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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败露

04

回程路上,许珞艺眼前恍惚,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画面。

后台门缝渗透出来的光线、林逸然抱着陌生女人的背影、和陶卿那张迷茫的脸……

世界在她的眼前旋转、扭曲,耳畔只听得见王然那些苍白的辩解。

她当时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后台,一头扎进了北方湿冷的夜风里,才敢大口喘息。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压不住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和眩晕。

她抬手,狠狠抹掉不知何时流下来的冰冷液体。

假的!全是假的!

什么cp、什么眼神拉丝、什么一起走向顶峰……全都是假的!原来一切都是滤镜和幻想堆砌出来的海市蜃楼。

她像个傻子一样地支持他们代言的产品、熬夜做数据、在超话里为他们的绝美爱情牵动心绪。

这五年,她收到过无数次嘲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的时间精力,放在祝福两个和她完全不相干的人的感情上。

可她只是向往那样闪耀的感情,羡慕那样闪亮的人,想着像自己这样普通的人,哪怕得不到那样独一份的感情,至少也有能力去呵护那一点美好,好能让她带着那一点美好念想,渡过无数次失意落寞的夜晚,她有什么错!

但今晚见到的每一幕,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扎得她心口生疼,仿佛是在嘲笑她从头至尾都是被愚弄的局外人。

是啊,林逸然和陶卿从来都没有炒作过cp关系,当然不需要为她的心碎负责。

这场长达五年的盛大cp狂欢里,只有她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骗子!人渣!”

情绪到顶点,许珞艺已经顾不上三观正直,压抑不住地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低吼出声,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和愤怒,夜风微微吹起她的衣摆,明明是夏天,她却觉得寒意刺骨。

不知道是怎么捱到了公寓楼下,她魂不守舍地走进电梯,木讷的盯着闪烁的电梯数字,眼前的浮现出今晚看到的一幕幕,都像是在提醒她过去的愚蠢。

“叮——”

电梯门打开,她的房门口,三箱巨大的,印着林逸然LOGO的果酒静静地杵在她的公寓门口,正是前几天她在网上顺丰订购的、林逸然代言的果酒品牌。

许珞艺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讽刺,人生怎么能戏剧到遇见这么讽刺的事!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对着这张脸和陶卿的小小互动甜蜜到找不回理智,而现在,这张脸,连同他代言的产品,都变成了对她过去几年,付出的所有爱恨的最无情的嘲笑。

她冷笑一声,走上前开门,沉默了很久后,还是将那三个箱子拖进了门。

关上门的一瞬间,脚下被冗杂的大纸箱阻碍,她连人带箱在地毯上摔了个脚朝天。

地毯柔软,摔得其实并不疼,但她却怎么也止不住委屈,在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的房间里,她再也忍不住,恶狠狠拆开身侧的箱子,拆出一瓶果酒,懒得再去找杯子地仰起头,对着瓶口就灌了一大口!

“渣男……”

冰凉的、带着葡萄果香的辛辣液体烧过喉咙,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

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润湿的液体,和洒出的果酒混合在一起,愤怒、羞辱、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把应援的钱还我啊啊啊啊!”

——

与此同时,在借酒浇愁的人不只有许珞艺一个。

锦山府的客厅里,程煜涵已经坐在客厅的中央,对着天上的圆月盯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手边放着三四瓶空啤酒瓶,空气里还是弥漫着浓厚的酒气和挥之不去的颓丧。

第四次了。

他想到今晚的灯光打在那张年轻、惊喜的脸上,都想得到自己如果不加掩饰,看向那人的获奖时,自己那一刻表情该会是有多不甘和妒忌。

太难看了。

到底谁能和他一样输得这么彻底,整整八年了,好像命中注定,他就和这座奖杯无缘。

明明他热爱着这份事业,为它舍弃了太多自己原本应该有的生活。

娱乐圈有天赋的演员不在少数,他就付出其他人不敢想的努力,感受不了情绪就去实践体验,常常为了一个角色杀青后好几个月都出不了

保持身材,控制饮食,维持自己在每一个镜头前完美的状态,舍弃自己拥有正常情感的生活,都是为了能匹配上这份最高荣誉的肯定。

甚至到现在这样的时候,他手边也只放着三四瓶空易拉罐:一想到喝酒会影响到他之后的嗓子和大脑的状态,他到今天为止,都是滴酒不沾。

可为什么总差那一点运气呢?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恍惚间又想起离开上一家公司时,那家老板说的话。

没有价值的演员迟早会过气。

价值?

