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这只魔兽怎么卖?”
周子虔正打算将储物袋中的东西尽数拿出,便看见有人默默站在摊前,声线沉静冷淡。他抬起头,发现是个从未见过的面孔,一张白皙脸庞上五官协调,看上去就像个柔弱的公子哥。
他心下虽这么评价,但脸上却依旧保持客气礼貌,开口道:“六十两金子。”
“六十两?”池骛蹙眉,他摸摸自己的储物袋,只有几枚碎银,三个铜板,还有一本连夜写出来的剑谱。他扫过对方背上精良的剑,又一次拿出了剑谱,但显然底气没有上一次足:“我有一本剑谱,记录的是上古剑法,于剑道有裨益。你可以先看看是否能抵换这些钱。”
周子虔秉持着看一眼也不吃亏的想法,打开这本剑谱看了起来,上面新鲜的油墨松香昭示着它被写出的时间,但当他定睛看去,先不说那龙飞凤舞的好字,仅粗略阅读两句话,他便明白此物并非寻常。
他即刻合上书页,抬起头便看见对方暗含期待的凤眼,嘴边的话在舌头中滚了两圈,他说:“这很好,但需要两本才能换这条蓝竹。”
对方略略思考一番,周子虔捏住书页的手心渗出温热汗珠,他知道这本剑谱的价格远不止于此,但作为商人,谁不想多得益处?
“我有跟这本差不多的,也可以吗?”在池骛看来,普天之下的剑谱无非就是基础招式的不断变体,无论何种花哨的姿势都只是万变不离其宗,他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称得上‘无聊’的剑谱,九九九将它们带给池骛的时候还宣称至少存在了万年。跟周子虔手中的那本也并无太大差别,因此他有些谨慎地问。
“可以!有几本?”岂料对方满眼放光,似乎非常感兴趣,旋即他补充道:“我家中还有很多人喜爱学剑,但苦于没有合适的剑法。我刚刚已经翻阅了两页,觉得十分适合他们。”
“加上这本,一共有六本。”池骛在心中剔除掉九九九称绝对不能外传的以及质量不过关的,报出个具体数字。
“我都要了,你出价多少?”周子虔几乎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质量如此上称的剑谱!还一出就是六本,这人难道也是从什么深山老林里出来的?
“我要那条蛇,另外,如果你有千年玄铁,我也要。”池骛伸手指向竹篓里盘踞着的青蓝色魔蛇,它探出一颗三角形状的头,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这个,千年玄铁我可能没有,但我有两条这样的魔蛇。”周子虔挠挠后脑,将另一个竹篓拿出,里面是条金黄色的蛇,紧紧缠绕着一只白鼠,正在进食。
“那就只能换四本。”池骛收回手,面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
“......好。”周子虔自认不能太过贪心,有人愿意出卖这样的剑谱已然是可遇不可求,他也不多纠缠,一口应下。
“另外三本我还没写,但想先拿走一条作定金。”虽说池骛并不显露着急的神色,但他也明白千年玄铁出产甚少,若是去晚了或许对方已经离开,就无法再轻易地找到了。
“行,你拿蓝竹去吧。明日我在同一个地方等你。”周子虔见他面容清秀,脸上表情不似说谎,并且出于对微生阁的信任,点头同意了。
池骛带着这条蓝色的魔蛇,来到刚才女人的摊位。还好她仍闭着眼打坐,面前摊位上的东西似乎也没有少。他走上前,对方缓缓睁开眼,视线却直直落在魔蛇上。
“一条能换几块?”池骛见她苍绿色的瞳孔微缩,随口问道。事实上他未曾想过能够收齐四块铸剑,只是抱着万一的想法试探对方。
“这条能换两块。”她开口,美艳的脸上总算浮现起满意的神色,她从储物袋中扔出两块扔给池骛,而池骛也将装蛇的篮子递给她。她面前还有一块玄铁,池骛思索着,又问:“明日我会再带一条过来,还是这个地方找你吗?”
