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直接拿锁相环!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意识回笼,身边传来曲呈安气息不稳的声音,惊雷炸耳。
后怕与自责一齐涌上心头,但是甫一听到他的话,和凛下意识的反应是曲大公子,你是哪位又凭什么呵斥我?扭头,目光触及他执剑的右手腕部蜿蜒而下的鲜血,和凛自知理亏,咽下赌气之言。是她行事不周,差点牵连了旁人。
“锁相环无法瞄准它,这刀不对劲,我会呈报神主。先前我的做法不对,错失了时机,对不住...多谢你出手相救,算我欠你个人情。”
她从乾坤袋里取了一些丹药放在手中,递过去。
曲呈安看着瓷白的瓶子,半响不做声,和凛不好收回手,便难耐的举着。
有人了闯进来。
“姐姐拿着药做什么,不会受伤了吧?”是和铮。
“结束了么?我没错过什么吧?”看见女孩的怒容,钟弦才慢悠悠补充了一句“没人受伤...吧?”
触及前者担心的目光,和凛才松下险境里绷紧的神经。
“不是我,是曲呈安。”她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
“那没事了,我回去睡觉了。”钟弦摆摆手,退了出去,外面传来关门声。
和铮对着慵懒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我没事,那匕首传走了,你们要不要向天都修书?我可以代劳。”曲呈安收起手藏在袖子里,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和凛突然有些后悔,她绝望地想,其实你不来救我也死不了,咏泉与她签了剑契,生死之际将以剑魂代主,耐造得很。这下叫沉影挡上来,难道就要这样莫名其妙欠曲呈安好几个人情吗?不过,他撕下虚伪的面具还挺瘆人,大爷的真是什么事都叫本小姐碰上了。
余下的人此时却心思微妙起来,妖族与神族有盟约是事实,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也是一贯的做法。原本这封信写过去,曲呈安哪怕在故事里是主角,神主也只当看不见,把下面的人骂一通然后勒令几日内查清,竟让这怪刀跑了真是奇耻大辱云云;但要是曲公子执意署名,再亲笔写就,那收到这份墨宝,神主必定假意宽慰,然后差天都官员来负责查案。
毕竟,盟友面前怎么能失了风度。
主意拿定,姐弟二人对视一眼,都结结实实行了一个拱手礼,“有劳曲公子。”
出乎意料的,曲呈安笑了一下,“不妨事。”
他笑得好看,如云开雨霁,却把和凛吓了一跳,反应过来,那点小恩小怨根本不算什么,她立刻巴巴地掏出笔墨,“曲兄辛苦,手还疼吗?”然而手上动作不停,即刻从储物戒中抓来一张小几,又亲自铺好宣纸,就怕这只肥羊跑了,眼里明晃晃的写着“公子快请,切勿反悔”。
和凛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这次出门欠曲呈安的人情这么多,也不差这一点,不如全记下了,说不准以后还的的时候还能有个友情骨折价。
肥羊并没有跑的意思,安安分分的坐下,反倒向她摊开手,“少主之前答应我的丹药还没给。”
和凛马上从善如流地把之前推诿了半天都没塞成的丹药放在他手里,还附赠干净纱布,就差上手为他包扎。
微冷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温热的手心,和凛下意识的瑟缩回来,却见对方岿然不动,目光明澄,直直盯着自己。
不是吧,会稽名门这么缺治伤的丹药?
她尽量温婉地扯了扯嘴角,这厢小弟正叹为观止,看到和凛悄悄向她比了个大拇指:曲呈安受伤了咱们一点事没有,下一届三域大比夺魁的希望大大的有!
