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顾帧像是以往一样到派出所上班。
手里提拎着的早餐还是在小区门口买的茶叶蛋和烧卖，另外再加一杯豆浆。
从顾帧住的花园小区到南安派出所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八百米，不过大多数时间里，顾帧都是待在警局处理所里挤压的案件。
火车站扒窃案多发，最多的时候一天少说能抓住十几个扒手，偶尔还要负责调节附近商户居民的矛盾，偏偏所里人还少，加班也就成了所里的常态。
顾帧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规律，两点一线，日复一日。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进门的那一刻，他就觉得所里像是少了些什么，直到看到无精打采的安小芸和会议室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玩具和零食，他才反应过来。
是少了那小孩。
虽然岁岁只在派出所待了一天，但好像处处都可以看到她留下的痕迹。
桌上的零食，地上玩具，垃圾桶里的包装袋，甚至连他们平时用来查看监控的录像机里放着的都还是雷宇昨天给岁岁租来的动画片录像带。
看着这些，顾帧又想到了昨晚上的那个梦。
昨晚是这么多年来，他的第一次失眠。
好不容易睡着，就梦到自己成了家，还当了爹。梦里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跌跌撞撞地朝他走来，而他则是笑着温柔地把那小孩抱在了怀里，甚至任由她把口水蹭在自己的衣服上。
最诡异的是，那小孩也叫岁岁。
顾帧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昨天那声“爸爸”的吓出心理阴影了，不然怎么会连做梦的时候都在当爹。
但那种真实感，却让醒来之后的他怎么都忽略不了。
甚至诡异的，让他的心里生出了一种堪称荒唐的猜测。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这件事，哪怕是虚惊一场，也好过总是这样不清不楚的好。
顾帧拉开了一个上锁的抽屉。
里面是封存好的岁岁留下的头发和唾液样本，一是为了在亲生父母报案的时候方便比对，二是则是为了记录入库，等到日后技术跟上，信息库足够的充足庞大便可以直接进行DNA信息的比对。
而在现在，只有省城的公安厅才支持一对一的DAN信息数据比对。
从海城到省城，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两天的时间，这还不算信息比对所需要的时间。
正好这时，咬着干巴馒头的雷宇又从门外经过，他正打算按照顾队说的，去社区查查天使儿童之家的资料，这会儿听到顾帧叫他，当然是立马跑过去。
一副随时等待指挥的模样，激动道：“顾队，是不是有什么新任务要交给我。”
顾队可是他大学时候的偶像啊！
顾帧把两个密封的文件袋交给了雷宇：“你拿着这两份DNA样本去一趟省城公安厅，让技术科的同事帮忙比对鉴定。”
文件上一个写着的是岁岁的名字，另外一个写着的是……顾帧。
雷宇觉得自己可能是今天起太早，眼花了。
在来回看了好几次之后才敢确定。
这是真的。
顾队要和岁岁做亲子鉴定！
这岂不是就证明岁岁很有可能是顾队的亲闺女？
雷宇一脸吃到瓜的表情，但是在对上顾帧目光的时候又一秒恢复正经，立正稍息站好：“保证完成任务。”
当天中午，雷宇就买了去往省城的火车票。等他去到省城，并把材料交给技术科同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基于国内现在的DNA比对鉴定技术还不算十分的成熟，所以及时是加急也还要等上一天半的时间。
而这两天的时间里，岁岁就一直待在福利院里。
安小芸趁着午休的时间来看过岁岁一次，岁岁一看到她来，就立马从小矮凳上站起来，吧嗒吧嗒地跑过去，仰起头来期待地问：“是不是爸爸来接岁岁啦？”
对上岁岁期待的目光，安小芸只能说：“岁岁，顾队他这两天有点忙，等他忙完了就会来看你了。”
果然，岁岁原本还上扬的嘴角一下就耷拉了下去。
像是个小大人一样，摆了摆手：“算了，爸爸肯定是不要岁岁了。”
安小芸赶忙跑过去哄她：“顾队怎么会不要岁岁呢，岁岁这么可爱，小芸姐姐保证，等顾队忙完工作，一定就会来把岁岁接回家。”
其实今天顾帧的确是想来福利院的，但派出所临时接到报案说，火车站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抢劫案，顾帧作为“反扒大队”的队长必须立马赶过去。
岁岁小小声地叹了口气，抱着自己的小短胳膊说：“爸爸忙，妈妈以前也很忙，岁岁都知道。”
因为下午还有案子，安小芸也没在福利院待太长的时间。
廖院长知道她来，还专门去送的她。
