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盘里还有几块排骨，你多吃点，吃完它。”男人置若罔闻，专心致志地给惊媛夹菜。
“......”好嘛，直接装听不到是吧。
惊媛不死心，打算继续追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
“小爱。”男人打断她的问话，直勾勾地盯着惊媛，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
“你只需要知道爸爸是来爱你的就行，不要想太多，好吗？”
“......”
无懈可击的笑容，温柔关爱的眼神，不容置喙的话语。
诡异的氛围像长了触角飞快地爬满整个房子。
看来从这个疑似伪人的便宜老爹口中是甭想套出有用的信息了，惊媛撇撇嘴。
夜晚，惊媛被男人赶回房间，还被迫躺在床上听他讲了几个无聊的童话故事。
死人是不需要睡觉的，可这无聊的故事听着太让人犯困了。惊媛的眼皮开始打架，然后再也控制不住地闭上，直至彻底陷入无尽的黑暗。
男人看着熟睡的小女孩，扬起的嘴角慢慢压平。他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房间。
“哒、哒、哒——哒、哒、哒——”
“吱嘎——”
男人轻手轻脚地将家门关上，客厅空无一人，只有房间的女孩在熟睡。
温馨的小家陷入长时间的寂静，忽而被一道开门的声音打破。
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缓慢地潜入惊媛的房间。
惊媛是被闹钟吵醒的。
该死的，五岁的小孩要定什么闹钟啊，她在心中无能狂怒。
掀开被子的那一刻，惊媛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她查看自己腿上的伤势，发现许多地方的淤青竟然消下去不少。
“半夜的时候隐约感觉到腿上有些冰冰凉凉的触感，但想醒又醒不过来，难不成是那便宜老爹趁我睡着给我擦的？啧啧啧这伪人知道是我原生老爸打的么，还是......”
不等惊媛喃喃自语完，门铃声又响起来了。
“来啦，来啦。”惊媛连忙跑去开门。
门打开的那一瞬，惊媛不禁有些怔愣。
我擦，还真是一天换一个爹啊。不过今天这位看着吧，怎么没昨天那位长得帅呢，衣服也变成了纯黑的T恤，以及能拖地的牛仔裤。
男人看到女孩怔愣的样子，站在门口摸了摸她圆润的脑袋，“小爱又长高了。”
“......”我们难道不是第一次见吗......
惊媛撑起一丝标准的假笑，抬头看着男人，“爸爸，你怎么不进来呀？”
男人回以微笑，“你睡糊涂啦，我昨天不是跟你约定好今天要陪你去公园玩吗，你这孩子睡一觉就忘了。”
“啊......哦对，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个鬼。
男人无奈地拍了拍惊媛的肩膀，便牵着她的手离开了家。
“原来可以出去啊，还以为五天都要待在小爱家里呢。”惊媛小声嘀咕着。
“小爱，你在跟自己说什么悄悄话呢？”男人低头看着比自己矮小很多的女儿。
“啊没什么，爸爸你看！这里的天好蓝好蓝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天空呢”惊媛用手指了指天空。夸张的语气，稚嫩的嗓音，像是在发自内心的感慨。
男人看了一眼天空，就随意地拿起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天空每天都这么蓝，没什么好惊讶的，你只是太久没出门了。”
“是这样吗？”惊媛看向旁边已经沉浸在手机世界里的男人，喃喃自语道，“是这样的。”
这里的时间就像被恶意篡改过，惊媛只是在公园里玩了会健身设施，摘了几朵隐藏在草丛里的花，而待在一旁的男人自顾自地看了会手机，澄澈的蓝天就被快速地切换成夕阳火烧云。
“小爱，该回家了。”男人催促盯着天空发呆的女孩。
刚回到家，惊媛就闻到了一股浓厚的香味，只见她“哇——”的一声蹬起小腿跑向餐桌。
“爸爸，我们不是出去玩了吗，怎么家里就烧好了饭菜。哇塞，有酸辣土豆丝，嗯——还有香喷喷的可乐鸡翅！太好啦，都是我爱吃的！”
惊媛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身影。“爸爸，是谁做好的饭菜啊，是妈......”
