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奉灵回到房间，先是联系了秦弄玉约定见面时间。
哪知她这素来快人快语的好友突然变成了谜语人，说话遮遮掩掩，明显是有什么“天机”难以向她泄露，她不免对这次会面更加期待。
刚收起灵犀镜，周帆就呻吟着醒了过来，他身子早就被酒色掏空，之前檀奉灵还没问完话就昏了过去。
此刻醒来，只记得自己被散魂鞭抽得痛不欲生，连父亲书房里藏私房钱的密室都交代了。
那毒妇听到这里才停手，他由此断定对方是为财而来。
想到这里，周帆稍微踏实了些。他娘视他如命，不论花费多大的代价都会来赎人。
等着吧，待他脱困回府，定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元婴修士又如何？他娘有的是办法收拾这些高阶修士！
檀奉灵静坐桌边，姿态闲适地为自己斟了杯清茶。
她有意留这贪生怕死的少城主清醒，用药时便斟酌了分量。至于其他护卫，为防金丹自爆的变故重演，还是让他们长睡不醒更为稳妥。
注意到周帆外露的阴狠，她指尖微抬，一缕灵力便在他两眼危险地逡巡。
“你、你想做什么！”周帆惊恐万分。
檀奉灵浅啜一口茶，唇边笑意清浅：“我想要的东西，你父母非但没给，反倒派人追杀于我。你说，他们是不信你在我手里，还是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不如从你身上取件信物，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话落，灵力倏然对准他一只眼睛，作势要挖。
周帆吓得魂飞魄散，刚积攒的那点底气瞬间消失，涕泪横流地求饶。
“别挖我眼睛！我什么都听你的！娘！救命啊！”
“砰”一声，檀奉灵不耐地将茶盏撂在桌上：“闭嘴。”
她冷冷注视着他：“一进城就听闻城主府高手如云。连你这样的废物身边都跟着一群金丹，看来传言不假。你们府上是不是有什么快速提升修为的秘法？”
周帆的哭嚎戛然而止，眼神下意识地闪躲起来。
这确实是他家的秘辛，虽然他了解不多。有一次他灵石短缺就去找他娘，偶然听到他们在争吵，两人提到什么“秘法”。被他爹发现后，厉声警告他必须保守秘密。
那时他爹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阴森，连一向溺爱他的娘也面色凝重。
他不敢违抗，也不愿深究。
只要能继续享乐，家里的秘密不知道就不知道呗。
至于那些金丹修士，周帆从小在城里长大，从没出过远门，早就习惯了身边金丹环绕，还以为金丹修士到处都是。
即使他自己天赋差，吃再多灵药也才勉强筑基，他也压根不在意。
修为高又怎样？强如元婴客卿，不还是他家的看门狗，得听他使唤？
在这座城里作威作福惯了，周帆早就失去了常人对于高阶修士的敬畏，不然也不会明知檀奉灵几人不好惹，还三番两次上门挑衅。
檀奉灵看着他变幻不定的神色，心想终于聊到重点了。
她掐了个诀，灵力再度凝聚：“我的耐心有限。是你自己说，还是等我动手？”
周帆打了个哆嗦，在求生本能驱使下脱口而出：“我说！我都说！”
他慌乱地回忆着：“那晚我听到父亲说……说‘秘法需要更多金丹修士’，母亲很生气，骂他急功近利。”
“后来、后来父亲又说‘再炼三颗道元丹，就能突破元婴’……我吓得弄出动静，被他们发现了。父亲那眼神……我从没见过他那样可怕。”
“道元丹？”檀奉灵敏锐地抓住关键。
“我、我只知道这是城主府最大的秘密，连客卿都不清楚。”
周帆瑟缩着，“母亲偶尔会拿出几颗赏赐给得力的护卫……服用后修为确实能快速提升。”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店小二殷勤的声音响起：“客官，咱们落霞城今明两日有拍卖会，客栈给每位天字号客人都备了入场牌。”
檀奉灵扬声：“稍等。”
她回头瞥见周帆脸上闪过狂喜之色，欲要张口呼救，立即掐诀布下一道隔音结界。
周帆还没来得及反应，右耳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见一只符箓化作的灵鸟叼着他血淋淋的耳朵，轻巧地从窗口飞出。
这一幕成为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趁他痛极张嘴的刹那，檀奉灵又将一枚昏睡丹送入他口中。
待周帆失去意识，她挥手撤去结界，从容整理好衣襟，这才上前开门。
“有劳了。”
她接过木牌，身形微侧，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店小二投向屋内的视线。
