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南安派出所成立了“反扒大队”以来，每天少说都能有十几起有关盗窃和纠纷的案件，前几天的“火车拐卖案”才刚移交了市局，今天的“福利院勾结案件”又分去了他们所里的不少人手。
现在连雷宇和安小芸都开始负责审讯。
仅有的三间审讯室现在也是排着队的使用。
一边审问扒窃，一边审问福利院。
赵晓玉在给派出所打来电话后，便独自一人带着玲子来了派出所自首。
负责审讯她的是安小芸。
而在她的供词下，也终于揭开了廖捷萍掩盖之下的所有恶行。
不只是滥用职权，里外勾结，更多的还是对福利院孩子们身心的摧残。
“我十岁那年就被送进了天使儿童之家，那时的廖捷萍还只是福利院里的一个老师，五年之后，她就成了院长，福利院也是从那时候起发生了改变……”
那时候的赵晓玉还只有十五岁，因为自幼的经历，她十分的内向，因为孤儿的身份，在学校的时候也不爱和人交流，几乎是一放学，她就立马回到孤儿院。
而那也是第一次，她发现了廖捷萍的恶行。
“廖捷萍从来不会亲自动手打骂那些孩子，她有只听自己话的人，人数不多，只有两个，十年来也几乎都是他们，小哑巴也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最早的受害者……是我。”
赵晓玉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已经闪着泪光，面上的笑容却是苦涩又自责。
原本受害者，最后竟然成了一个冷眼旁观的帮凶。
安小芸记录到这里，也不由得抬起头去看赵晓玉，有些不忍和心疼。
雷宇则是镇定的继续讯问：“天使儿童之家曾在三年前受到过一次举报，匿名人士是不是你。”
赵晓玉没否认：“是我。”
雷宇继续道：“那时的你应该已经是福利院的老师了吧？”
赵晓玉点头：“是。”
安小芸忍不住问：“既然你已经长大成年，为什么不离开福利院？”
离开那个魔窟，至少能让自己远离过去的阴影。
赵晓玉闻言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我当时想，如果我留下，或许能够帮助其他和我一样的孩子。”
只是最后她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还成为了他们的帮凶。
或许没人可以理解那种感受，明明受尽了压迫和折磨，也有了逃离的勇气，却还是被困在原地，不敢挣脱。
“所有的孩子从踏入天使儿童之家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打上了标签，漂亮健康的会拍下照片贴在照片墙上，供人挑选出价，至于那些不健康或是有残疾的孩子动辄打骂，若是不听话就会被关到福利院的地下室，等到必要时候就会带出来博取志愿者和爱心人士们的同情，为福利院拉赞助。”
不管是怎样的孩子，在廖捷萍那里都各自有用处。
而曾被岁岁帮助过的小哑巴在逃出来之前就一直是被关在地下室了，因为她曾经试图向福利院的志愿者们求助，被廖捷萍发现了。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福利院便渐渐地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规矩，有的孩子选择顺应，有的孩子选择反抗，而反抗的最后结局就会变得和小哑巴一样。
曾经的她也是反抗过的。
虽然是听着别人的故事，但安小芸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雷宇也在平复心情之后问出了十分关键的一个问题：“小哑巴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人为。”
赵晓玉抬起头，泪水顺着眼眶滑落。
此时已经不再需要任何的语言。
“难道我们就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葛力最是热血热心肠，此时听到这些审问，简直恨不得冲进去把罪魁祸首暴揍一顿。
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是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才被送进去的，本以为在福利院里能够得到最好的照顾，却没想到等待他们的是即将伴随一生的噩梦。
如果想要治廖捷萍的罪，他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也需要更多的证人和证词。
可是除了像是小哑巴这样受到过折磨的孩子，福利院里大多的孩子几乎都将廖捷萍奉为了神一般的存在，认可她的一切做法。
“院长妈妈人很好，是那些坏孩子们不听话，不听话的孩子就必须要受到惩罚。”
“外面的人都会欺负我们，因为我们是孤儿，只有院长妈妈是真心为我们好。”
“院长妈妈说过，只要我们表现好，乖乖听话，就都是她的好孩子。”
“……”
