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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在悬浮车冰凉的窗沿上划过，孟眷之的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流动的钢铁洪流上。
陆承朔坐在她身侧，连呼吸都收敛得极好，周身那的白酒信息素气息被牢牢锁在体内，一丝不泄。
啧，这自制力，简直不像个人嘛。孟眷之暗自感慨。
不过……越是坚硬的石头，敲开时迸出的火花才越有趣啊。
“陆警官，前面就是‘星尘回廊’了。”她侧过脸，唇边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如同要去参观主题公园。
“集团最厉害的材料测试中心之一，专门模拟深空里那些吓人的极端环境，听说很壮观。”
陆承朔只是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嗯”，视线依旧胶着在前方虚空，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注意力很集中的样子，却不像是紧张。
孟眷之也不恼，指尖在膝上那个看似装饰用的银色手环上轻轻一拂。
温润的金属触感下，细微的震动传来——微型光脑已悄然启动，后台程序无声运行。
她需要的东西，就在前方那冰冷钢铁构筑的“舞台”上。
悬浮车如同游鱼般滑入孟氏庞大的地下基地，穿过层层森严的闸口，最终停泊在银白色平台上。
空气里弥漫着低温金属和臭氧混合的冷冽气味，沁人心脾，也让人无端端绷紧神经。
“孟小姐，陆顾问，欢迎莅临‘星尘回廊’。” 项目主管迎上来，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男性beta，叫张明郡，在材料项目方面和孟氏有过交涉，自然也熟识孟眷之。
“张博士，有劳了。”孟眷之微微颔首，笑容温婉得体。
她自然地落后张博士半步，陆承朔则像一道沉默的阴影，保持着一个既能随时护卫又不过分亲近的距离，缀在她斜后方。
她能感觉到他那道带着审视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通道的每一寸合金墙壁和闪烁的指示灯。
警惕性可真高。
通道两侧是巨大的观察窗。
窗内的景象如同科幻噩梦：材料样本在强酸液体中滋滋冒烟；在瞬间千度温差的能量场中龟裂又愈合；被幽蓝的伽马射线束持续轰击，发出令人牙酸的锐鸣。
张博士边走边介绍，语气平稳中带着自豪：“…B区模拟的是‘零度深渊’外围常见的‘高能粒子星尘雨’。能量密度极高，穿透性极强，对材料是极限考验…”
孟眷之适时地吸了口凉气，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忌惮：“…如果人暴露在里面…”
“非常致命。”张博士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实验参数，“即便有防护，超时暴露，高能粒子会直接破坏细胞，导致不可逆损伤甚至…瞬间瓦解。”
他顿了顿，“当然，孟小姐放心，参观通道绝对安全。只是测试核心区运行时，周边会有轻微的能量逸散和辐射场，就像…站在大型变电站旁边会感觉皮肤发麻，属于正常现象。”
孟眷之心有余悸似的，微不可查地朝陆承朔的方向靠了靠，用余光观察者他的反应。
她感觉到陆承朔的身体似乎绷紧了一点。
不错，她思忖，适当的恐惧是真实的催化剂。
不出意外，B7区那个巨大的测试环道，将在他们经过时，恰好进入下一个两分钟的常规测试周期。
这将会是一个不出意外的意外…孟眷之忍住笑意，继续踱步。
一行人转入B区通道。灯光变得幽暗，轨道内悬浮着几块待测材料样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沉、持续的嗡鸣。
那是庞大能量系统待机时特有的呼吸声，钻进耳膜，让人莫名烦躁。
“看，那就是B7测试环…”张博士指向深处。
话音未落——
刺耳的蜂鸣警报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通道的沉闷！测试环周围的指示灯瞬间由绿转红！
“滴——滴——滴——B7区高能粒子流模拟测试启动！倒计时：5——4…”
张博士脸色微变，但还算镇定：“别紧张！常规测试！约束场稳定！”
倒计时归零的刹那！
嗡——！！！
一声仿佛连空间本身都被强行揉碎、挤压的沉闷巨响骤然爆发！整个通道似乎都在无形的能量冲击波中呻吟战栗。
测试环中央，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幽蓝与惨白交织光芒的粒子洪流咆哮而出，狠狠撞在轨道内的样本上！瞬间，刺目的电火花爆闪，尖锐的摩擦声穿透厚重的观察窗！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撕碎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扑面而来。
孟眷之像是本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猛地向后一缩。
随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血液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
这不完全是装的。那瞬间爆发的、模拟出的宇宙伟力，感受到带着毁灭性的气息，生物本能的恐惧也会自然而然地裹挟住人类。
在身体后缩的同时，她一把抓住了身旁最近的一个支撑物——陆承朔结实的小臂。
她刚刚刻意和他缩小距离，是让此刻的动作更自然合理。
不过事实证明孟眷之多虑了，模拟测试的爆炸声与混乱中，陆承朔也在下意识扯着她远离粒子环中心。
她的手指缓缓收紧，尽力用指腹感受着他的脉搏频率和信息素浓度的变化。
孟眷之当然知道这场她刻意提前了的测试对人体构不成什么危害，但身侧这个戎娄界长大的警官就不一定会如此确信了。
这个角度，她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唇线，慌乱中却莫名的有一丝倔强的忍耐，他小麦色的皮肤也显出些不惹眼的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孟眷之莫名觉得……好色。
她敏锐地察觉到血橙和白酒的气味在交辉的粒子跃迁光与混乱密集、高低交错的声响里发酵，相互纠缠，盘旋上升。
……如果在这里，当着几个闻声赶来的工作人员……亲他会怎么样？
可惜这次不能功亏一篑，她只好压下疯狂的念头。
