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7日,9:47PM,米花中央医院。
诸星秀树捂着胳膊,被护士勒令坐在椅子上不许动。
“伤口虽然没有割断血管,但有可能伤到肌腱。”温柔而威严的女护士长这样威胁他,“如果不想之后恢复很久,就老老实实坐着,警察先生。”
桑原慎也陪在旁边,视线落到她胸前的铭牌上。
金属制的铭牌上横平竖直的写着三个字——毛利兰。
十二年前,毛利兰十七岁,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每天最大的困扰就是沉迷于喝酒赛马的父亲怎么与母亲复合以及青梅竹马的工藤新一张口闭口就是福尔摩斯;十二年后,二十九岁的毛利兰和母亲一样挽起长发,干练而专业地消毒设备,眼也不眨一下地给诸星秀树缝合血淋淋的伤口。
闹了一天,桑原慎也疲惫地捏捏眉心,感觉眼球胀痛,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喂喂!你在干什么?”两个青年勾肩搭背地从他身边走过,其中一个拿着手机,另一个则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又给你女朋友发甜言蜜语了?”
年轻的小孩。桑原慎也笑了笑,运转迟钝的大脑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被他忽略的点。
【森……】他迟疑地在心底说,【我觉得我犯了个错误。】
森轻轻地笑了,是那种你终于意识到的了然。
一个房间里三个人,有一个人输入了音调酷似“七个孩子”的邮箱地址,也就是,被认为已经被消灭的、组织那位先生的邮箱地址。不论那个人是谁,早在十二年前就得知这个讯息的江户川柯南,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除非——
【我说,你这个故事真的要往黑深残的方向一路狂奔了。】面板的人物卡牌中,蓝眼睛侦探冷淡的目光仿佛笼罩着一层阴翳,涌动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就连唇角似有若无的微笑,也在这一刻变得漠然。
“好了。”毛利兰利索地剪短缝合线,将染血的剪刀和棉球丢进盘子里,“避免伤口沾水,注意饮食,避免剧烈运动,还有——”她明亮的眼睛扫过诸星秀树的手指,“别抽烟。”
说完,她端着盘子匆匆出去。外头的小护士在喊她:“护士长!312病房!”
“……她怎么知道我抽烟的?”诸星秀树茫然地看着她潇洒的背影,喃喃。
她可是——曾经是高中生侦探的女朋友,你觉得呢?桑原慎也咽下吐槽,随口道:“大概是对警察的一些刻板印象吧。”
诸星秀树垂头丧气,像是被那句刻板印象攻击到了:“我也就是压力大的时候才抽一支……”
桑原慎也轻轻碰了碰他被纱布覆盖的小臂,戏谑:“损伤你贵公子的形象了?”
诸星秀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局促地抓住他的手指,指尖状似无意地扫过无名指上的两枚戒指。
“很晚了。”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桑原慎也摇头:“你受了伤,要多休息。我自己回去就好。”
诸星秀树英气的眉毛微微耸下来,在医院夜晚的昏暗灯光下显出一种湿漉漉的委屈。为了方便,他脱了外套,胸前的扣子解开了两颗。从桑原慎也的角度,能清晰的看见他线条流畅的锁骨和一点蜜色的胸膛。那一小片肌肤倒映在他眼里,让他顿了顿,脱口而出:“算了,还是我先送你回去。”
诸星秀树猛地抬起头,眼睛又亮又热,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心脏砰砰直跳。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但真当他听到暗示意味浓重的话语的时候,他还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忍不住雀跃。
森冷哼一声:【美色误人哈。】
桑原慎也:……
他承认,确实有那么点。
诸星秀树今天出外勤,车子还留在警局。桑原慎也拦了辆出租车,听诸星秀树报出一个地段优越的小区名称,想起自己简陋的一居室,难免生出一点对有钱人的怨愤。
日本警察的工资并不低,诸星秀树身为职业组,且是东京大学法学院毕业生,起点就与同年入职的小木伸司完全不同。小木伸司目前还是巡查部长,但诸星秀树已经是警部了。即便这样,只凭他刚工作不久的年薪,也是绝对买不起或租不起市中心的大平层的。
为了让自己不生出愤世嫉俗的心态,桑原慎也决定转移一下注意力:“今天那个警察。”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也是你的同事吗?”
诸星秀树半靠在他肩膀上,似乎困极了,微微阖着眼。听到他的问题,动了动脑袋,毛茸茸的头发扫在桑原慎也的脖颈,激起一阵刺挠般的痒。
“他啊,我记得和你说过,他是特殊组织犯罪对策室的。”诸星秀树感觉到桑原慎也的呼吸停顿了一秒,有些得意地翘起唇角,语气懒散地说。
之前说过,特殊组织犯罪对策室是日本公安第一课特别设立的、负责奥姆真理教相关情报的部门。桑原慎也摸了把年轻警察不安分的脑袋,心里疑窦丛生。在原故事里,他记得很清楚,风见裕也是跟着身为“千代田”——原谅他总是将“零”称作“千代田”吧,因为当年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叫这个名,他已经说习惯了——负责人降谷零的,在降谷零不在的时候,他甚至可以代上司指挥,明显地位很高,未来前途光明。
但特殊组织犯罪对策室?
