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天,新生要向山长和讲郎行拜师礼。
也不用人喊,沈延青的生物钟已经养成,天边星子还在闪烁他便轻手轻脚起床了。
待洗漱完,沈延青在寝舍外一边活动筋骨,一边背诵四书篇目。
摇铃的斋夫听到窸窣声,怕是从山里蹿进来的野物,便壮着胆子猫在门板外偷窥,见是一个学生,顿时松了口气。
大清早被吓,斋夫原本有些恼,但仔细一听这后生竟在背书。
没想到如此勤学,思及此斋夫也不好出言苛责,悄悄转过身当没看见。
卯正一刻,寝舍的学生都起了,匆匆去食堂用过早饭后赶至南斋行拜师礼。
山长陆鸿召是个面相和蔼的老者,颇有儒雅之风。
陆鸿召领着新生先拜了孔子,然后众人再向他和讲郎们拜首。
叩首之后,便是送拜师礼。
书院早就按规矩备好了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腊肉条,新生们不过拿着走个过场。
待拜师礼行毕,陆鸿召又说了一番励学之言。
沈延青觉得这些虚词套话很像校长讲话,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今天这半日除了拜师礼便是斋夫领着新生游览书院里外,教他们认扶风山的山路,解说书院的规章制度,免得以后生出事端。
斋夫背着手走在一众学子前面,“我们黎阳书院分外舍、内舍、上舍,你们新入学的皆是外舍生,若学有进益,经过课考便能升入内舍,内舍生再有进益则升入上舍。”
沈延青闻言一动,这不就是现代的平行班、火箭班和清北班嘛。他不禁感叹古人也挺卷,殊不知快慢班制度本来就是古人玩剩下的。
“内舍生和上舍生每月能各领二钱和三钱膏火银。”
竟然真的有奖学金,而且还不少!沈延青心道知识果然就是力量,像黎阳书院这样的一省名校有官府的拨款,助学田的收入,不仅不要学生的束脩,还倒给学生补贴。
沈延青觉得自己从县一中坐火箭来到了省重点。
斋夫接着说道:“书院有朔望课,半月一考,由山长讲郎出题。每月月课则是黎阳县教谕出题,至于官课一年四考,由本县仙尊或本府学政出题,时间不定,尔等要认真温习,勿要丢了黎阳书院的脸面。”
沈延青心道: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官府出钱必然要看到实打实的成果,这膏火银也没那么好拿。
斋夫领众人认了山上的几条小路,又让他们熟悉一下山林环境,说可以趁此汲取天地灵气,午饭时分再归院不迟。
裴沅摇着折扇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一双眼睛含着笑意,“岸筠、逐星,咱们来对了。”
他以前傲气,觉得他们裴家不比陆家差,但现在不得不承认他们两家族学的差距。
裴家族学不过教习族中子弟一二十人,但陆家的族学已成了规模,广收英才,无论是胸襟还是实力,他不得不承认他们裴家落了下风。
秦霄点头赞同道:“可不是,有了官课做练习,到时候县试也不需慌张了。”
虽说他有把握一举考中,但若自己单打独斗,定要付出十倍精力。
果然还是爹说得对,男人就得听媳妇夫郎的。他的符真心明眼阔,能与符真携手共进是他此生之幸。
沈延青也点了点头,别的不说,单论这学习环境,黎阳书院就秒杀了古往今来百分之九十九的学校。
“就是升入内舍和上舍有些难度。”裴沅叹道。
沈延青:“此话怎讲?”
裴沅娓娓道来。
原来这三舍人员有定数,上舍二十人,内舍三十人,外舍四十人,按照每次考试排名,优者升,差者黜,特别是内舍和外舍,人员流动性很大。
“这难道不好么?”沈延青笑道。
裴沅担心道:“若升上去了再落下来...那也太丢人了。”
你小子怎么这么悲观啊!沈延青是个乐观主义者,拍了拍裴沅的肩,狠狠打了一通鸡血。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还没没开始,说什么成败。
裴沅从小接受的打压式教育,哪里听过沈延青这些话,裴大公子伤痕累累的一颗心愣是被鸡血打得回春了。
三人边走边聊到了食堂,书院的膳夫今日备的是肉包子和菜汤,沈延青看着有荤有素,心想午饭还挺不错的,但当他坐下吃了一口包子就不那么想了。
好淡啊......
自从沈延青魂穿到大周,他就没吃过这么清淡的饭菜。何况他现在又不用身材管理,以前那些不许吃的重口味食物他现在天天炫个爽。
再加上他老娘和老婆手艺都特好,还想着法儿做他喜欢吃的,半年以来这张嘴跟着他还没受过委屈。
“哎——”裴沅看着饭食也叹了口气,罢了罢了,饿其体肤,饿其体肤!!!