和凛读懂了他的心声,刚想说哪里的事这是乌龙一桩啊,但是曲呈安救了她这种事天知地知就好。
另一侧,曲呈安开始磨墨写信。学宫同窗,和凛对他的文笔很放心,无事可干遂默默喝茶。在这宝贵的安静而又混乱的一刻,他突然发问:“与‘杨枝’交手,你有什么发现。”
“它会妖族的功法,也会神族的功法。”和凛冷静道,“我与你都是化神境,可见杨枝的主人亦是。”
“好。”曲呈安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顿笔又写下去了。
寰宇之下分为六道,仙道,妖道,鬼道,为坤;神道,魔道,天道,为乾。
时至今日,六道中半数已然覆灭,唯有雍名山和极渊莫愁湖分别保留了神族和妖族的灵源,修行者能够归化其中的灵力为己所用;但神妖两族生下来就决定了修行的道路,唯有人族可以二者兼修。这么一来,杨枝的主人与邱理勤的恩怨最好是人族内部矛盾,和凛暗自期盼着。
一封文书很快写好,和凛浏览过一遍之后,署上自己的名字,最后加盖家族的灵印,信纸就该收起了。
“你会传送阵么?”和凛问。
曲呈安缄默一瞬。
“通蒙术送不了这么远。”他不好意思地说。
“那让我家的毕方来送吧,从涂南到天都重华宫,估摸着要两个时辰。”和凛提议。
“这比我的法子要快。”他同意,“看来今日有幸一观你家的玑偃。”
面对传闻中的东西,就连曲呈安也忍不住好奇。
和凛取出一只机轮小鸟,她难得有点压力,把卷好的信纸送到小鸟面前,那原本呆滞站立的小鸟忽然眼珠转动,仿佛开了灵智。歪歪头,打量一下,便用嘴衔起纸卷。接着它胸部的机关层层旋开,出现一个漆黑的洞口,鸟嘴的信纸落入洞中,机关原路闭合,整个过程流畅至极。
接着,毕方扑棱了两下翅膀,啾啾直叫,和凛喂了一块紫色灵石,那灵石在鸟肚子里眼见着光芒大盛,随即小鸟就拍拍翅膀,无影无踪。
和铮打着哈欠,对这只小鸟已经见怪不怪。倒是曲呈安难得没有唱反调,他很给面子地抚掌,“今日首见,果然精彩,看着简直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真鸟!”
和凛恶寒:“多谢。停,停,再夸就假了。”
她转身,曲呈安清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这里还能住么,家具都没了,我的院子还有空房间,不嫌弃的话可以夜宿。”
和凛挑眉,她发现经此一事,看到这人没那么别扭了,两人之间似乎缓和了不少,这样友好的邀请也可以自然而然的送出。她莫名的有些高兴,但还是压下嘴角,正经地回答,“劳烦曲公子。”
没想到曲呈安反而笑了,他的笑声与平常说话的嗓音不同,略低沉些,微风拂过,和凛可耻的脸红了,所幸夜色遮挡。
他说,“别曲公子曲公子的了,和凛,叫我的名字吧。”
树影无言。
“嗯,好。”
半响才得一句低声的答复,曲呈安看着越过自己跑出门外的少女衣裙如风中的荷叶般摆动,褶皱摊开又折起,在月色下搅散引力的漩涡。
他低下头,攥紧手中的白瓶。
“都怪属下办事不力,出门应该带张床榻,请少主责罚。”菡萏垂首站在桌前。
“没事,”和凛不大在意这些细节,“储物戒里应该放些有价值的东西。”
“可是,少主,也许我们可以问问客栈掌柜有没有其他空房间。”
和凛沉默片刻,她当时怎么就答应曲呈安了呢,一定是今天过得太混乱。
“呃,与会稽的人住在一起,也防止再出什么意外。”她这么回答,也这么安慰自己。
终于又躺在床上,和凛从床前滚到床尾,她假装自己是一只金鱼正在吐泡泡——一种相当新颖的练习吐纳的方式。过了一会,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无他,这床......好硬!
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又认命的躺下去,算了,出门在外,凑合过吧。
片刻有人敲门,和凛挥手点灯,看到门口的情景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夜深露重,主卧有一床备用的,也一并送给你吧。”说完他放下被子就走,似是落荒而逃。
和凛有些将信将疑,他不会是吃错药了吧?还是想拉拢褚绍?这是在干什么,年过百岁幡然醒悟,发现自己以前十恶不赦所以想尽力弥补?不过她太困,也懒得计较,垫好床褥就翻个身睡去了。
意识朦胧,只记得床褥妙手回春,垫着实在合适。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天色未亮,菡萏从商行牵来两匹河谷牛,钟弦全程游离在外,仿佛不关心发生了什么。褚绍一共就来了三个人,和凛决定让其余二人先留在城中——她有预感,这个涂南还要再回一次。
“怎么了,你看上去不太开心。”环盯着和凛的眼睛。
“只是失望。”
“失望什么?”
“我错信了人。”
季左秋没有向她保证什么的义务,也没有必要关心她的情绪,说到底,他们是同僚而已。但和凛曾经忍不住天真,她以为同僚间仍要顾及几分颜面,她以为…别人会把她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冷冰冰的工具。
“阿凛,不是你的错,”环叹了口气,“到了出差错的时候,别人把过错算在你头上,也许是傲慢,也许是习惯了高高在上。但这不代表你就要为之伤心。”
它握住和凛的手,用庄严宣誓的语气说:“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他们的想法不值一提,你只要关注我就好了,只要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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