一个处理邪教的部门,危险性高、功劳少、上升途径几乎没有,再完美不过的处理“废物”的地方。
究竟因为什么,才让风见裕也从“千代田”调到了特殊组织犯罪对策室?
桑原慎也思索着,灰色的眼睛浸泡在流动的霓虹光影里,像一汪深邃的湖水。往深里想,如果风见裕也被调职,那他的上司呢?那个本该是他后盾的男人,降谷零又去哪了呢?
出租车停了下来。诸星秀树付了钱,带着他走进小区。
高级公寓楼的小区绿化十分用心。路灯柔和的照亮石板小路,两侧的绿植郁郁葱葱,甚至能闻见随风而来的、茉莉花的淡淡香气。
诸星秀树没问他是不是要回去,桑原慎也也没提。他们两个心照不宣地一前一后走进顶层的公寓,感应灯自动亮起,照亮了装修简约却不失精巧的房间。
桑原慎也站在落地窗前,接过诸星秀树递给他的水杯,浅浅抿了口。摩天大楼的灯光交织成一张璀璨的巨网,将整座城市浸在一种迷离又鲜活的光晕里。他余光瞥见放在小几上的一盆已经枯萎的绿萝,失笑:“都枯了,你怎么不扔掉?”
诸星秀树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动声色地说:“还是有点舍不得,毕竟我养了好几年,一个没留神就这么死了。”
他看着那盆小小的、枯死的植物,语调似乎懒洋洋的,但尾音仍带有一丝没有完全掩饰掉的颤动。桑原慎也察觉到一点不对劲,转过头看他。
诸星秀树没有给他进一步探究的时间,他往下又解开了两个扣子,然后缓慢地倾身,蜻蜓点水般在桑原慎也的嘴唇上掠过。
“我想洗个澡。”他低哑地说,墨蓝的眼睛闪闪发亮。
桑原慎也笑了,夜色朦胧,他的声音格外柔和:“伤口不能沾水。”
“那你要帮我吗?”
-
万籁俱静。
当人潮离开后,东京巨蛋体育场显出一种极闹之后的寂静。工作人员陆陆续续下班离开,兰登下到地下车库,辻堂美井已经把车开过来等待。半开的车窗后,是江户川柯南平静的侧脸。
“怎么样?”兰登缩在座位里,打了个哈欠,“交易顺利吗?”
他脸上还带着未拭的妆容,刻意勾勒的眼睛无辜又纯真,金子般的卷发垂在脸侧,看起来像是个天使。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江户川将车窗升起,免得被外面等候的粉丝拍到脸:“很顺利。”
辻堂美井在驾驶座上,略带紧张和恭敬地道:“抱歉,是我没做好调查,劳烦您辛苦了。”
“你知道就好。”江户川柯南毫不客气地说,“我真的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了。”想到今天状况百出的情形,即使是他也难免觉得疲累,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难怪九条发现了我们藏在道具内的‘小秘密’。”兰登虽然一直在台上演出,但对后台发生的情况却了如指掌,随意地曲起腿,“想要一鱼两吃,未免太贪心了点。”
他说着,红润的嘴唇一弯,邪气的笑容衬得他的瞳孔更加碧绿森然:“多亏了那个女人让他变成一具尸体,否则今天麻烦大了。对我们来说,也不用事后操心怎么处理他了。”
“是要感谢她。”江户川柯南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附和。
“但我担心九条也许和她透露过什么,男人精虫上脑的时候,可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兰登歪过头,法语诗歌一般从他的嘴唇中淌出来,“为了保守秘密,还是让她消失吧。”
江户川柯南与他微笑的眼睛对视了片刻,沉默。
兰登打了个响指,对着辻堂美井命令道:“这个事就交给你吧,别再让我失望了。”
辻堂美井脊背僵硬,握着方向盘的手掌潮湿黏腻。她觉得自己在发抖,于是努力维持住平稳的声线:“我明白的。”
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江户川柯南看了看,突然开口:“停下。”
辻堂美井一脚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兰登卷起一缕头发,懒洋洋地斜他:“你要干什么?”
“我不打算和你回酒店,那里现在一定被各种媒体包围着。”江户川柯南跳下车,夜风吹起他未系的西装外套,潇洒得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人,“你的委托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我自己的案子。”
车门缓缓合上,兰登透过车窗看着优哉游哉走在马路上的侦探,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打开手机。
“走吧。”他说。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他有一封未读邮件。
这乱七八糟、兵荒马乱又漫长的一天终于写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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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阒黑的七重奏(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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