常年更热。
未及盛夏,市内气温已经直逼33度。
当天是周一,三中还要上课。
清晨,越晞将包装好的礼物塞在书包底层,深吸一口气,乘着不甚刺眼的阳光,出发去学校。
从前几日起,她心情就有些异样。
闲时,总免不了反复构思着今日的场景。
譬如早上要怎么和裴思砚打招呼、是不是要先说“生日快乐”……之类的,每个细节似乎都需要一一揣摩思量。
就像在解数学题一样。
从无数个公式里找出匹配的正确答案。
但,越晞没想到,临近早自习结束,裴思砚依旧没有现身。
他在自己生日当天请了一天病假,压根没打算来学校。
越晞抿了抿唇。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旁边座位上。
因为裴思砚没来,原本应该空空荡荡的桌椅,此刻,被各种各样的礼物盒堆满。
桌肚塞不下,已经满溢出来,剩下的就只能放在地上椅子上桌面上。
寿星本人不在,它们却依旧是张扬又肆无忌惮的架势,仿佛完全不怕老师看见之后问责。
“……”
越晞再次切身感知到裴思砚的人气。
她隔着书包摸了摸里面的礼物盒,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声。
转眼,午休时分。
陈放弄了几个黑色垃圾袋,招呼越晞过来帮忙:“妹妹,来,帮装一下。”
他指了指那堆礼盒。
越晞正欲打算去看小黄,被陈放唤住,愣了一下,“……啊?”
陈放:“就这些礼物啊,来来来,过来帮你裴哥哥装一下,丢教室后面去,免得娟姐一会儿看了发飙。”
越晞迟疑,“这都是给裴思砚的……”
毕竟是别人的心意,裴思砚本人不在,他们怎么好随便处理?
陈放大手一挥,不以为然道:“年年都这样搞。他不会收的。放在后面就是让别人能偷偷拿回去,要是没人领的,过两天就丢了。你没看群聊吗?”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越晞眼前晃了晃。
屏幕上正是他们三人小群。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放偷拍了一张桌边的“壮观”,发在群里调侃裴思砚。
裴思砚的回复十分冷酷:【丢了。】
陈放:【那还是老样子解决?】
裴思砚:【嗯。谢了。】
“……”
越晞在教室不怎么把手机拿出来,自然错过了他们的对话。
陈放给她解释:“老样子就是这样子啦。从初中开始就这么处理的。妹,你放心哈。”
越晞没说话,乖乖地蹲下,将那堆大大小小、包装精美的礼盒搬起来,一个一个,往陈放手中无情的黑色垃圾袋里装。
……
海城的夏季昼长夜短。
傍晚五点半,外面还是天光大亮,尚未显露出半分黄昏气息,只是阳光黯淡了些许,燥热感开始微微消褪。
越晞跟陈放一同走出三中校园。
“病了”一整天的裴思砚正靠在大门边,抱着手臂,长腿微屈,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们俩。
他穿了件白色短袖,黑色短裤,外加一双板鞋,手上还带着护腕。
这一身从上到下都是三叶草,很轻松随意的装扮,完全没有过生日的隆重感,看起来倒像是刚刚结束运动。
陈放走上前去,拍拍裴思砚的肩膀,“嘿!刚打球去了?哥你可太悠闲了。羡慕。”
此话一出,越晞才注意到,裴思砚还背了一副羽毛球拍。
看那个球拍包,像是之前他们俩一起去买的那副。
裴思砚“嗯”了一声,眯了眯眼睛,朝越晞招招手,像在勾.引一只小猫咪、或是一只小白兔,“走吧。”
果然,生了一双猫咪一样圆眼睛的小姑娘,就这么听话地跟了过去。
他漫不经心地笑起来。
三人调转方向,一同上了出租车。
事实上,裴思砚不是特地来接陈放和越晞的,只是球场就在附近,时间合适,刚好顺路能带人走,干脆就绕一下。
海城习俗和别地不一样,大多用虚岁算年纪。
按照虚岁来算,裴思砚刚刚好年满18岁,算是成人第一个生日,意义非凡。
周末两天,他父母从日本飞回国内,已经提前给他庆了生。
到今天这个正日子,裴思砚懒得再搞什么活动,原本就计划和朋友们简单吃个饭了事。
地点是早就定好的。
在一家主做海鲜汤锅的私房菜馆。
正值下班晚高峰,市区路有点堵,出租车走走停停,约莫开了40分钟才抵达目的地。
三人到店时,裴思砚其他朋友基本已经到齐。
越晞跟在最后,偷偷瞄了一眼前面。
除了他们,差不多来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全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打扮却有着不属于高中生的光鲜亮丽,相貌气质都出众,能看得出家境优越,应该是和裴思砚条件不相上下的朋友。
越晞也在其中看到了李萱萱。
想到之前那次见面,她有些不安地瑟缩了一下,试图躲到大个子陈放后头,让他能完完全全挡住自己。
可惜未果。
没一会儿,裴思砚在前面叫了越晞一声,将她从尾巴拖出来,一边迈开步子往包房走,一边小声给她简单介绍了几句。
这些人都是从小一块儿玩的朋友。
唯有她是生面孔。
人有点多,越晞听得迷迷糊糊,名字听完,和脸也对不上,只惴惴不安地偷偷看了李萱萱好几眼。
幸好,李萱萱什么都没说,只瞥了越晞一眼,装作不认识。
她被裴思砚私下敲打过。
也懒得为这么个小土妞触裴思砚霉头。
反正裴思砚爱玩,身边出现什么样的妹子都有可能。再怎么样,总归是影响不了他们这些朋友的。
最多看个热闹,调侃几句罢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地进了包间,跟着依次落座。
位置没什么主次讲究。
大家全都随意。
但因为越晞谁都不认识,裴思砚就直接把她安排在自己旁边。
“随意一点。”
他小声同越晞说。
越晞感激地点头,有些怯生生地朝他笑起来。
裴思砚被她这个小可怜似的表情逗乐,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真乖。”
而后,他扭过头,又同别人聊起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话题就那几样。
篮球、游戏、女朋友。有钱没钱都差不多。
越晞素来无法加入这种场合。
连往常李演演和周茉说话,说点和学习无关的话题,她都插不上嘴。
因而,越晞干脆低下头,埋头吃东西。
注意力则是悉数放在旁边人身上,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用余光悄悄打量着裴思砚。
自始至终,他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心情很不赖。
这会儿功夫,越晞已经察觉到,在这些朋友里,裴思砚应该是中心人物。
抛开寿星主人公身份不谈,闲谈中,好像所有人都有点以他为首的感觉。
哪怕是李萱萱这种一举一动都尽显倨傲的人,在裴思砚面前,也没有摆什么架势。
这种感觉并不十分明显,隐隐约约的。
只是越晞心思敏感,才略生出了些微妙感觉。
尚未等她论证猜想,蓦地,裴思砚将视线转到了她脸上。
越晞愣了愣,连忙低下头去。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呵。”
“……”
停顿数秒,裴思砚再次开口问:“喝汤吗?”