这个词明明最不配那人的嘴里蹦出来。

他还记得他是怎么拍着他肩膀暗示。

什么感情戏嘛,搂搂抱抱,观众爱看,什么Y斯兰教族的规矩,爸妈都死了,在乎他们的规矩干嘛,进了圈子就要创造价值,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行……

难道他的价值就只能在于能接几场吻戏,能陪多少场酒,露得出多少笑脸相迎了吗?

他知道接不了情感戏的自己,是个相当“不合格”的演员。

所以自己要把能做到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所以他在人前能展现自己的地方,都会不留余地极力表现自己。

所以恨不得将自己所有闪耀的一面都展示出来,就是为了能不错过每一个能让他好好证明自己的机会。

现实似乎总是很乐于愚弄他,每次都要把希望的火苗送到了他的眼前,再毫无征兆地骤然掐灭。

但此刻他的眼中,却忽然迸发出倔强的光:他偏要证明他的价值,不只是局限在他们的框架里。

他只花了不到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迅速整理好了自己,重新打开电脑查看曲相博前几天发给他的几部电影邀约。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自己之前看过无数次的一个脚本身上:《小知夏》。

那是个整体风格温馨和煦的青春爱情电影,他之前看了三遍剧本,不管是情感还是成长线都相当出色。

因为圈里也都知道,他不接感情戏,资方把剧本发过来的时候,也并没有争取他来出演男主,而是剧中另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男三的角色。

他已经很久不接配角的剧本了,曲相博也知道,应该也是看了剧本觉得不错,才发给他试试的。

他现在也很纠结。

怪就怪之前张扬过头了,跟所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说自己永远不会给别人做配,现在突然要跟曲相博开口去剧组里当男三……

好丢人。

他双手搓了搓脸,试图把自己烧热的脸冷静下来:沉下心来磨炼演技是必要的,尝试不同角色是必要的,和经纪人沟通是必要的,曲相博嘲笑一下也是应……

还是好丢人。

这么多年了,敢当面嘲笑他的,还是只有他认识了十多年的损友兼经纪人曲相博。

衡量了一下曲相博的嘲笑和自己的星途,程煜涵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无奈地长泄了一口气认命。

等到他起身翻开通讯录,手指路过许珞艺的时候,却突然柳暗花明:还可以让许珞艺代他去说啊。

一股久违的热血涌上心头,他像是看到了希望,一瞬间就忘记了全部阴霾,高高兴兴地把电话拨通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等待音,程煜涵还在为自己的决定洋洋得意,靠在桌边已经想好了怎么开口才显得不刻意。

许珞艺今天还没发消息,跟他汇报宴会上的合作事宜呢。

电话接通的瞬间就懒洋洋的开口:“喂?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战战兢兢道:“您是……程煜涵老师吗?”

程煜涵察觉不对,眉头拧紧地坐直起来:“你是谁?”

对方沉默了一瞬,似乎在快速消化这个意外,语气迅速软下来:“程老师、您好您好!我是林逸然的经纪人王然。许小姐的手机、嗯……因为一些原因,暂时在我这里。”

王然顿了顿,努力斟酌措辞,怎么也没想到许珞艺能这么快跟程煜涵通了气,心里飘过无数个方案,最终只能走下下策:“程老师,您看……这事电话里可能说不清楚。您方不方便现在来一趟会场后台?我们面谈?”

面谈?

许珞艺的手机在林逸然的经纪人手上,还要面谈?

程煜涵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许珞艺为什么会和林逸然的经纪人扯上关系?

思来想去,他还是想找个机会当面问许珞艺:“不用了,把手机直接还给她吧。”

“程老师!”

王然赶在他挂电话之前迅速挽留,央求道:“就给我们一次谈判的机会吧,我们当面谈一次,就一次行吗?”

他着急的语气被程煜涵尽数收进耳朵里,程煜涵心中困惑的雪球也是越滚越大,终于还是抵不住好奇,冷声道:“地址给我。”

——

二十分钟之后,程煜涵到达了AE颁奖的后台。

此刻喧嚣已经褪去大半,程煜涵到达的时候,只剩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残局,王然还在入口等着他,见到他一路小跑着过来:“程老师,这呢!”

