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的手！
陆初奉一时间有些站立不稳，挺拔的身姿晃了晃，险险扶住了个什么东西，慢吞吞坐了下来。
他的手……没有这么白，白到几乎可以看清薄薄皮层下每一条流淌着血液的脉络，也没有这么纤细，指节处的骨骼根根分明，更不会，覆盖着这么多，暗红，黏腻，温热，腥锈可怖的血液！
认识到这一点，指尖忽的轻颤。
有什么东西在肺腑之间剧烈翻涌，陆初奉咬了咬舌，才拼命克制住了那股欲要作呕的感觉。
他环顾一圈，瞳仁在触及地上那具不明的尸体后，骤然缩紧。
【叮，系统上线。】
【宿主早上好。】
“……好个鬼！”
陆初奉下意识在脑海里回了一句。
但不得不说，此刻系统冰凉机械的声音拯救了他。
像是一根崩了多年的神经倏然放松，陆初奉大口大口喘了几下，旋即重新站起，寻了一处阴暗的角落站稳，直线距离那具尸体最远，他才安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初奉是个人民教师，在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夜晚，他刚看完手底下学生交上来的论文，痛骂了三千字之后，带着一股挥不去的郁气洗漱睡觉。
意识方才陷入混沌，耳边就是一道巨响，旋即热浪滚来。
他还来不及去细想发生了什么，下一瞬，整个人就出现在了一处诡白到可怕的空间里。
空间里有一个自称“系统”的东西。
甫一开口就很莫名其妙。
“你好，死人。”
陆初奉：“……”
他好像确实是死了。
陆初奉没去计较系统的礼貌素养，直接了当问它：“发生了什么事？”
“隔壁天然气爆炸，你距离太近，被炸死了。”
陆初奉忍了忍：“然后呢。”
“然后我刚好路过，需要一个任务者，发现你的意识波动跟我很契合，我就把你拉了过来，打算死人重新利用。”
“我需要你去帮我做个剧情纠反任务。”
“在万千个小世界里……”
陆初奉不想听它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科普，于是打断它：“什么任务？”
系统沉默，旋即一道半透明的任务面板直接浮现在陆初奉眼前，最上面笔走游龙写着几个大字：“虐文主角拯救任务”，再往下就是密密麻麻的任务介绍。
只那“虐文”二字，就叫陆初奉的嘴角抽了抽，想也不想拒绝：“我从来不看小说，更不看什么虐文，救不了，你换人吧。”
系统继续沉默。
它想了想，强扭的瓜确实不甜，并且还挺噎人的。
有点遗憾，但不多。
那就算了吧。
系统缓缓启动程序，这时候忽然有另外一道程序阻止了它。
陆初奉看不见的代码在它面前缓缓滚动，过了一会儿，逐渐整合成一串十进制数字，翻译过来便是一个人类常用的字：危！
系统：……
它忽然有些尴尬，扭了扭代码本体，冰凉的机械音瞬间切换成奶里奶气的萝莉音：“完成任务后，会有十分丰厚的奖励哦！”
“想要复活也是可以哒！”
“想要复活 一辈子花不完的人民币也是可以哒！”
“想要复活 一辈子花不完的人民币 一百岁寿命也是可以哒！”
“想要复活 一辈子花不完的人民币 一百岁寿命 世界第一帅的外表也是可以哒！”
陆初奉静静看它表演，似乎毫不动心。
等它安静下来之后，才沉声开口：“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意识简直敏锐到可怕。
系统默了默，继续用萝莉音开口：“我……那个，手太快了，你还没死，我就把你拉过来了，现在再送你回去的话，算我谋杀！”
陆初奉：“算你谋杀，那，算我什么？”
“算……你倒霉？”系统说。
陆初奉：“……”
这个系统，比他那帮用白色字体凑论文字数的学生还不靠谱。
系统绕着他飞了两圈。
落在陆初奉眼里，就是一个像萤火虫一样的东西，拖曳着长长的尾线，在自己周围画了两个光圈。
光圈慢慢缩紧，就好似要把他绑起来。
这是买卖不成，仁义也没有了？
陆初奉低低垂眸，心想。
系统见他不说话，有些着急：“怎么样？”
陆初奉还是不理它。
他试探着往旁边走了走，光圈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消散不见。
原来不是要绑他。
仁义还是在的。
他掀起眼帘，仔细看了看悬在他眼前的的一个小小光点，“所以你的工作失误，要我来承担后果，是么？”
他闭口不言“即使系统不把他拖进这个空间，他也会被天然气炸死”的事实。
清凌凌的眸光里没有一丝温度，表情收敛，唇角微微下抿，似不经意间泄露出几分委屈。
系统看见他的表情，一下子就代入了“加害者”的角色，毕竟光滑的代码也不支持他考虑更多，“真的是对不起啊，要不然这样，只要你愿意接受任务，我给你多开几个金手指怎么样？”
陆初奉垂下了眼睫，好似更加委屈了。
系统掐紧代码手，握成拳：“金手指的内容随你要求，并且，任务期间我会给你三次随时召唤我的权限……”
意思就是，他做任务，系统不会跟着？
自由度倒是挺高的。
