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谨庭收到周翊信息的时候,还愣愣站在方才的路口没有回家。周翊的家离得不远,徒步走回也只过了十多分钟,他匆匆问对方要了住址,赶去的时候带上了小跑。周翊住在二环高架附近,在杭谨庭的千叮万嘱之下,原路返回至小区门口,于保安室一旁静候。
十二月底的寒冬早已落了雪,周翊没戴帽子,倒是让白雪压满了头。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周翊下意识地将脖子埋入衣领之中,稍稍低下头,用头顶去抵御这股寒冷。
“周翊。”杭谨庭匆匆赶来,呼唤着对方名字的时候还喘着气,“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周翊抬起头,同杭谨庭对视,“麻烦你跑一次了。”
“没关系。”带着周翊往另一条马路走去,杭谨庭问,“到底怎么回事?”
一边匆匆赶着路,一边解释起来,周翊将双手插入口袋,紧跟着杭谨庭的脚步前行:“是早上那人,我看他等在我楼栋下,但他应该没看见我。”
“他怎么会知道你的住址?”替周翊分析起来,杭谨庭说得头头是道,“先前你住院姑且不谈,今天是他第一次来找你,期间你也没有回过住所,那人不应该知道你家的地址。唯一一种可能......”
“他早在三个月前就开始跟踪我?”周翊结果杭谨庭的话继续道,“并且那人的目标很明确是我,而不是宇寰。”
“很有可能。”
话刚说完,杭谨庭忽然伸手拉住了周翊的手腕。男人没有戴手套,手上灼热的温度传递到了周翊的皮肤,让他一阵颤栗。行动在同一时间被制止,周翊想要上前走去,无奈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红灯。”杭谨庭提醒周翊道,“走路看着点。”
下意识地点了头,周翊向前边望去,果然对面的灯显示着红,图标上的小人静止不动。讪讪地后退两步,重新回到人行道上,周翊瞥眼看着杭谨庭,瞧见了对方一脸沉思的模样。
“你还有住所吗?”杭谨庭问。
“住酒店吧。”周翊说,“家里这段时间是回不去了。”
“酒店也不行。”杭谨庭即刻反驳,“你的身份信息都能查到,虽然你用的是假......”话至一半,杭谨庭忽然顿了顿,正犹豫着是否要刨根问底地追究下去,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语速:“你用假,应该不会是......”
“不是。”在杭谨庭出口之前回答,周翊料到了对方的疑惑,也直言不讳道,“穷凶极恶之事我不屑做。我伪造一张也只是因为我真名没法使用,有很多事,之后有机会同你细说。”
“行。”周翊既然开了口,杭谨庭就准备无条件相信,“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调查你,如果真如你所说,一旦被他们查到你身份造假,麻烦或许会越滚越大。所以住酒店是下下策,迫不得已之举。”
周翊反问:“那怎么办?”
思忖了片刻,杭谨庭像是在犹豫,不知这个方法是否合时宜,沉默了半晌后,他还是道:“要不......你住我家吧?”
“会不会不太方便?”
周翊一愣,迟迟没有反应过来。路口的灯由红转绿,再由绿变成了红,等到回过神来,他和杭谨庭已下意识地同时开口。
“也是。”“怕打扰到你妻子和孩子。”
周翊笑了笑,虽拂了对方的好意,但也知道感谢。只是还未道一声谢,只听杭谨庭一声“什么”,尴尬的气氛忽然被打破,周翊听见对方说道:“我一个人住。”
“啊?”周翊一怔,“我还以为......”
“没有。”杭谨庭笑着否认说,“我都没结婚,哪来的孩子?”
“是我唐突了。”
没理会周翊的道歉,杭谨庭兀自说着:“我家就我一个,多你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平日早上我去学校上课,正好你也不会觉得不自在。你看这样可以的话,我等会就去给你配把钥匙,正好这段时间过来避避风头。”
“只要你不嫌弃我麻烦......”
摇了摇头,杭谨庭道:“不麻烦。”
谈话的一来一去之间,身边的行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脸实在被风吹得有些发麻,周翊率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杭谨庭紧接着跟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气氛却不显的尴尬。
小区门口有座配锁的小摊,杭谨庭特意绕了远路,在配钥匙的同时在生活超市里采购了些日用品。兜兜转转一个大圈,带着周翊回到家里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
杭谨庭的家坐落于一座老式商品房小区,楼栋不太新,但也不算破旧。屋子在六楼,在开门的一瞬间,周翊就闻到了一股檀香,同面前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我家不大。”进门,杭谨庭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我去给你收拾一间房间,你坐在客厅里等一会吧。”
周翊点了头,在杭谨庭转身的时候忽然问道:“你现在还失眠吗?”
