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空调送来轻柔的凉风,将车窗上凝结的薄雾一点点吹散。深灰色的真皮座椅泛着柔和的光泽。
车窗外,梧桐树的枝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晃,斑驳的树影掠过车窗,在舒虞翻动的笔记本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舒虞指尖划过笔记本上的字迹,余光不经意间扫到方汣抿嘴出神的模样。她合上笔记本,声音带着几分清冷的关切:“怎么了?今天早餐不合胃口吗?”
方汣的指尖在膝头蜷缩了下,慌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在想那耳机的事。”她垂眸避开舒虞探究的目光,耳尖微微发烫。
舒虞轻轻转动着钢笔,墨色的字迹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就是简家的人,而且大概是小辈。”她的声音像是裹着层冰,却又带着安抚的温度。
“嗯,之前是有怀疑过简小姐,现在基本上确定了。”方汣攥紧校服,认真地点头。晨光透过车窗洒在她发梢,映得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她有意接近你,你多留意留意。”舒虞声音不自觉放柔。这句话像是叮嘱,又像是某种隐晦的关心。
方汣的心突然漏跳一拍,脸颊染上薄红。她低头应了声“嗯”,声音轻得像是要融进车载音乐的旋律里。想起今早的事,心口突然泛起细密的疼。她攥着书包带子,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舒虞正将黑色笔记本往帆布包里塞,银质书签的流苏垂在她手腕上轻轻晃动。听见这突兀的问题,她动作一顿,又自然将书包拉链拉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包带的纹路:“没有,我大概不懂什么是喜欢,所以也从未对人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方汣像是想起什么般补充道,声音带着惯有的清冷又似提醒:“……未成年人不能谈恋爱。”
这话让方汣心头一颤,又忍不住弯起唇角。她转过头看向舒虞,晨光给对方冷白的皮肤镀上层柔光,发梢被风掀起细小的弧度。
“好。”她轻声应着,语气里裹着化不开的温柔。可下一秒,她垂下眼睫,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但姐姐还是要送花给别人呢…...
晚餐后的客厅被暮色浸染,暖黄壁灯在米色地毯上投下柔和光晕。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光斑,在银质果盘与未撤的餐具上轻轻晃动。
舒虞踩着木质楼梯的声响渐渐消失在二楼,方汣却反常地坐在浅灰色布艺沙发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靠垫边缘的流苏。
她时不时抬眼望向正在收拾餐桌的江姨,目光灼热得像团小火苗,在江姨将骨瓷餐盘摞起时,终于忍不住又瞥过去。
江姨将最后一只杯子放进消毒柜,摘下橡胶手套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转身时正对上方汣直勾勾的视线,嘴角扬起职业化的微笑,走到方汣身旁:“小姐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方汣慌忙坐直身子:“抱歉江姨,是我冒犯了。”她抿了抿唇,指甲掐进掌心:“我就直接问了,姐姐早上要求订的花,是送给谁的?”
江姨擦拭桌面的动作微顿,抹布在玻璃茶几上划出一道水痕。她垂下眼睫,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里浸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小姐,舒小姐订的那束水仙百合应该是送给她母亲的…”
喉结滚动了下,继续道,“夫人的生日快到了,而水香百合是夫人最喜欢的花。”
方汣的指尖骤然松开,靠垫的流苏垂落在她膝头轻轻摇晃。暮色爬上她的侧脸,将惊讶凝固成淡淡的阴影:“江姨,舒阿姨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江姨握着抹布的手收紧,指节泛白。“夫人原名魏荨,生日是这周日。”她刻意加重“魏荨”二字,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睫毛却微微颤动,泄露出几分酸涩。
方汣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我可以看看魏女士的照片吗?”她放软语调,眼底带着歉意。
江姨的表情缓和了些,垂眸掩住眼底复杂的情绪:“可以的,小姐。”转身时,丝质围裙下摆扫过沙发扶手。