“您左右两边的客人都没应声……”店小二有些为难。
檀奉灵看了眼檀羽紧闭的房门，取走另外两枚木牌：“交由我便好。”
待店小二离去，她先叩响檀羽的房门，见无人应答便推门查看。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檀奉灵心口一紧，快步转身走向九方巽天的房门。
刚抬手要敲，门从里面打开了。
九方巽天见她面露急色，故作惊讶：“师姐这是怎么了？”
“小羽在你这吗？”
“师姐别着急，我知道她去哪了。”
九方巽天侧身请她进屋。
檀奉灵环顾四周，房间已经收拾整齐，但不见檀羽的身影。
“方才用饭时与檀羽师妹闲聊，她提及早年受伤后灵力运转始终不畅，特别是双臂经络。我忽然想起曾在藏经阁读过一本杂记，上面记载五百里外的流萤谷盛产一种木生露，对修复经络颇有奇效，就是收集费些功夫。”
“小师妹听后很是动心，又怕提前告知会令你空欢喜一场，便想独自前去取来，给你一个惊喜。算算时间，最多两日便能返回。”
檀奉灵眉头蹙起：“即便如此，也不该让她一个人冒险。”话里是掩不住的焦躁，隐约透着迁怒。
落霞城常有修士失踪，她心下戒备，叮嘱过檀羽不要单独外出。
而为炼制隐妖丹，她自己平日里只守在客栈闭门不出，权当是借此契机闭关修炼，潜心精进。
莫非是这几天拘得狠了，这孩子生出了逆反心理？
九方巽天对她的迁怒不急不恼，反而温声劝解：“师姐可曾想过，小羽对你太过依赖了？我明白你心疼她的遭遇，但我们终究不能护她一辈子。她总要学会独当一面。”
见檀奉灵神色微动，他又适时补充：“我并非质疑师姐的教导方式，只是觉得该多给她些历练的机会。况且这次她带着凤凰羽防身，即便遇上元婴修士也足以自保。”
檀奉灵这才想起这件护身法宝，紧绷的心弦松了松。只要安全无虞，她其实很赞同让孩子外出历练。
先前她一心钻研各道法门，总想着治好檀羽的伤再谈其他，这事便一直耽搁下来。
“你说得对。”她缓声道，“是我紧张过头了。”
檀奉灵叹了口气，自嘲地扯了下唇，自己竟成了曾经最反感的那种控制型家长。
九方巽天微微一笑：“师姐是关心则乱。”
她抬眼看向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冷淡的师弟，在教导晚辈上还挺有见地。
两人就如何培养晚辈交流了一番心得，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昨夜的尴尬，关系又回到了一起修炼时的融洽。
“哦对了，刚刚你不在，这是客栈送你的拍卖会入场牌。”她将木牌推到他面前。
九方巽天执起木牌，注入少量灵力，牌面上顿时浮现出拍卖会的拍品名录。
檀奉灵又添一缕灵力，击中“名录”二字。
落霞城内鱼龙混杂，此地的拍卖场分作明暗两面，夜间的暗场便如黑市，只要出得起价，什么都能交易。
他们送出的木牌也另有玄机，只见牌面墨色流转，字符重组，转眼呈现出一份截然不同的清单——最下方原本的天级下品法器已被替换，赫然写着：「今日压轴：隐灯客」。
见到这个名号，檀奉灵瞳孔地震，无意识地轻吸了口气。
九方巽天一直留意着她，自然没有错过这细微的异样。
“师姐认识此人？”
檀奉灵点头又摇头，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
九方巽天眸色微沉，状似无意地感慨：“世人都说‘红尘出，隐灯现’。这位隐灯客痴恋红尘劫主秦弄玉数十载，形影相随，不知怎会沦落至此。不过……这与我们也没什么相干。”
檀奉灵眉间泛起些许忧色。
“师姐要去吗？”他试探道。
檀奉灵显然心不在焉，随口应道：“去看看。”
九方巽天眼底阴鸷一瞬，又在她看过来时恢复如常。随手点了点清单上倒数第二件的「恨山剑」：
“这把剑倒是合眼缘，我陪师姐同去。”
“好。师弟，我先告辞了，拍卖会见。”
说罢不等他回应，起身匆匆离去。
九方巽天的目光贴着她的背影，直到见她出了客栈，径直往拍卖场的方向走去。
拍卖会尚未开始，此时前去，除了见那个男人，还能为何？她就这么迫不及待？明知隐灯客为另一个女人痴守数十年，在得知他下落的第一时间仍要去相见？
她……就这般在意那个人？
另一边，檀奉灵没什么别的想法，单纯是想前排吃瓜。
隐灯客素来行事低调，无人知晓他的来历，突然有一天，像鬼一样冒出来缠上了弄玉。
她和对方上次相见还是一年前，他专程来打探弄玉下落，彼时她便察觉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深知好友一直在刻意甩掉此人，檀奉灵没透口风，只推说不知。