陆初奉冷静想着。
系统还在喋喋不休：“……三次够了的，别家系统可一次都不会协助任务者呢……不行的话，五次，五次最多了，再多我能量就不够了，到时候你任务完成，我也没有多余的能量把你带回现代世界，带离天然气爆炸现场，还要躲过‘天眼’……说起来你们科技世界也真挺麻烦的……”
“嗯，行。”陆初奉得到想要的信息，也没多加为难，点了点头，声音轻得跟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中一样。
系统这才放下心口一块大石，萝莉音再次切换成机械音，“那我先把这本虐文的全部内容传输到你识海里。”
它的话音刚落，好似什么巍峨的大山骤然压下，带来一股令人窒息的席卷感。
陆初奉忍了忍才没叫闷哼出声。
他艰难地梳理了一下剧情，表情逐渐变得怪异起来。
——折凰。
好熟悉的名字。
……这不是他上高中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从他妹妹书包里掉落下来的那本小说的名字吗？
当时他那位刚上初中就叛逆的妹妹，几乎成了全家人的心病，为了能更好地走入他妹妹的内心世界，他选择从小说入手。
然而只看了一半，就决定人各有志。
心病就心病吧，人这一生哪里有顺风顺水的。
——生了他不够，还非要生个魔童一样的二胎，这难道不是他爸妈应得的报应？
陆初奉继续往下梳理，眉头紧皱，看完了当初没看完的剧情。
然后……
他就后悔了。
只觉得有时候生不生，死不死的也不是很重要。
这世上自有比生死更可贵的东西。
就是他的清白。
他咳嗽两声，润了润嗓子。
一旁眼巴巴等候的系统误以为他已经梳理完毕，打算启程了，连忙出声：“你想要什么样的金手指？”
陆初奉指尖一蜷。
犹豫半晌，“我要最高的实力，永远比这个渣……男主更高一头的实力。”
不然连男主都打不过，谈何教育？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1】
言语无用，那就手语好了。
系统连连点头：“还有别的吗？”
陆初奉一时之间没想到。
他不怎么看小说，对修真世界也不是很了解，想了想，“做任务的时候，我能用我自己的身体么？”
系统思索片刻，“也不是不行，但我还是不太建议你用自己的身体去冒险。”
“你要是身穿过去，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只有主神系统才能让你死而复生，我做不到。”
“但如果你是魂穿，用别人的身体，相对会安全一些。”
陆初奉问它：“那我自己的身体呢？”
“自然是保存在我这个系统空间里呀。”
陆初奉颔首，“那就魂穿吧。”
系统又问他：“相貌你有要求吗？”
陆初奉态度随意：“不难看就可以。”
不难看就等于好看。
所以这是一个对于外貌极有追求的宿主，要不然也不会想用自己的身体去做任务。
系统的代码眼朝着陆初奉看了又看，忍不住感慨，太他娘的好看了。
它要是也能长得这么牛逼就好了。
感慨完，系统粗略扫描了一遍原小说，很快定下来魂穿的对象。
另一边，陆初奉完全没有感受到系统的打量，正拧着眉，强忍恶心，把面前光板上密密麻麻的字仔细看了一遍。
一边看，一边问：“这上面写的‘开放式结局’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要求他俩最后一定要在一起。”
“那把虐文改成小甜文是……？”
“去除那些虐身虐心的情节，保证主角受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
“虐攻没事吧？”
“没事，随便虐。”
“还要求主角受摆脱恋爱脑？”
“毕竟恋爱脑不可取。”
陆初奉逐渐懂了，其实就是坏学生改造计划。
说坏也不太贴切……只是眼下一时之间，陆初奉也找不出什么准确的词来形容。
——因为他已经被原小说的剧情，真真切切的恶心坏了！
勉强把几个任务节点记在脑中，陆初奉对着系统说道：“可以了。”
系统便又把一切注意事项交代了一遍，代码流动，一道光束从陆初奉站着的地方倏然腾飞，于空中停滞片刻，才缓缓消逝。
……
意识再次回笼，睁眼就是命案现场。
陆初奉自然接受不了，心态有亿点点炸裂。
他要求一个解释，系统也只得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番，然后努力找补道：【你信我，魔界的右使是整个修真界最最最好看的！】
【然后为了满足你的金手指要求，我在把你传输过来之前，已经把右使的实力提高到了合体晚期。】
【只是……谁叫刚好赶上魔界内斗，这个老不死的魔尊想对右使下手呢，我就只能先让右使杀了他……】
陆初奉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复杂。
