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寻等人到底没有在今日回来，但派遣回来三名传信的兵卒，告知了闻仪等人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明天清理完营地之后再回来。
听完兵卒的汇报，城中的几位总算是放下心来，安心等待，同时注意周围有没有什么其他来窥探的家伙。
兴许是先前的动作不小，在城外村落的兵卒并没有再瞧见窥探奉邑状况的家伙，反倒是瞧见了几批流民。
这些人看样子是从南面来的，兴许是一路上吃的苦太多，瞧见其他人手中的食物便无法思考，只会按照本能去争抢，暂时不能接近城邑，也只能暂时将人安排在离城较远的地方，同时多加看守，防止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且其中病着的人极多，除了咳嗽发烧的，更多是吞吃了太多不消化的东西，面色极差。其中一些连随行大夫看了都只摇摇头，熬煮了些东西试试，能不能挺过来就看那些病人自己了。
城中的人在兵卒的警示下也不会去接触，瞧见那群人倒是心有余悸。
有些话来自平邑的兵卒听不懂，但是原本就住在这里的他们能分辨出来，自然也想到若不是南寻等人将此地攻克下来，兴许现在的自己也同这些人一般踏上了流亡的路。
毕竟那些贵人的粮食是不可能供给给他们的，更别说同北边来的人一样还在最冷的时节将他们安排在一起取暖，往年可都是靠着硬熬挨过冬天。
想到这里，原本有些磨蹭的人也变得积极了些，兵卒中也有亲戚在这边的，从他们口中自然也听说了其他城邑的建设进程。虽然还有些怀疑，但看着城墙的建设进度，或许那些听起来不真实的话也是能实现的。
说是第二日回来，但最后还是多拖了一天，直至第三日傍晚，站在旧城墙上的闻仪才瞧见有些熟悉的旗帜。
等队伍再靠近了些，闻仪也明白了为甚这些人回来的路程拖延了，实在时携带的东西太多，他们出去的时候车架的数量有限，不少人甚至背着东西。还有不少看衣着不是她们这边的兵卒，大概是俘虏。
掌管库房的人听闻南寻回来后便迅速抓了两个身边的从事往城外走，天知道他这些日子瞧见原本就空空荡荡的仓库中粮食越来越少心中有多焦躁。
虽然这人也知道这才是大部分城邑的常态，但在平邑呆过的人都只会因为粮食存放的时间长了而烦恼，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奉邑的状况，总感觉抗风险能力几乎为零。
虽说在外面两天，但都居住在那些人的营帐中，是以南寻和手下的人精神状态还算不错，此时瞧见闻仪等人出来，干脆将事情一并说完，让旁边的人总结成文书。
收获还算是丰厚，除去一些粮草，缴获最多的还是各式武器，虽然有些已经破损锈蚀严重，但这边的窑炉已经建了起来，将这些东西投入城邑的建设中也是极好的。
至于那些被俘虏的人则也看押起来，帮着做些活，补充人力。
“这次倒是轻松。”南寻语气还算是轻快，此次只有兵卒轻伤，已经在那边处理过了，最严重的修养月余也能恢复，算是完胜。
最主要的是那边的人虽然也有戒备，但整体而言营地十分散乱，南寻等人进去了不少人才反应过来，慌忙迎战。
“营地这般混乱，他们竟还能派遣出人来这边？”闻仪有些惊讶，按照南寻之前的话推测，这边大概还有厉害人物坐镇，这才能维持住这边的战况。
“原先应当是有的，不过还是晚到了一步。”他们进去的时候直奔主帐，但外面也没有守卫的人员，掀开之后却发现里面一片散乱，各种印信文书都像是被翻找过散落在地上，不见人影。
看起来也不像是自己主动离开的，但周围的兵卒看起来也不知情的样子，倒也有可能是起了内讧。
南寻有些遗憾，但并不后悔等到闻仪等人过来再做打算。之前就算继续推进，手中的人也完全不够用了。后方不稳，前线也会很危险。
*
之后几日都是阴雨天气，原本的工程都停滞了下来，临时搭建起来居住的地方极难完全防住雨水，但几家人凑一凑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加上还有些没有被损坏的住房，勉强也够了。
那些俘虏来的兵卒被分开安置，发觉每日能吃到东西，也见到之前被派遣过来“送命”的同僚还好好的，甚至身子看起来好了些，不想留在营地的他们一般面黄肌瘦，不由得问询一番。
那几人见一边看守的人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便也一五一十将自己的经历讲了出来。他们在这里干活的时间要早些，听完这些人的叙述，仍旧有人半信半疑，但过了几天之后也大都相信了。
食物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中一部分是原本这里的住民，另一部分也是服役过来的，在开战之后便没想过自己能平安离开。他们并没有什么野心，谋求功绩之类的，能够安稳生活下去，有机会和亲人团聚就已经最好的了。
兴许是为了补上去年缺少的雨水，接连三日都只在傍晚的时候略微停歇了会儿，其余时间雨水几乎未曾断绝，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河流水位也上涨了不少，每日都会派遣兵卒去查看，情况有些不妙。
