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斯蒂芬先生。”
宣令掀开水果店门口隔绝冷气的厚重塑料帘，步入店内。
暖黄的灯光下，只有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正专注地摆弄着一支长笛。
但如果真的只把他当做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是天才俱乐部 #84斯蒂芬·劳文德。
“能劳烦您，为我引荐一下黑塔女士吗？”宣令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目光落在那小小的身影上。
“！”
斯蒂芬·劳文德握着长笛的手指骤然一紧。他猛地抬头，几乎是本能地迅速扫视四周，确认这不起眼的店里再无第三人。
黑塔。
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对他来说象征着无穷无尽的麻烦，若被人知晓他与那位女士有联系，他远离喧嚣的平静生活必将土崩瓦解。
虽然在他人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但是万一呢？
总会有一些人相信，比如眼前这位。
眼前这个少女，黑发红瞳，衣着带着明显的仙舟风格……除了容貌确实出众，他感受不到任何特殊之处。
不对……她身上流动的是什么？
星核？！
难不成她是黑塔的奇物？
“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 斯蒂芬·劳文德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浓浓的困惑，“黑塔空间站的位置是公开的固定坐标，只要搭乘合适的航班就可以到达。”
问题是你怎么找到我的？
知道他确切行踪的人屈指可数，无非是天才俱乐部里那几个朋友。而且那几个朋友也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向他人公开自己的坐标。
“抱歉，来找你实在是无奈之举。”
宣令摆了摆手，有些无奈的说道:“我本来是打算直接去找黑塔女士，但是前往空间站的途中路过了江户星，购置了一些物品，现在没有钱继续搭乘飞船了。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江户星更近的你了。”
短暂的沉默在小小的水果店里弥漫开来，只有冷藏柜低沉的嗡鸣。
宣令的目光紧紧锁在男孩，仿佛将所有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她再开口时语气平静得近乎诡异，“所以，看在我即将成为毁灭这个世界的罪魁祸首的份上……请您，务必帮我这一次。”
宣令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来自世界之外。
上一刻还在狂肝模拟宇宙，下一刻睁开眼，两张陌生的面孔便凑到近前，说着她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这个世界繁华喧嚣，宇宙飞船川流不息。相比之下，自己所在的蔚蓝星球就像是偏远沙漠中的小小绿洲，孤独且寂寥。
宣令当然想过自己是不是穿越进了《星穹铁道》之类关于星际的世界。但无论她怎么试探，得到的答案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世界。
无非是科技比她原来的世界发达了些。
这里的人们虽然没有特异功能，但星际穿越对这里来说已是寻常事。这种符合常理的世界观一度让宣令相信自己只是意外流落到了某个遥远星球，也许通过星际航行就能找到回到自己的星球。
直到——
“琥珀王的一锤，为我们翻开了新的世纪……”
广播里的声音回荡着。
“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 宣令脑中灵光乍现，一个荒诞却又无比契合现状的念头猛地蹦了出来，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这里其实是款游戏？！”
话音刚落。
世界，瞬间崩塌。
视野被撕扯粉碎，意识沉入无底的深渊，只余下空洞的“咕噜咕噜”气泡声在虚无中回响。
IX，降临了。
万物归寂，一切沉入绝对的虚无。
但下一刻世界仿佛被按下了倒带键，破碎的景象飞速回溯重组。广播的声音、凑近的面孔、房间的轮廓……一切如倒带的录像般恢复原状，回到了灾难发生前的那一瞬。
世界侥幸躲过彻底湮灭。
然而那短暂的来自虚无淡然的瞥视已如冰冷的刻痕镌刻在宣令的灵魂深处。
“被虚无瞥视后，我的身体开始出现虚无的症状。我会毫无征兆的消失，但在几天后又会在某个时刻重新出现。”
宣令的表情压抑且沉重，这不是她第一次向别人求助。
同行的「自灭者」，四处援助的「混沌医师」，除了传说中的IX机关外，她全部都上门求助了。
但都无法彻底的遏制。
“原先我只以为是自己因为不慎踏入了虚无而成为了「自灭者」。”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但「虚无」开始蔓延了。它会像病毒般通过我接触的人和物向外扩散，被我触及的对象会将虚无传染给其他存在，人或物，甚至……星球。”
“不过好在当我离开后一段时间后，他们当中的部分似乎会恢复原状，再加上「混沌医师」的帮助才勉强制止了这场灾厄。我虽拥有将事物暂时拉回虚无状态、遏制传播的能力，但范围太广了，我无法顾及所有被波及的人、物、乃至星球。”
“就连「混沌医师」也无法查明源因，再加上现有的遏制手段终究有限……这就是我来寻求您帮助的原因。”
“哦？”
黑塔的眉毛饶有兴味地挑起，“所以，你是自愿来当我的试验品？”