走到一楼的那面照片墙的时候，安小芸也多看了两眼，然后有些奇怪道：“怎么岁岁的照片也在这里？”
廖院长笑着解释说：“福利院的孩子来的第一天都会拍照留念的。”
照片是红底的两寸照，或许是因为拍照的时候岁岁没坐好，所以照片拍出来有些歪，但是这一点都不影响岁岁的漂亮和可爱，扎着两个毛茸茸的丸子头，简直比她第一次见到岁岁的时候还要精致。
果然还是福利院的老师比较会照顾孩子。
安小芸又认真看了看，注意到了岁岁照片的旁边还有几个空着的位置，又问：“怎么没看到玲子的照片。”
玲子和岁岁是同一天来的，按说两个人的照片都应该在上面。
廖院长顿了下，说：“玲子的照片还没来得及洗出来。”
安小芸点点头，也没多想：“那我就先回去了，廖院长别送了。”
廖院长一直目送着安小芸离开，等到人走远了才又收起了面上温和的表情，目光落在照片墙上，隔着镜片的眼神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她没想到，派出所的人会这么关注岁岁。
可是那边又实在催得紧……
*
第二天就是周六，廖院长突然提出要带岁岁出去一趟。
又告诉岁岁说，要带她去找爸爸。
知道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爸爸，岁岁当然是很高兴的，所以一点也没怀疑的就按照廖院长说的换上了漂亮的小裙子，还让晓玉老师给她扎了漂亮的小辫子。
赵晓玉几次想要说话，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只是在把岁岁领到廖院长身边的时候，忍不住提了句：“院长，要是派出所的人过来问怎么办？”
廖院长斜看了她一眼说：“我又不是不把她带回来。”说完，她又低下头笑着对岁岁说，“院长妈妈只是要带岁岁去找爸爸，对不对？”
岁岁抿了抿唇，期待见到爸爸的心情还是占了上风。
她很认真又期待地点了头，大声说：“对！”
来接岁岁的车已经等在了福利院门口，车上坐着的就是廖院长提前联系好的中间人“黑子”。
廖捷萍带着岁岁出门，岁岁也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玲子，只是她没有看到玲子眼中的担忧，还高兴地和她挥了挥手：“玲子姐姐，岁岁要去找爸爸啦，你记得帮岁岁告诉小哑巴，岁岁以后还会来找她玩的。”
小哑巴是岁岁在福利院新交的朋友。
很胆小，很内向，其他人都不愿意接近她，只有岁岁主动分享了自己的零食给她。
玲子张了张嘴，想要拦住岁岁，却是被赵晓玉拉住了。
玲子年纪大些，又在被拐卖的时候跟着“李二婶”他们呆过一段时间，所以在脏兮兮的小哑巴出现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什么。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廖院长要把岁岁带走。
是要把她卖掉吗？
可是岁岁的爸爸不是警察吗？
“晓玉老师，我们去给顾叔叔打电话吧，他知道了，肯定不会让院长把岁岁带走的。”玲子说。
赵晓玉却是犹豫了。
玲子语气祈求：“晓玉老师，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肯定也很担心岁岁的，对吗？”
岁岁救过她一次，所以她这次一定也要救岁岁。
赵晓玉看着门外已经准备要上车的岁岁，像是下定了决心：“你跟我来。”
玲子眼睛一亮，赶忙跟着赵晓玉离开。
福利院门外。
岁岁已经被送上了车，廖捷萍还在和黑子说话。
从见到岁岁的第一眼开始，黑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这次这个不错，那边开了很高的价格，老规矩，你七我三。”
听这话，显然他们之间已经做过很多次的交易。
廖捷萍没意见，只是提醒道：“你和那边说过没有，这是派出所送来的人，短时间内还不能办理收养手续。”
按照流程，这些被拐卖或是走失的儿童很难被定性为孤儿，就算是送到了福利院，想要被收养也只能办理“寄养家庭”的手续。
黑子拉开了车门：“放心吧，只要货好，时间不是问题，一个被拐卖的小孩，怎么不是卖，她亲爹亲妈都不找她，派出所的人总不能盯她一辈子吧。”
车门被打开，抱着自己的小背包和小玩偶乖乖坐在车后座，原本还很高兴期待着见爸爸的岁岁在听到这句话后，期待开心的表情变了，唇角紧抿着。
看着上车的廖捷萍，她突然就开口道：“岁岁想先给爸爸打个电话。”
黑子看向廖捷萍。
廖捷萍当然不会同意：“岁岁难道不想快点见到爸爸吗，有什么话都可以等见到爸爸的时候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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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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