他手里拿着一个显眼的女士手提包,正是许珞艺今天来AE大赏时带的那个。

程煜涵的双眼微眯,王然注意到他的视线,连忙解释:“是许小姐刚才走得急,没来得及拿包,手机和随身物品都在包里呢,我们正愁联系不上她。”

忘了拿吗?

程煜涵眉间的困惑更深,印象里许珞艺不是那种丢三落四的性格,更不说是手机提包这种随身物品了。

难道是林逸然他们有别的目的?电话里的“谈”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对当前状况一头雾水的情况下,程煜涵选择沉默,等王然漏出更多的信息。

王然被盯得冷汗直冒,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更加紧张地带路:“外边天气热,咱们边走边说。”

程煜涵没有回话,伸手先要过来了许珞艺的包,随后便跟着王然一起往休息室的方向去。

王然一路絮絮叨叨;“程老师,可算是见着您真人了,形象气质保养的也太好了!听许小姐说,您今天累了,所以离场得早,我们还没来得及跟您问声好,一直后悔没早点跟您搭话呢,是我们家艺人才进圈晚,不懂规矩,您又是圈里一等一的榜样,我们都很仰慕您……”

程煜涵听他拍了一路的马屁,又被后台走廊走得晕头转向,本来心情就不太好,现在直接被磨没了耐心。

王然带他来到了林逸然的休息室,林逸然表情肃穆,僵硬地起身和他握了手。

他不解地和林逸然互相认识了一下,王然还在旁边吹捧:“我们家艺人以后要是有幸能和您合作,还要多仰仗您的照顾了……”

“别说了。”

程煜涵实在听不下去,干脆直接问:“你们找我来干嘛?许珞艺人呢?”

王然的神色霎时变得僵硬:不对啊。

他原本以为程煜涵打来电话,是因为许珞艺已经和他说了在后台看见的事情,才想和他客客气气的商量“封口费”的事情,彼此守住秘密,也好买个体面人情下次合作。

但现在看着程煜涵那副困惑又不耐烦的表情,甚至问出了“许珞艺人呢”这种话,他心里忽然一咯噔:该不会这位爷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硬着头皮决定试探:“就是……许小姐送礼物来了之后落下了包,我们想借还包的事,和您见一面,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程煜涵的表情古怪,但从他舒展开的眉头来看,像是逐渐接受了这个理由。

就在王然准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旁一直脸色僵硬的林逸然忽然拍案而起:“不用绕那些弯子了,王然,我会承担许小姐想要的任何经济补偿,只要她不曝光我女朋友,什么条件好……”

“别!”

王然捂嘴已经来不及了,两眼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他现在真的很想一头碰死在后台。

“补偿?”程煜涵彻底起了疑心,再挽回也没用了。

王然只能松了手,让依然毫无察觉的林逸然接着说下去:“非常抱歉给你们两位添麻烦了!”

他洪亮的声音吓了程煜涵一跳,但他还没结束,直接绕出桌子,深深的对着程煜涵鞠了一躬。

程煜涵的嘴角抽了抽,安静地等到他将一本签名册递过来,态度诚恳到几乎卑微:“我们刚才看到手机上许小姐弹出来的微博订阅消息,才知道她是我的老粉,这些年也很感谢她一直支持我,但今晚的事情纯属意外,我女朋友……她是圈外人,我们一直都很低调,很怕突然的曝光会伤害到她。我为之前伤害过许小姐这些年的感情投入道歉!许小姐如果愿意为今晚看到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保密,不管是签名、周边、探班机会还是任何形式的经济补偿,我都愿意满足,只希望能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能找个合适的机会公开,别让我女朋友被卷进来……”

林逸然的话句句恳切,程煜涵却逐渐听得不真实了。

……订阅?

粉丝?

为她付出过的感情道歉?

每一句话都像是重锤砸在程煜涵的心上。

他翻着林逸然递过来的相册,终于在困惑中渐渐发现真相:

那个四年来,日日夜夜跟在自己身边的私人助理许珞艺,是刚刚夺走了他奖项的、对家的粉丝?

全篇最虐的地方已经结束了!开心!下一章就开始无厘头纯乐子了嘿嘿[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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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败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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