现在宣令正坐在黑塔的办公室与这位大名鼎鼎的天才对话。
斯蒂芬·劳文德听完宣令的陈述后，当场制作了一个奇点转移器。他通过网络精准定位，瞬间将宣令隔空传送到了黑塔空间站的实验室。
当时黑塔看着突然出现在实验室的宣令和斯蒂芬·劳文德弹出的对话框，心中掠过一丝诧异。还在想今天吹的什么风？能让这个出了名的社恐主动找上门？
不过当宣令描述完那奇特的“虚无传染”现象时，黑塔的兴趣被彻底点燃了。
「关于虚无传染星球的可能性」
——这课题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宣令看着眼前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黑塔，内心充满迟疑。在她穿越之前，游戏只更新到2.0版本，她印象里的黑塔分明是一个关节分明的人偶少女，而不是眼前这位成熟女性形态。
“当然。”宣令压下心头的疑惑，语气诚恳，“不仅能亲眼见到大名鼎鼎的黑塔女士，更有望弄清我身上这诡异的症状。这是我的荣幸。”
“算你会说话。”黑塔随手撩了下头发，转向站在旁边的艾丝妲吩咐道:“这家伙就交给你了。每周二带她来见我就行。等我测试完模拟宇宙，再来研究她这个‘小问题’。”
艾丝妲点头应下，“好的，黑塔女士。”
随即带着宣令离开实验室。
走出实验室，艾丝妲向宣令自我介绍道:“我是艾丝妲，黑塔空间站的站长。接下来由我负责你在空间站的事务。”
“宣令。”宣令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艾丝妲一边引领宣令熟悉空间站的环境和基本运作，一边与她交换了通讯号。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她为宣令的手机输入了另一个通讯号，“这个是防卫科的阿兰。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给我们发信息。”
“嗯，好的。”
宣令将通讯号存入设备，目光扫过繁忙而有序的空间站走廊，心中思绪万千。
她目送艾丝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攥住了挂在颈间的星核。
这枚星核，正是她暂时遏制虚无蔓延的关键。
原理是将虚无的扩散力量引导、汇聚，再注入这颗蕴含毁灭之力的星核之中，试图以毁灭来中和虚无。
这并非长久之计。
熵增的终点是虚无，而毁灭则是不断熵增的过程。
毁灭迟早有一天也会步入虚无，星核的力量终有被彻底中和殆尽的一天。
她必须尽早另寻出路。
但是得救了，虽然是暂时的。
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稍放松，那份时刻担忧自己会在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彻底消失，连存在本身都被抹除的焦虑总算暂时平息。
一个念头也曾闪过。
或许消失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但万一回不去呢？
戈然中止的人生进程，自己就连临终时的走马观花都回忆不起来，这样的结局光是想象就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死亡除了不会痛苦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宣令缓缓踱步至巨大的观景窗前，目光穿透厚重的玻璃，投向无垠的深邃宇宙。繁星点点，银河浩瀚，这壮阔的景象此刻却无法完全驱散她心底的阴霾。
总不至于连黑塔都束手无策吧？
她试图用这个想法安慰自己。
毕竟，那位可是博识尊的令使啊。
在被虚无瞥视的那一瞬间，某种难以言喻的明悟也随之烙印在宣令的意识深处。她清晰地感知到了一位星神令使所能掌握的力量究竟是何等磅礴与不可思议。
正如她能为世界播撒虚无一般，身为博识尊令使的黑塔也理应知晓一切。
总不可能……
“没救了。”
黑塔将实验报告随手一丢，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虽然你脖子上的星核的确可以遏制住你的虚无症状，但是你的形态太奇特了。”
她带着研究的兴味的目光扫过宣令。
“既不像寻常物种拥有实体血肉，也不像流光忆庭那些舍弃躯壳化为纯粹的模因的忆者。你更像一团高度凝聚的能量体。‘身体’不过是能量的显化投影，所谓的‘虚无’不过是能量被过度消耗或扰动的结果，再这样下去你会消失。”
“你是纯粹的。”
黑塔这样说到，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同僚阮梅的星神相关的实验。又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宣令，她身体微微前倾，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听好了，如果想活命，只有三个方案。方案一：把星核塞进你那能量构成的身体里。我认识个小鬼，他身体里就嵌着一颗。你可以试试看？不过考虑到你那纯粹的能量本质，星核大概率会和你体内的能量直接对冲。但一场精彩的烟花秀大概就是你能留下的最后痕迹了。”
“方案二，我把你接入模拟宇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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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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