“好多了。”杭谨庭将手中的杂物放置一旁,“多亏你之前给我调制的熏香,最近睡眠都蛮不错。”
“那你......”犹豫了半晌,周翊还是决定好心提醒,“檀香少点些吧。特别是有了家室之后,多闻不好。”
“对身体有害?”
“......差不多吧。”
周翊说得隐晦,杭谨庭也没有深究。只当是对方在中药材上的造诣比自己深得多,杭谨庭虚心接受,连忙道是,却又在下一秒解释起来:“檀香是我师傅在世时候叮嘱我点上的,每日不间断,说是有利于我的体质。”
周翊追问:“有多久了?”
“起码二十年。”
沉默下来,周翊似乎不知怎么接话。他默默走到客厅,帮着杭谨庭整理起了买来的日用品。两室两厅的屋子的确不算大,但容纳他们两个人却是绰绰有余。将朝南的房间给了周翊,杭谨庭把多余的杂物堆至客厅一角,整理打扫的时间并不长,等到把屋子的钥匙交给周翊,杭谨庭看了眼钟,已经晚上十点半。
“早些睡吧。”将自己新的衣物分给周翊,杭谨庭道,“明天睡个懒觉,别太担心了。”
“你几岁了?”没有回答杭谨庭,周翊站在房门前问道。
“还没过生日,实足二十九。”杭谨庭不解,“怎么了?”
周翊垂着眼,没有立马抬头,杭谨庭又问道:“你呢?”
“比你大一点。”模棱两可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周翊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身份证上的别信。”
“嗯。”杭谨庭点头,“你看着也不像二十六。我是指气势,倒是有点像我师傅年轻时候那种感觉。”
“你师傅?”
“对。”杭谨庭回忆起来,“我小时候他带着我去抓鬼,他和你一样杀伐果断,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见见他。”周翊不知怎么安慰,便久久注视着杭谨庭,他瞧见男人在不知不觉中落寞了神情,回忆的时候微微笑起来,“他好像对你很重要。”
颔首,杭谨庭说:“亦师亦父,也算是我唯一的亲人吧。你能不能理解,就是那种......”
杭谨庭思忖着怎么解释,却听周翊忽然冷声打断说:“比起喜爱,我更恨他。”
意识到周翊在说自己的师父,杭谨庭嘘了声。有些伤心事不好过多打听,杭谨庭即刻转变了话题,他想起先前医院里同周翊谈论的话题,又问道:“对了,你好像对津门格外了解,你都知道些什么?”
话题被扯到了津门,周翊想起那位还沦落在外的弟子,转念一想,便顺着杭谨庭的话接下:“起源于西周的大派,盛极一时后在短短几百年间落寞,东汉末年已几近失传。”
“对于津门道法,你有了解?”
周翊点头:“津门道法分由四支,为东周谢太傅所创,言传身教于其四位弟子,分别是阵、符、道、卦。四法融会贯通,却又各有千秋,不可分别。”说完,停顿片刻,周翊打探道:“现存的那位弟子......可是精通卦象?”
“谈不上精通。”杭谨庭回答,“但他的确是卦修。师祖名为策留,不过现在阵、符、道虽略有涉及,但早就不是当年盛传时候的模样了,几千年,都变味了。”
策留......
周翊垂眼,似乎在回忆一张故人的脸。听闻“师祖”一词时他意外有些晃神,脑中只有那人年轻时候的闹腾模样,从东山头追至西山尾,精力似乎永远都发泄不完。
周翊努力想象这位小师弟满头白发时候的模样,竟一时有些走神。
那会是什么模样?
忽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许多,周翊在片刻后又听杭谨庭追问:“你对那位津门传人很感兴趣?”
点了点头,周翊没再回答。向后退了半步,男人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始终,天色渐晚,想起明天仍是个工作日,他提醒道:“还是给你添麻烦了,这段时日我就在这叨扰你了。”
“用不着客气。”杭谨庭说,“有点晚了,早些睡吧。”
“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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