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梁青青知道爸爸的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她的军校毕业证不是纸糊的，自己的踪迹都干干净净，又哪里会添麻烦，除了……见了她但没被射击的十二少。
那是无法下手的人。
她又苦闷了。
一晚上体力消耗，加上失血、疼痛，精疲力尽，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已经是深夜，卧室没有点灯，黑而寂静。
轻手轻脚打开门，下楼，厨房里亮着温暖的灯光，汤锅还在火上小火慢煨，青青喝光了一碗汤，在餐桌边呆坐了一会儿，回房了。
养伤的日子很无趣，刘警长严禁女儿再跑出去，枪支装备全都没收，对此梁卿元也同意了，父母都是好意，况且……现在也没有能见的人了。
母亲总是敏锐的，梁卿元察觉到女儿不似往日精神活泼，——她了解自己的孩子，只是受了伤不会这样丧气，时不时借机沟通，但青青都言无事。
夜半，梁卿元起身去餐厅饮水，看到三楼琴房门缝里漏出的灯光。
为了不扰民，琴房做了隔音处理，平时青青弹琴时她在一楼客厅是听不到的，已经深夜2点，青青还在弹琴？
上了三楼，握着门把手，刚开一条小缝，狂暴而不失节奏感的钢琴声喷涌而出，直冲耳膜。
鼓点密而急促，耳朵都很难跟上，野蜂用生命做燃料飞舞，一刻不停地冲击消耗。
青青穿着藏青色背心，汗如雨下，在灯光的照耀下肌肤明晃晃发亮，像涂了一层油。
忘情投入，大汗淋漓，双手几乎弹出残影，甚至没有注意琴房的门已经开了，梁卿元一袭真丝睡袍站立门口。
最后一个爆烈的音符按下，她完全脱力了，伏在钢琴上，不住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发丝黏在颊边。
青青眨了下眼睛，浑圆的汗珠滚落进眼睛里，像是眼泪。
温暖的手搭在肩膀上，青青怔怔回头，“……妈妈？”
“青青，你怎么了？”梁卿元大受震动，无论是音乐还是女儿的反常，几乎哽咽，“你的伤口裂开了。”
洁白的纱布上，嫣红的血迹逐渐蔓延。
疼痛迟钝地袭来，但在浑身的酸痛下表现并不明显。
她对着妈妈露出一个微笑，多日以来真正的宽慰与畅快，“妈妈，我失恋了。”
*
梁卿元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有主意的人，但这并不妨碍她们母女成为朋友。——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谁还没点秘密呢。
等青青愿意说了，她是个很好的聆听者。
“就算失恋，也不能不顾身体呀，”梁卿元一边给女儿擦汗一边嗔怪，“又是汗又是血的，想让妈妈心脏病是不是？”
听完来龙去脉，倒是明白最近女儿的反常，但还是止不住心疼。
“我错了，妈妈，”青青揽住妈妈的腰，嗅闻熟悉安心的香水味，“我已经渐渐走出来了，别担心。”
“接下来什么打算？”
“……可能再联系，但只是出国前这段时间。妈妈，你会同意吗？”她的目光里藏了几分小心。
“青青，你已经做到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同不同意。”
女儿的做法再理智没有，只是临别前温存，简直称得上可怜可爱，梁卿元叹了口气，摸了摸青青的发顶，“一切随你心意，妈妈不会干涉。”
闻言，青青的心被一双小手轻轻地揪起来，酸涩，更多的是温暖。这是全天下最好最爱的妈妈呀。
“这件事先别跟爸爸说吧，省得他更生气。”说着，她学老爸蹙眉的模样。
梁女士噗嗤一声笑了，很有优雅风度，“不说你爸爸就不知道了，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他不会再过问你一个字的。”
“好，那就谢谢梁卿元女士了。”青青俏皮道。
处理完伤口，梁卿元挽着女儿的手臂，一起下楼，“今晚跟我的宝贝一起睡，监督你好好睡觉，养伤不是小事。”
青青挥手敬礼，“Yes，madam。”
*
庙街众人最近轻易不找十二少处理事情汇报工作了。
他比虎哥还严厉，奔着不要命的架势，从白天忙到天黑，恨不得揪着人熬几个大夜，根本不用睡觉。
而且也不能跟虎哥说，说什么，十二少太玩命了我们受不了了？那真是拔老虎须摸老虎屁股了。
时间长了，他能受了，小弟也受不了了，左推右搡露出苦哈哈的，谁也不想先出头。
十二少心里清楚，不折腾大家了，挥了挥手，一众小弟感激涕零，瞬时如鸟兽散。
他也知道小弟们都被拼命三郎的架势吓怕了，但无法闲下来，一有闲暇，和青青的种种画面就止不住涌现脑海。思念如密密麻麻的蚂蚁，渗入骨缝啃噬。
“52477。”
“请稍等，”接线员回答简短快速，“您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
房间里七零八落躺着几个空酒瓶子，十二少靠墙随意坐着，多日奔波，他的面容很有些憔悴，下巴满覆胡茬。
手中话筒滑落，他低下头，刘海挡住了眉眼，看不清表情。
枯坐一会，似是想起什么，猛然扑到书桌上，攥着台历阴沉沉地盯，像要用目光戳出个洞来。
上面，7号被用红笔圈住了，潦草的一圈圈，红的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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