她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隔着衣料感知到陆承朔小臂肌肉瞬间的、远超常人的紧绷与爆发力。
更让她惊喜的是，在粒子流爆发的瞬间，她似乎感觉到他手臂的皮肤下，有某种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波动”。
如同平静深潭下潜藏的暗流，正试图抚平外界狂暴能量的冲击。
陆承朔低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有对突发状况的高度警惕，或许还有一丝对她此刻苍白脆弱模样的…审视？
他扫视着粒子洪流的源头，费力地吐出两个字：“别慌。”
同时，他身体几不可查地调整了姿态，肩背微侧，形成一个更稳固的屏障，半挡在她与那狂暴能量源的方向之间。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孟眷之心中泛起一丝冰冷的涟漪，她尽力在混乱中在脑海搜寻。
保护本能还是Alpha的责任感？
又或许……是戎娄界那次灾难带来的创伤后应激反应？
当然，无论是什么，都可以作为牵引的丝线。
短暂的两分钟如同一个世纪。红光熄灭，蜂鸣停止，恐怖的粒子洪流消失无踪，只留下测试环内样本上刺眼的灼痕和袅袅青烟。
通道恢复了昏暗和低沉的嗡鸣。控制台那边传来操作员低低的、带着困惑的交谈声，似乎在检查为何排期提前。
孟眷之缓缓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手臂的温度和那种奇异的“稳定”感。
她长长舒了口气，最后用余光瞟了一眼陆承朔的状态。
“…吓死我了。”她轻声说，带着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随后缓缓转头看向张博士，“张博士…这…真是太突然了。撤裂感也，嗯……很真实。”
不过，只怕恐惧的根源，远比那模拟的粒子流更深沉吧。孟眷之暗暗想。
张博士一脸歉意：“实在抱歉，孟小姐！系统排期可能出了点小问题！让您受惊了！能量逸散绝对在安全阈值内！您感觉怎么样？需要去医疗室看看吗？”
“不用了。”孟眷之摆摆手，努力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就是…心还跳得厉害，手脚有点发软。”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转向一直沉默地站在她身侧半步的陆承朔。
陆承朔的脸色也有些凝重，眉头紧锁，显然刚才的冲击并非全无影响。
但他站得笔直，呼吸已经恢复了平稳，只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比之前更加锐利地锁定了那个沉寂的测试环，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破绽。
孟眷之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真实的疑惑和尚未散尽的惊悸，却因为整个过程中他的反应而越来越对自己计划的成功感到自信。
她终于用恰到好处带着犹豫的气声询问：“陆警官……你刚才好像没怎么受影响？那种被穿透，骨头都在发颤的感觉，你没有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完美地隐藏在惊魂未定的余韵里，让人察觉不出什么目的性。
陆承朔的目光终于从测试环上移开，落在她苍白脆弱的脸上。
他沉默了一瞬。
刚才那一瞬间，强烈的生物威胁感确实让他肌肉紧绷，皮肤也传来静电般的麻刺感。
但更深层的…那种仿佛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在自发地、微弱地“安抚”那混乱能量的奇异感觉…
是错觉吗？戎娄界矿坑入口那瞬间冰火交织的诡异感，模糊地闪过脑海。
“压迫感很强。”他最终选择了最表层的感受，避开了那些难以言喻的细节，“但可以承受。”
这时，旁边一个年轻的操作员插了一句，带着点心有余悸：“孟小姐您是不知道，刚才启动那一下，我们这边监测到的逸散场强峰值可不低！换普通Alpha站这儿，没准备的话，腿肚子都得打颤！”
张博士也点头，看向陆承朔的眼神带着一丝由衷的佩服：“陆警官的意志力和身体素质，非常人可及。”
孟眷之立刻捕捉到了这句话。她看向陆承朔，苍白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一种混杂着庆幸和…近乎沉重的“了然”。
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带着一种洞悉了某种残酷真相后的、低低的叹息：
“难怪…难怪能在戎娄界那种地方…带着大家走出来。”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般清晰地落在陆承朔耳边，“陆警官的骨头是比旁人沉些也硬些。”
这句话，她说得很轻，很慢，没有轻佻的崇拜，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肯定。
她不是在夸赞，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用血与火淬炼出的残酷事实。一个将“此刻的异常镇定”与“过去炼狱般的经历”冷酷串联起来的冰冷链条。
陆承朔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攥了一下。这太奇怪了。
戎娄界？他猛地看向孟眷之，锐利的目光试图穿透她脸上残留的惊悸和脆弱，寻找伪装的裂痕。
但她的眼神清澈，只有尚未平复的恐惧和一种…或许是沉重的理解？
孟眷之却已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那句叹息只是她惊魂未定下的无心之语。
她转向张博士，疲惫地按了按额角：“张博士，后面的参观…我想先缓一缓。头有点晕。”
她微微蹙眉，流露出些许心力交瘁的意思。
腕上手环内侧，微不可查的震动停止——关键信息已记录完毕。第一阶段，“观察”完成。
“当然当然！孟小姐这边请，去休息室！” 张博士连忙引路。
走向休息室的通道，光线柔和了些。孟眷之走在前面，陆承朔沉默地跟在身后，目光沉沉地锁在她纤细的背影上。
戎娄界…特殊…她的目的…疑团如同藤蔓缠绕。
她看似柔弱受惊，言语却能精准刺中他心底最深的隐秘。
是巧合？还是步步为营？
可不管是哪一种，陆承朔都完全看不透，也不清楚她到底能从他身上索取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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