这家店的招牌就是鱼汤锅。
海城临海,本地人的家常菜里有各种鱼虾海鲜,做法也多样。
熬汤是比较常见的做法。
奶白奶白的底色,又鲜又香,喝几碗都不会腻。
裴思砚问完,也不需要越晞回答,自顾自地已然拿过了她的碗,舀了碗汤,搁到她面前。
汤锅刚端上来没多久,仍旧滚烫。
越晞对着碗口吹了会儿,才低头去喝。
这个动作,致使她鬓角两边的头发也跟着一起掉下去,几乎快要落到碗里。
没办法,越晞只能用手扒拉了两下,试图将刘海挂到耳后去。
为了省钱,她有一阵没去剪头发,这个八字刘海已经长长,正处于不尴不尬的程度,在耳廓挂不牢几分钟,又开始一点点往下掉。
眼见着再次要滑下去,倏地,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替她撩住了这缕发丝。
“……”
越晞诧异地望过去。
身侧,裴思砚还在和人说话,半压着眼皮,看起来有点混不吝的懒散,视线压根没有分给她一分一毫。
但他的手指却落在越晞耳边,稳稳地勾着头发,不让她的刘海掉下来。
刹那间,越晞忘了继续喝汤这回事,开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裴思砚这个举动,不仅仅是捞住了她的头发,更像在牵着她的神经末梢,众目睽睽之下,令她将要失去理智。
只是,在越晞与对面的李萱萱对上视线的那一瞬,她彻底冷静下来。
越晞垂下眸,飞快地将剩下的汤喝完。
顿了顿,她朝着裴思砚小声道谢:“我好了,谢谢。”
裴思砚收回手。
……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明天还要上课,几人不打算继续下一摊,便在私房菜馆外分别。
这边附近没有地铁,公交车站要走出去小二十分钟,其他人都是打车或者让家里来接,唯有越晞还在苦苦搜索地图APP,寻找最方便的回家路线。
海城是一线城市,物价高,打车起步价也贵得离谱。
这个时间点,出租车已经要算夜宵费。
哪怕是打滴滴,估计也得四五十块。
越晞实在舍不得。
没想到,裴思砚同朋友们到别,揉了揉头发,很快转身过来找她。
“我送你回去。”
说完,他到路边拦了辆空车,带着越晞上车,再报出延西一村的地址。
此时此刻,喧嚣散去。
车厢里只有他们俩,气氛无端便显得寂静平和。
越晞偷偷瞄了裴思砚几眼,总算找到机会,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出去。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书包拉链,将包装好的礼盒摸出来,递给裴思砚。
“裴思砚,祝你生日快乐。”
越晞轻声说道。
裴思砚笑起来,接过,“谢谢。可以打开看吗?”
闻言,越晞默默松了口气,“……嗯。”
白天,她刚和陈放一起帮裴思砚处理了那好几大袋的礼物。因而,在礼物给出之前,心里不可谓不纠结。
裴思砚这样的人,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
再精美昂贵的礼物,大抵也只能换来他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
越晞担心他不收,也担心他随手就放到一边,并不以为意。
她侧过头,定定注视着裴思砚的动作。
直到他将包装纸撕开,看到了里面的运动手环。
裴思砚笑了笑,将手环拿出来,往自己左手手腕上戴,“挺会挑啊。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越晞轻轻点了下头。
只不过,下一秒,她注意到了裴思砚的另一只手腕,上头还戴着护腕。
她目光一凝,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出声问道:“你的球拍呢?”
下午他去打羽毛球,来学校的时候还背着球拍呢。
现在,球拍袋却已然不见踪影。
裴思砚怔了怔,回想了一下,“应该是掉在店里了。”
越晞有些着急:“那要不要回去拿?”
不知不觉间,距离他们上车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出租车都开出去很远了,再回头反而波折。
裴思砚不以为意,摆摆手,说:“没关系,丢了就丢了吧。网线都断了。”
他原本是打算送去重新穿线的。
既然掉了,干脆也省了麻烦,再换一副用就行。
越晞:“……”
她垂下眼,讷讷:“噢,好吧。”
裴思砚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
这一刻,越晞摇着头,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怨怼起裴思砚来。
为什么收下了她的礼物,却毫不留情地遗弃了他们一起去买的球拍呢?
为什么轻而易举就能让她患得患失、不知所措?
……
夜那么长。
越晞也跟着坠在黑暗中,起起伏伏,长久地难以自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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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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