保姆房的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陈旧的檀木气息裹挟着樟脑丸的气味扑面而来。昏黄的壁灯在墙角投下暖昧的光晕,窗台上的绿萝藤蔓蜿蜒缠绕,叶片垂落在褪色的蕾丝窗帘上。房间一隅立着个深棕色胡桃木抽屉柜,铜质把手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最上层的抽屉缓缓拉开,天鹅绒衬布上静静躺着一本皮质相册。烫金的藤蔓花纹缠绕在封面上,翻开时,夹着的干枯百合花瓣簌簌飘落。
照片里的魏荨身着白色连衣裙,腕间缠绕着珍珠手链,手中的水香百合层层叠叠,乳白花瓣上凝着细碎水珠。她戴着草叶与雏菊编织的花环,发间还别着朵盛开的铃兰,眉眼弯弯的笑意仿佛要溢出相纸。
江姨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抚过照片,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却在触到照片的瞬间蜷起,仿佛想将那抹笑容永远留住。
褪色的光影里,魏荨腕间的银镯还泛着微光,与江姨如今佩戴的那只样式如出一辙。
正要合上相册时,一张边角微微卷起的照片滑落出来。抽出那张泛黄的照片,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女并肩而立,春日的樱花落在她们肩头。
魏荨扎着高马尾,脖颈间系着整齐的领结,而江姨的鬓发别着发卡,两人站得笔直,却在镜头捕捉不到的角度悄悄十指相扣。照片背面用蓝色钢笔写着“1998.6.27”,字迹被雨水晕染得有些模糊。
蝉鸣在老槐树上此起彼伏,盛夏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在青石板路上洒下碎金般的光斑。
蓝白相间的校服裙摆被热风掀起又落下,江怀年额前的碎发黏着薄汗,攥着魏荨的手腕一路小跑,帆布鞋踏过路边积水溅起细小水花。
远处校门口的公告栏贴着泛黄的《还珠格格》海报,报刊亭里播放着小虎队的磁带,梧桐叶沙沙作响,裹挟着冰棍箱里飘出的绿豆沙甜香。
“阿荨,我们马上就可以一起拍照啦,好开心!”江怀年转身时辫子甩得老高,眼里盛满期待。
魏荨被拽得趔趄半步,浅杏色发绳松了几分,散落的发丝沾着槐花瓣:“阿年慢点,小心摔了。”她抬手想替对方擦汗,却被江怀年突然按住手腕。
少女忽然安静下来,乖巧地贴着魏荨并肩走,蓝白校服的衣角在风中轻轻相触。魏荨偷偷瞥向身旁人泛红的耳尖,脚下故意踢着路边的石子:“好啦,马上就到了。”
转角处的照相馆挂着褪色的“柯达冲印”招牌,橱窗里摆着老式海鸥相机,玻璃上贴着"拍一寸照赠大头贴"的手写海报。
“准备好,3...2...”摄影师举着相机调试镜头,远处电车驶过的轰隆声里,江怀年突然屏住呼吸。魏荨冰凉的指尖突然滑进她掌心,五指交错扣紧,腕间红绳编织的幸运结轻轻撞在江怀年的手表上。
“1...咔嚓——”快门声响起的瞬间,江怀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蝉鸣炸开,校服口袋里攥着的冰棍小票被汗水洇湿了边角。
阳光斜斜切过两人交叠的影子,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弧线。
江怀年盯着相纸显影的蓝紫色光斑,耳垂红得发烫:“阿荨,刚才拍照的时候你怎么突然牵我的手?”她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石子,余光瞥见魏荨嘴角勾起的弧度。
“怎么,我连我青梅的手都不能牵呀?”魏荨用没被握住的手轻轻戳了戳她发烫的脸颊,校服领口别着的茉莉胸针沾着露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江怀年望着对方眼里跳动的笑意,忽然觉得夏日的燥热都化作了心底翻涌的甜,连空气里飘来的栀子花香都变得黏腻而温柔。
江姨指尖还残留着相纸的温度,望着那张泛黄照片上十指紧扣的画面,喉间泛起苦涩的甜。
暮色将保姆房的阴影越拉越长,绿萝的藤蔓在她脚边投下交错的网,她轻声呢喃:“阿荨...”
她将相册仔细放回抽屉,抚平边缘的蕾丝,转身时带起的风卷起几片干枯的百合花瓣。客厅的暖光透过门缝漫进来,在她眼角刻下细纹。
江姨深吸一口气,把情绪藏进挺直的脊背,回到客厅。
“抱歉小姐,让您久等了。”她双手递过照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腕间的银镯随着动作轻响。方汣接过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操劳留下的印记。
水晶吊灯的光晕落在照片上,魏荨的笑容穿过岁月清晰可见。方汣望着照片里戴着花环的女人,睫毛轻颤,眼底掠过惊艳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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