只是简单的询问了天使儿童之家的几个孩子，就几乎都得到了一样的回答。
听着这些孩子们稚嫩而又单纯的话语，葛力跟何飞都忍不住沉默。
他们没有办法去指责这些孩子，因为他们也是受害者。若是想要纠正他们的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
没办法，葛力跟何飞只能又把询问的重点放到了小哑巴的身上。
只是以葛力的形象，显然是不太适合跟小孩子相处的，而且以小哑巴现在的状态，最好还是找一个她比较信任的人来。
“让岁岁来吧。”安小芸突然想到，“我记得刚才赵晓玉说，岁岁帮过小哑巴，小哑巴也很信任岁岁。”
葛力一听，有些犹豫：“可是老顾能答应吗。”
岁岁这次被吓得不轻。
也是因为这福利院的事，让派出所的同事们对于顾帧怎么就成了孩子亲爹这么问题也没那么纠结了。
反正现在就一点，岁岁肯定是能被留下的了。
前面大哭了一场，又睡了一觉的岁岁此时正在派出所的食堂里吃饭。
顾帧就坐在她的对面，难得的有些感慨。
这小孩是真奇怪。
明明刚才还哭着死活要让他抱了一路，现在有了好吃的饭菜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一顿饭下来都不带看他这个亲爹多一眼的。
顾帧拿着筷子把餐盘里岁岁都没动过一口的青菜又给她夹进了碗里，说：“小孩子要多吃青菜才能长高。”
岁岁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个眼睛还是红红的，嘴巴里塞着满满的一口烧肉，一边嚼巴嚼巴，一边又把碗里的青菜给舀了出去。
顾帧眉头一挑。
小孩还挺叛逆。
“还生我的气呢？”顾帧手撑着桌面，低下头去看她。
岁岁舀了一大口的豆腐又往自己嘴里送，腮帮子鼓鼓的，像河豚。见顾帧低头看她，她捧着自己的碗就转到了另外一边。
气鼓鼓的。
顾帧无奈，他活了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凭空冒出个这么大的女儿，还是个气性这么大的女儿。
别说，就这一点还挺像他的。
“我给你道歉好不好？”顾帧少见的放软了声音。
他对他爹妈和前女友都没这么温柔过。
可到底是第一次当爹，没经验，也不会哄小孩。
但是岁岁“小孩有大量”，也没有太记仇，把手里的碗放下，又把嘴里的饭咽下，才看着顾帧开口：“你要给我买冰淇淋。”
她决定提醒自己的爸爸一下。
可顾帧就有点不太上道，还问：“为什么？”
岁岁着急：“你不是要哄我吗？”
哄？
行吧。
顾帧有些好笑道：“给你买冰淇凌就是哄你了？”
“对啊。”岁岁点头，又开始好奇，“爸爸你怎么了，以前你每次哄我的时候都会给我买冰淇凌的呀，你不记得了吗？”
顾帧扯了扯唇角。
脑海中瞬间浮现的就是那场梦境了，那个温柔到让他以为是见鬼了的自己。
顾帧脑海之中突然就有了个猜想，他觉得很有必要证实一下：“你说的那个爸爸，多大了。”
岁岁皱眉，掰着手指头认真算了好久才说：“爸爸31岁，妈妈29岁。”
几乎是在岁岁这话说出来的瞬间，顾帧就觉得头皮发麻，像是一瞬间被闪电给选中了一般。
那种诡异的感觉从头顶蔓延到了全身。
所以，岁岁是他的女儿，但并不是他现在的女儿。而是他两年后将要出生的女儿。
这真的可能吗？
一个本该在两年之后才出生的孩子，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
顾帧沉默了很久，努力吸收消化掉这个以他的认知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可看着对面吃饭吃得很开心的岁岁，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句：“那……妈妈是谁？”
在和初恋女友分手后，顾帧早就做好了孤独一生的打算，就像是毕业时候的宣誓的誓词一样，要将自己献身于崇高的任命公安事业。
结婚，生子，都不在他原本的计划之内。
可岁岁的存在无疑就是狠狠打在他脸上的一巴掌，才短短两年的时间，他不仅结婚了，还有了个闺女。
岁岁抬头看着顾帧，脸边还沾着豆腐的汤汁和米粒，奇怪道：“妈妈就是妈妈啊，爸爸怎么连妈妈是谁都不记得了，真笨。”
顾帧默了默。
他可能还是对一个三岁半大的孩子要求太高了。
一顿饭吃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
顾帧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竟然会有这么的有耐心。不仅等着这小孩慢吞吞的把饭菜吃完，还给她擦嘴洗手，顺带着清理桌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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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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