沈延青味如嚼蜡,这肉包子是鲜肉馅儿的,但没甚滋味,还是穗穗给他做的青菜虾酱包子好吃,咸香爽口,吃一口唇齿留香。
想着自家夫郎做的美食,沈延青突然想到云穗走前给他带了罐辣椒酱,就是怕他在外地吃不好。
老婆,伟大的老婆!
沈延青一口闷了淡出鸟味的菜汤,拿着肉包子走了。
回到寝舍翻出小陶罐,蘸一口红彤彤香喷喷的辣酱在雪白的包子皮上,一口咬下去,稳了。
沈延青一边吃老婆做的辣椒酱一边想老婆,不过七八口两个大包子就下了肚。
未时一刻是学生们开启下午读书之旅的时间,沈延青和裴沅带着书包匆匆离开寝舍。
两人奔到一座门院,只见院门上悬着一块金漆门匾,写着遒劲有力的两个大字——外舍。院子里有一间四面开窗,坐北朝南的大屋,大屋是三开间,中间便是讲堂。
环廊中间的天井载着两棵金桂,中央讲堂门额上写着“折桂堂”三个大字,蟾宫折桂,这门额倒是十分应景应情。
折桂堂内已坐了好些人,但没有一人交头接耳,都在认真看书。
难道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沈延青看着落针可闻的书堂,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唯恐惊扰了人。
堂内没有椅子,只设有书几,大家都是席地而坐。沈延青挑了一张书几坐了下来,因为没有过多的器具,显得室内愈发宽敞,案几也摆放得错落有致,无论坐在哪个方位,或前或后,都能看清最前面的讲坛。
折桂堂三面通透,采光极好,比起背对日光的赖家书房,沈延青觉得这里的学习环境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最主要的是这里的同学比赖家书房的同学要自律得多。
不要小看环境对人潜移默化的影响,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对名校趋之若鹜了。
沈延青把装水的竹筒轻轻放到案边,然后才从书袋里拿出《孟子》和《孟子集注》开始温习。
沈延青已将四书正文背完,但集注还没背完。他现在有时间慢慢磨,并不像最开始应付默写那般囫囵吞枣,而是一字一句理解透彻。
看了一会儿,他扭头活动脖子,瞧见左右也有人在看《孟子集注》。
实践出真知,沈延青也觉得《孟子》一书属四书最难,想来其他同学与他是同样的感受。
大约自学了半个时辰,讲郎陆敏一才姗姗来迟。
古人取名喜欢遵从字辈,旁人一听就知道这人在家里是长辈还是小辈,沈延青一听陆敏一的名字就知道他跟陆夫人是同辈。
这位陆讲郎生得面若白玉,是张娃娃脸,却留了三寸长的黑须,沈延青嘶了一口气,真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陆敏一是国子监监生出身,但不是凭借祖辈恩荫进去的,而是廪生入贡,这得在府学中优秀到一定级别才能进国子监。
简单来说,陆敏一的学识到了一定水准。
陆敏一上了讲坛也不拖泥带水,直接了当地说他要重讲《孟子》,再讲经学,至于其他三书,他让学生们自己课下温习,若有不懂处可向他提问。
沈延青听了这话,心花怒放,这才是他理想的教学模式。
这黎阳书院他真是来对了。
说完,陆敏一也不说虚词,直接开讲,今日讲的是《梁惠王上》。
沈延青认真听讲,发现陆敏一不仅讲科举应试技巧,还讲圣贤真意,只讲应试技巧的赖秀才与他一比,相形见绌。
陆敏一博闻强识,随时引经据典,但他的措辞简朴平直,一听就是为了让学生们更好理解。
沈延青一边听一边赞叹,这老师真的讲得好。
讲了近一个时辰,陆敏一便拿起书卷,说下学了,说完他就走了。
沈延青一愣,这老师比学生走得还快!
而且陆讲郎也没说温书预习之类的话!
沈延青隐隐有些明白了,这黎阳书院全靠自觉,主动学习。
沈延青拿起竹筒喝了一口水,正准备收拾书包回寝舍,却见左右稳坐钓鱼台,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
他出去放了回水回来,见秦霄背着书包出了折桂堂。
哦,言瑞还在家里等着这厮。
沈延青看着远处青翠,伸了个懒腰。
穗穗,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嗷,宝宝们我的科举设定参考的明清,但是书院的三舍法是参考的宋朝,俺就是一个大融合[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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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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