那人戴着无相面具，难辨喜怒，气质却异常矛盾——禁欲中掺着靡靡妖气，杀气凛然里又藏着慈悲，看起来精神状态极不稳定。
檀奉灵当时都做好打一架的准备了，谁知对方客客气气地谢过，便转身离去。
她看人很准，以隐灯客的能耐和心性，绝无可能沦落到被人当做货物卖到拍卖场的地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是否与城主府有关？弄玉又知不知道这件事？
可惜拍卖场外布下了重重禁制，贸然硬闯定会惊动主办方。
檀奉灵按捺下心头的疑惑，只能耐着性子，待入夜后再做打算。
……
夜色浸漫街巷，灯笼次第燃起，将青石板路映得暖意融融。
檀奉灵验过木牌，随着一位青衣执事穿过回廊，来到九方巽天所在的天字号雅间。
推门而入的瞬间，她不由一怔。
九方巽天临窗而立，身着一袭暗金纹绣长袍在灯下流光溢彩，衣摆处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腰间束着镶嵌墨玉的金带，墨发用玉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整个人宛如精心雕琢的金像，尊贵得令人不敢直视。
“贵客若有中意的拍品，只需摇动案上银铃。”执事恭敬地退下，轻轻合上门扉。
九方巽天闻声回首，金色衣袍随着动作漾开浅浅涟漪，“师姐来了。”他嗓音温润，侧身让出位置，“从这里正好能看清展台。”
檀奉灵定了定神，缓步上前与他并肩。
楼下人声鼎沸，雅间内檀香袅袅。她忍不住又多看了身侧人一眼。
好家伙，这身打扮，简直把“富贵”写在了脸上。偏生还格外好看，将他本就出众的容貌衬得愈发矜贵。
展台明光亮起，珍品轮番登场，竞价声此起彼伏。
两人皆兴致缺缺，直到一柄古朴长剑被捧上展台。
“接下来是「恨山剑」，相传为三百年前斩尘剑尊遗物，起价五千灵石。”
九方巽天这才倾身摇动银铃。几轮竞价后，以八千上品灵石拍下。
“师姐觉得这剑如何？”他偏头问道。
“剑气沉凝如水，确是名器。”檀奉灵颔首，视线却不时飘向台下，明显另有所期。
终于，最后一件拍品被推上展台。
全场骤然寂静。
玄铁囚笼中，端坐着一名墨袍男子。暗紫光纹的锁链缠满他周身，一张素白无相面具遮去面容，唯有双眼透过面具静静望向台下，目光澄澈如镜，气质却亦正亦邪。
“诸位贵客，今日压轴——隐灯客。”
主持人声调激昂：“此人修为距化神仅一步之遥，但已被锁魂链禁锢。拍得者将获赠此链，今日价高者得！”
隐灯客抬起被缚的双手，修长指节在膝上叩击三下，从容得仿佛端坐佛前莲台。
“起拍价，五百万灵石！”
九方巽天把玩着银铃，似笑非笑地看向檀奉灵：“师姐觉得，这人值多少？”
檀奉灵凝视着笼中那道身影，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按住他欲摇铃的手。
“别拍。”
“哦？”九方巽天挑眉，“师姐想拍？”
“不想，此事说来话长。”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无妨，我们有的是时间细说。”
檀奉灵张口欲言，一道熟悉的怒喝陡然响彻全场：
“观澈！你个死秃驴！为了逼我现身，连这等手段都使得出来！！”
满座哗然。
檀奉灵循声望去，拍卖场雕花门边，不知何时倚了道窈窕身影。
银绛色纱衣松松拢着玲珑身段，袖口露出半截凝霜皓腕。云鬓斜簪一支赤狐尾簪，流苏轻晃间，眼波流转时似醉非醉，偏生眼尾那抹胭脂色凌厉如刀。
这正是她今晨才传讯相约的至交，秦弄玉。
“哗啦——”
玄铁囚笼剧烈震动，从露面起一直淡然自若的隐灯客猛地抓住栏杆，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迸出化不开的执念。
没错，隐灯客就是昔年因爱堕魔、弃戒还俗的万佛宗佛子——观澈。
啥也不说了，忽然发现不控字数这小思路小灵感顺滴很，就是近期三次事多，尽量多写[狗头叼玫瑰]
（假装有读者ing）
换了书名和文案，感觉还是最初的好，有没有人给点意见[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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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前排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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