虽说这些年来河流也被拓宽了些，但某些弯曲为了方便取水并没有取直，水流甚至有蔓延出来的趋势。
众人只得冒雨临时铲出了一条细渠，将水分流，随着水的冲刷原本的水渠也在逐渐扩张，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随行的大夫熬煮了不少汤水，生怕这些冒雨出去的人生病，然后传染其他兵卒。好在回来之后就及时更换了衣物，只有几人打了喷嚏，灌下去几碗热汤之后便好得差不多了。
奉邑靠北的城墙还没有修缮，北边山上虽也有些绿色，但在去年蝗虫肆虐过之后残存的根系或者树皮也被饿极了的人当作食物，若是一直这样下雨，兴许有山洪的可能性，现在的旧城墙可挡不住混杂了碎石和树干的洪流，一片区域的建筑会被直接推平。
闻仪安排巡逻的兵卒多盯着些，若是有什么情况及时传达出来，同时将靠近北边居住的人暂时挪到城邑南侧。
“虽说将人都挪了过来，但仍旧不能放松警惕。”闻仪将先前绘制的舆图展开，现在做不到绘制上高度，但肉眼观察还是能判断出哪里陡峭些，哪边容易发生垮塌，以及对奉邑可能造成的结果。
北侧的山虽然不算高，但两座山中间存在较陡的沟壑，当中还有一条溪流流经城北城东，最后汇总入流经城邑的河流。
如果这条溪流出现断流、水位忽然暴涨或者变得浑浊，掺杂树枝和泥沙，就极有可能爆发泥石流之类的自然灾害。瞧见黄泥水之类的也是极其危险的，不过根据距离若是山体滑坡对于奉邑的影响并不大，闻仪便将更多注意力放在那条溪水上。
她在舆图上做了几个标记，然后拿出较薄的纸张铺在上面，将这一小片区域绘制下来，递给轮值的兵卒，“多注意这些地方。”
心中想着事情，这几日晚上都很难入睡，且容易惊醒。今日这种情况更为严重，辗转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闻仪干脆换了衣服，将屋中的豆油灯点亮，站起来活动一二。
门口放着斗笠和伞，外面的雨势似乎比起洗漱的时候更大了些，伴随着各种杂声。
隐约似乎有什么沉闷的声音传来，闻仪起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北边已经传来了号角声。她迅速穿上斗笠起身，刚走出院子就看到值守的兵卒跑了过来。
大概是跑了太久，这名兵卒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什么话，但闻仪看了一眼只是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找其他人。”
南寻几人就住在隔壁，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迅速换了衣服起身。
因为先前闻仪已经吩咐过，虽然夜间众人视物不清，加上外面雨下得大，在行动上有些困难，但好在之前已经将人转移，眼下只需要继续往城中西南边新建起来的建筑中挪动。
原本在北城墙上观测的兵卒也迅速撤离，原本断断续续的轰鸣声变得更加频繁，连带着地面都有些细微的颤动。
绝大多数人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事实上就连闻仪也没有什么经验，没有人知道这场灾害究竟有多大，会不会直接将北边的城墙和建筑摧毁。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天意。
当类似于闷雷的响动声自山谷中轰鸣而至，闻仪几人撑着伞站在高处，却仍瞧不见那边的具体情况，只能从震动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在往这边推进。
轰隆——
北侧旧城墙被吞没的声音让身边跟着的兵卒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被带过来充当临时向导的本地人甚至有转身就跑的冲动，但腿软到挪不动步子，看起来倒是镇定。
“你们……以前也是这样吗？”其中一名兵卒压低声音询问，似乎对于他们站立不动有了误解。
旁边的人头猛烈摇了几下，声音有些抖：“咱……咱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这是啥子啊？”
南寻的视力比起一般人好一些，依稀能够瞧见有一片更深的颜色没过了北边的建筑，最后被那条涨水的河流阻隔了下来，开始沿着水流往下游走去。
他松了口气，虽然瞧不分明，但白日那边的景象还是能记住的，却直接被吞没。
闻仪瞧见身边人的神情松了下来，声音也没有再继续往她这边推进，反倒是有东去的趋势，倒也猜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应该已经过去，他们这边临时是安全的。
“好了，大概没什么事了，先都回去休息会儿，明日还有硬仗要打。”闻仪说了一句，便最先起身离开了这里，回新安排的地方补觉。
兵卒并没有将所有人都喊起来，但声响这么大，哪怕是睡眠再好的人也从睡梦中惊醒，熟悉的人凑在一起找些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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