女子一直兴致缺缺的瞳孔中迸发出光芒,她语速快了些:“是。尽早来。”
“好。”池骛点头回应。
“好。”方僖掏出钱买下面前的灵丹,卖家将瓷瓶递给他,而他掏出些许碎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即刻完成。他站起身,看着周遭越来越满的摊位,其中一个坐在地上四处张望的摊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个少年,有些过分年轻、貌若好女,秀气的笔眉浓淡适中,那双桃花眼镶嵌在大小合适的脸庞上显得十分优美,但浅色的薄唇又平添几分迫人的疏离。他的眼眸不断移动着,似乎一直在寻找什么人。
方僖的好奇心被勾起,他走过去才发现这位少年面前只随意扔着两本书,厚薄刚刚好,一本写着‘碎空刀法’,另一本写着‘无思心术’,最吸引人眼球的是这书上的字,笔走龙蛇,罕见地飘逸洒脱。
“这是什么?”方僖大抵真的是被人潮冲昏了头脑,脱口而出的瞬间他觉得自己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但少年只是收回飘游不定的眼神,低沉着声音道:“一本心法,一本刀法。”
幸好少年看上去非常有耐心地等待他回答,方僖这才松了口气:“没听说过‘无思心术’啊,大概是哪一方面的心法?”
“大致是运气方面的,贯通穴位,重构经脉。有时修行感觉灵气滞涩时运转无思心术,能在一瞬间更改灵气的运作方式。另外,不会与已经修习的心法相冲突。”少年虽然看上去貌美,但介绍时竟然语气流畅,直击要点,令方僖有些意外。
“竟然是辅心法?我还以为这种心法只存在于书上。”方僖拿起无思心术,翻阅三页后确定这便是传说中的那类心法,只是书页和笔迹看上去非常新鲜,像是刚刚才被写出来,“我要了,这本多少?”
少年也丝毫不意外,只是语气淡淡:“二两金子”
方僖爽快地将金条放在他的手上,站起身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口:“小兄弟,这本心法是你写的吗?”
对方将金子收入储物袋,眼神又朝四周看了一瞬,心不在焉地说:“不是。”
“那方便告知是谁写的吗?我非常欣赏他的字,可否能与他结交?”方僖对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也并不在意,只是再次追问。谁曾想听到他的话后少年立刻转过头来,黑沉沉的眼眸中也似乎酝酿着风暴,他这才发现,少年形状精致的桃花眼瞳仁是浓墨般的颜色,他看过来时不温柔也不多情,只是冷冽如山泉。
“不能。”被少年果断拒绝,方僖却不愿意就此放弃,张了张嘴还想说话,但对方一手竟已开始掐诀。微生阁内闹事后果很严重,甚至可能被取消参加拍卖会的资格。他似乎毫无顾忌,见方僖没有动作,唇角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你听不懂吗?”
不愿意就不愿意,动手是要干什么?方僖脸色僵硬,朝他露出个讪讪的笑容,有些委屈地转身离开了。
梅寒洲这才收回灵力的释放,又坐在地上四处找池骛的身影。
“刚刚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池骛刚刚回到摊位上就感受到了梅寒洲尚未完全收回的灵力,开口问道。
“有个不识相的非要认识你。”梅寒洲迅速站起身,盯着逛了一圈回来的池骛,眼眸瞬间变得有些水亮,他快速跑到池骛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发现池骛手上没拿任何东西,又问:“有看到喜欢的东西吗?钱够不够?”
池骛摇摇头,往前迈步回到自己的摊位,梅寒洲跟随他一道坐下,现在两人面前只剩下‘碎空刀法’,相比起其他面前摆满奇珍异宝的摊主,两位显得有些寒酸。
但显然他们都不介意这样的寒酸,两人相互靠近,低声交换了解到的情报。
“我大致看了一下,各地的人都有,好东西也不少。”池骛用手指拨弄着梅寒洲从金桔树上摘下来的果实,他缓缓道:“霜晚秘境中的东西暂时没看到,字画有些真伪存疑,但也不是一眼假的那种,起码算高仿。”
“我之前来过,微生阁有拍卖过你以前的字幅。”梅寒洲想起自己来微生阁为数不多的时间,当时他也是被悯怀仙君字幅这样的噱头吸引而来,但当看到那副拍卖品时,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假的。
池骛却有些意外地挑眉,似乎有些兴趣:“最后拍出了多少?”