“小爱，既然饭菜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开动吧。”男人伸了伸懒腰，便拿着早已摆好的碗开始盛饭。
哈......妈妈两个字是什么敏感词么，真是说都不给说了。
背景上说小爱的爸爸不爱她，也不常回家，可是我每天都能看到他，虽然今天的爸爸比昨天的要冷漠一些，但至少算是一个正常的父亲吧。反倒是原本应该跟小爱相依为命的妈妈，从来都没出现过。难道我身上的伤痕是小爱妈妈打的吗？不可能吧，明明之前在小爱桌上看到的那副画是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中。哎，已知的线索太少了，还有这里的时间也过得很快，好像每天都只能固定做几件事。再这样拖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正确答案呢。
惊媛越想越糟心，嘴里的可乐鸡翅也失了香味，她不自觉地皱眉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男人默默地吃菜并对惊媛回以微笑。
不会笑就别笑了……
饭后，惊媛亲自盯着男人进入厨房洗碗。当水流声响起，她便飞快地奔向父母的房门口。
扭转把手......果然打不开。
惊媛只好失望地回到小爱房间。或许，小爱的房间还会有新线索，昨天都没有仔细查看完。
当她终于在连接书桌的小书柜里找到一本封面上写着大大的“日记簿”三字的本子时，惊媛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然而想要让她的笑容消失，只需要一声“小爱，现在很晚了，赶紧刷牙睡觉吧。”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惊媛的身后，他就这样看着女儿转过头来，嘴角扬起一个标准的弧度，“先去刷牙，等会我给你讲故事。”
“……”
你都能想到让我刷牙，怎么就不想想我几天没洗澡了。
夜深人静，惊媛面无表情地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坐在一旁的男人重复着昨天那个西装伪人讲的故事。
今天好像什么也没干成，除了观赏到一次美丽的天空，还吃了一顿不知是谁做的饭。明天必须得想办法看完那个日记本，这些爸爸都太碍事了，不过今天的爸爸要比昨天的冷漠一些，说不定明天的爸爸会直接不理人吧，也方便我找线索。
当惊媛想的正起劲时，男人将手盖在她的眼睛上，“小爱，故事讲完了，闭上眼睛睡觉吧。”
没过多久，他就感受到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爸爸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轻声说道，“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该再醒来。”
他像是经久地伪装成一个好人，当和善的面具裂出一道口子。
便终于按耐不住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因为，这个房子里啊，不止一个恶鬼呢。”
“一夜好梦，小爱。”
直到听见玄关处的关门声，另一边一片漆黑的房间里睁开了一双爬满红血丝的眼睛。
一张安静的床上，伸直了一双手，又放下。艰难地翻滚，起身。女人宛如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跌跌撞撞地来到房间内的洗手间。
原来小爱父母的房间里还有一个洗手间。
“哗啦啦——”
水龙头喷出水流，将颤抖的双手浸湿，布满老茧的手捧着一滩水洒向面庞，不停地揉搓。
女人看向半身镜的自己。凌乱散下的头发，一张面黄肌瘦、满目憔悴，槁木死灰的脸。倒像是个索命的恶鬼。
她咳嗽了几声，将手重重地拍在镜面上，摩擦掉或许不存在的灰尘。
“何必呢......你的选......选择，终究是......是黄粱一梦啊......”
女人痛苦地发出嘶哑的声音，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啊......都要死的呀......都要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女人的笑声逐渐癫狂时，她的手突然狠狠的扯住自己的头发。
“啊——”头发要扯断了。
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镜中的女人冷漠地看向自己。
“别再挣扎了，让我彻底掌控你吧。”
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空洞的眼神流转出清明。
“不......你这个强盗......快从我的身体里......滚......滚出去！”
镜中的女人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昨天是想掐死她，对吗？”
女人的整个身体都被凝固，恐惧将汗毛吹得竖起，再兴致勃勃地扼住她的脖颈。
她崩溃地抓揉着自己的头发，泪水忍不住地喷涌而出。
没过一会，从洗手间里传来的哭声越来越弱。
女人一步一步缓慢地前行，直到站在床边。
“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所以，我得尽快掌控你的身体才行。”
当闹钟再次响起时，惊媛已经能够做到心平气和地起身。
“叮咚——”门铃响了。
惊媛迈开小腿，准备迎接第三个爸爸。
“爸爸，早上好呀。”第三天了，她已经能将灿烂的笑容演绎得炉火纯青。
只可惜，今天的爸爸并不买账。他冷漠地走进家门，将手里的一盒画笔扔给惊媛，“自己画，别来烦我。”
好嘞，就等你这句话了！
惊媛麻溜儿地接过那盒画笔，就兴冲冲地跑回房间，嘴里还嘀咕着今天这个爸爸比昨天那个长的还丑，然后将昨天没来的及翻看的日记本找出来。
真是难得，五岁的小孩竟然会写这么多字，虽然字里行间夹杂着很多拼音和涂鸦。
前面几页基本都是记录小爱跟妈妈在一起的点滴生活，惊媛耐心地翻到最后，就被眼前的文字施了定身咒。
能不能让爸爸常回家？
能不能让爸爸不打人？
能不能让爸爸对我笑？
能不能让爸爸认可我？
能不能让爸爸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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