他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脑海里多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估计是原右使的。
——魔界哪里是在内斗，纯纯是老不死魔尊见色起意，想要……
算了，这些就不说给系统听了。
陆初奉慢吞吞地从原右使的记忆中，翻找出清洁术的施展方法，指尖稍微一动，身上瞬间干干净净。
他问系统：“那现在怎么办？”
“他”把原魔尊杀了，不会被原魔尊的手下追杀吧？
系统老实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我们当系统的，不能对宿主干涉过多，所以你做任务的时候我也没办法陪着，只有在你完成了每一个任务节点的时候，我才会上线，监测剧情扭转进程、查看世界意识有没有发现你，以及确认宿主是否需要心理指引，清除一些不太好的记忆什么的……】
“心理指引？”陆初奉有些惊讶。
系统：【毕竟是修真世界，弱肉强食，有时候，一些宿主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进行某种，会被现代社会写入刑法里的行为，心理和精神可能承受不住……】
陆初奉懂了，违法犯罪，杀人嘛。
他把这一点谨记在了心里，除非必要，坚决不动手。
这一会儿，他已经粗粗拟定好了对书中主角受的培养计划。
系统也没闲着，一边解释，一边弄好了紧急呼唤装置。
看不见的代码缓缓流淌，与陆初奉的意识相连。
陆初奉心下一动，感觉脑子里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
系统：【好了，密码是：181839769418。】
……什么东西？
陆初奉脑门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系统连忙解释：【3976是我的代号。】
陆初奉：“……”
他心累地送走了不靠谱的系统。
环顾四周，光线昏暗密闭的大殿地上铺满了黑色厚重的毛毯，再往前一些是一尊散发着莹白之色，由骷髅骨拼接雕刻而成的王座。
王座前面的地毯上，则直挺挺地倒着一具早已没有了气息的尸体。
那尸体左胸处破了一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面部表情更是狰狞得可怕，一双血红色的眼珠子直勾勾看向他之前站立的位置，好似到死都不愿相信陆初奉居然有能将他一击毙命的实力一般。
陆初奉靠着旁边的柱子，虚弱地闭了闭眼睛。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叩门的声音，“魔尊大人，右使大人，镇守在乌舫城的踅无将军求见！”
陆初奉皱了皱眉，没有回应，在脑海里思考这人是谁。
他在里面久久不回答，外面敲门的声音从一下两下的平缓，突然变得急促起来，“魔尊大人？右使大人？”
“怎么没声音啊？不会是出事了吧？”
“有魔尊大人在，能出什么事？”
一阵窸窣过后，敲门的声音重新响起，一下一下，用力至极，像是叩击在陆初奉的心脏上一般，他掐紧指尖，默默做好生死逃亡的准备。
谁知外面敲门的声音却突然停下了。
不知外面的人如何操作，只约莫过了几息，大门嚯地被外面的魔族齐心协力破了开来。
陆初奉转身静静望去，刺眼的阳光争先恐后铺洒而下，映射在那具瘫倒在大殿正中的尸体上，也为他颀长的身形描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那些破门而入的魔族们被眼前骇得纷纷瞪大了双眼，“魔、魔尊大人！”
“是右使杀了魔尊大人！”
人群当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随后魔族们齐刷刷看向陆初奉，眼里满含恐惧。
陆初奉：……
他开始暗背起了反击的术法和结印手势。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不过是简单抬眸回望过去，那些魔族们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嗓子一般，一下失去了所有声音。
下一刻，魔族们右手抚上左胸，低下头颅，恭恭敬敬地在他面前单膝跪地，口中高喊：“吾等拜见魔尊大人！”
陆初奉：？
【1】——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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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修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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