梅寒洲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池骛的表情不变,却点点头,立刻说:“我马上就再写一些。”
“他们是根据纸张的损耗、墨水的干涸以及现有的材料鉴定的,现写的话第一步就被筛掉了。”梅寒洲也仿佛有些遗憾,他单手扶着下巴,思忖片刻:“或许以后可以试试。”
“好。”池骛点头应下,话题一转:“除此之外,微生阁的估价都挺准确的,会稍微偏高些。”
“是因为鉴定费吧。”见他肯定自己的想法,梅寒洲弯起眉眼,笑容扩大:“刚刚我和周围的摊主聊了会,他们说微生阁会抽取最后鉴定价格的百分之一,自然估价偏高。”
“这也正常,综合考虑的话,我认为可以进行我们的计划,你觉得呢?”池骛与他对视,梅寒洲眼眸中的笑意让他不解,在池骛问出‘在笑什么’之前,对方抢先一步开口:“我觉得完全可以,明天要去玩吗?”
池骛的手掌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他环视一圈周围眼花缭乱的灯光和层层叠叠的平楼,柔和了语气:“去哪玩?”
梅寒洲正要回答,却从旁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间的谈话:“‘碎空刀法’?是传闻中能够切割空间的那个吗?”
来人衣着不羁,一身藏蓝色窄身锦衣,外罩深紫披风,头束高发,神态间甚是潇洒,丰神隽美,活脱脱的少年郎。他蹲下身,仔细翻看着刀谱。
梅寒洲扭过头不看他,待到他停下手中动作,池骛才缓慢开口:“是又不是。原本的‘碎空刀法’虽主切割,但毕竟少了些杀伐之气,还会伤害刀刃。这本中将某些地方进行了扩写和修改,再以之上的方法练习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的刀,并且切割空间时不会失了刀的杀意。”
“你是刀客?”他的目光灼灼,落在池骛身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自己的欣赏与兴趣。
“不是。”池骛语气不变,无视了他投过来的热切目光。
“我不信,你对刀的理解十分准确。”他伸手解下自己背后的长刀,藏在刀鞘里却能够感受到其上散发出的杀伐与果决之气,以池骛的角度来看,这把刀可算上乘,他抬起头朗声说:“我是肖怀青,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池骛正要开口,梅寒洲却偏过头,下颌线条紧绷,一字一顿:“你买不买?”
“买。当然买。”肖怀青显然对他的插嘴猝不及防,但很快便回应道:“多少钱?”
“十两”梅寒洲的重音往前,池骛看向他,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朝池骛摇头晃脑。看来有必要买些治疗脑子的药。池骛心底暗自确信,梅寒洲一定是之前在海边摔到头了。
肖怀青没有任何迟疑,将金锭整齐地放在摊位上,又再次追问池骛:“兄弟,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我都是懂得刀法真意的人。因为大部分人主张暗藏锋芒,我很少见认为刀该杀伐的意见,所以一时兴奋。”说着,他余光扫了一眼梅寒洲,“如果冒犯了,我先说声抱歉。”
“赵一。走乂赵,一二三四的一。”池骛按住梅寒洲的大腿,阻止他继续开口,回应道。
肖怀青自然是读懂了梅寒洲不待见他的意思,得到名字后便重新将刀背回,抱拳告别,“赵兄,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池骛与梅寒洲仍然坐在原地,而他披风一扬,便施施然离开了吵闹的长街。
“我讨厌他。”梅寒洲收起金子,面色不善。
“他使刀,你使剑,你有什么可讨厌的?”池骛不明所以,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无奈地说道。
“我也可以使刀,刀就该暗藏锋芒。”梅寒洲冷哼一声,别开脸。直到池骛摸摸他的手背,又对他露出一个浅笑,语气柔和:“你们没得比。”听见池骛这么说后梅寒洲的脸色立即转晴,连返回客栈的步伐都轻了几分。
池骛慢悠悠跟在他后面,只在心中想:你小气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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