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简晃悠悠到了镇南,在谢家婆子居所的门前站定。
“呼——”他整了整衣衫,敲响了门,“有人在家吗?”
汪汪汪!
门里面传来激烈的犬吠声。
易简皱了下眉,再次抬手时,却听旁边有人说:“别敲了,他家没人。”
循声看去,不远处的墙根下,一个算命先生席地而坐,“铁口直断”的幌子随风招摇,他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布袋,散发出阵阵药味。
易简:“这位大师,请问……”
算命先生正是项越,他抬手招了招,让易简过来,说:“我今儿一早就看到他家一老三小出门去了,你若是要寻他家的大黄狗,倒是可以翻墙进去。”
易简坐在了项越对面,把人飞快打量了一遍,目光在他破烂衣衫下簇新的鞋子上停留一瞬,笑道:“大师玩笑了,你可知他们去哪了?”
项越笑而不语。
易简摸了摸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放在项越身前铺的粗布上,说:“还请大师为我算一卦。”
项越立刻说:“好,不知少侠想算什么?”
易简掏出怀里的画像,展开:“不是给我算,是给她算。”
“给这画像上的妇人算命?”
“正是,大师可能算出来?”
两人目光相接,项越脑中思索飞快,点点头,说:“自然可以。”
这下倒是易简愣住了,他皱眉问:“真的可以?”
“对,只是单看画像到底不似面对真人,若要算命,还得有其他信息加以辅助。先说说你想问什么吧。”
“我想知道画上这人是否还活着?现在在哪?”
项越点点头,装模作样对着画像看了一会儿,然后问:“你可知其生辰八字?”
易简摇头:“不知。”
“姓名?”
“只知道姓姚。”
“这就不好算了,这样吧,”项越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递给易简,“心中默念你所求之事,然后把铜钱抛出来。”
哗啦哗啦——易简闭眼摇钱,而后向前一抛。
项越看了眼地上的铜钱,心中有数了:“从卦象上看,这位妇人还活着……”
“当真?”
“自然,只是……”
“只是什么?”
“此人之后会有一大劫,西北方,土象……”
易简心中哂笑,果然是江湖骗子作风,看来也不用再多说了。他直言:“多谢大师,其他不用了,只是请问这家人去了何处?”
“哦?”项越立刻停住思考,升起了淡淡的喜悦——太好了,正好这些卦象他还没背清楚,不用编瞎话了。项越说:“明日祁山派的婚宴需要很多人工,这家人都去做工了。”
“可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早上我听他们与街坊聊天,说是婚宴结束以后,还需收拾整理,要后日下午才能回来。”
易简点点头,看来,若是自己不上山,就得等一等了。但若那谢家婆子真是姚婆婆……
向北看,祁山一片赤色,交织了点点金黄,秀美昳丽。
风过,叶动,山倾摇。
那些嘈嘈擦擦的声音,好像多年前的雨声。
……
墨色泼天,暴雨如注。
废弃的小码头旁,男孩拉着个小乞丐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找到,姚、姚婆婆……我的、一切,都,都给你……”
“可是你……”小乞丐使劲,想把男孩拉起来,但他伤的太重,已经再也走不动了。
男孩哆哆嗦嗦从怀中拿出个包着油纸的小包,塞到小乞丐手里,声音越发虚弱:“快走,走……别被他们抓到……”
小乞丐还在用力:“不行,你救过我,我也要救你!”
男孩看着小乞丐,笑了。
“你快起来!他们就要追来了,你和我藏进旁边的林子里,他们就找不到你了。”小乞丐用力到身体都开始发抖。
男孩的声音突然就变得有力气,他紧紧握了下小乞丐的手,说:“我不行了,你走吧。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易简’了,天高海阔,你尽去看,只有两点我要嘱咐你,一是你要替我找到姚婆婆,为她养老送终;二是你去哪都好,只是要远离京城,否则性命难保。记住了吗?”
小乞丐,或者说,易简,看着男孩,流下了眼泪:“你,你快和我走,你肯定能活下来……”
男孩严肃起来,浑身气势逼人,吼道:“记住了吗?”
易简怔住,眼泪和漫天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冷热。
突然,河面上出现好几艘小艇,快速向这边靠近。
男孩推了易简一把:“快走,替我活下去。”
易简手里捏着油纸包,说不出话。
“走啊!”
眼见小艇靠近,易简一咬牙,转身就跑。
冷雨倾倒。
在易简跑进树林前,回头的一瞬间,雷光撕裂黑云,白光之中,一丛鲜血喷洒而出。
……
“多谢大师,告辞。”
回忆只有片刻,易简礼貌笑了笑,起身离开。
*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婚宴当天。
向霄远三人穿戴一新,进了祁山派。
往日里安静的祁山,此时如同被点燃的火把,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叶豹和陈三宝轮番介绍他们看到的江湖人士。
陈三宝:“那是萱蝶仙子,功夫一般,但据说歌喉十分动人,有不少人抢着为她一掷千金。”
叶豹:“呦?那是顾梦涛?我年轻那会儿他就在江湖上晃悠了,这老家伙还没死呢?我跟你说,他专喜欢有夫之妇,呸。”
陈三宝:“那边那位,叫什么我忘了,但我们曾经一起被坏人抓到过,结果他一个人打败了二十多人,带我们逃出去,很厉害。”
叶豹:“看到那个小矮个了吗?他手脚快的很,一手暗器玩得特别溜,大家都说幸好他不是小偷,不然怕是没人能躲得过去。”
向霄远听着两人的介绍,不多时头就大了起来。不过见二人兴致高昂,也就听之任之,专心嗑瓜子仁,在小碟子里堆满一小堆就推给陈三宝吃。
等这一圈人介绍的差不多了,叶豹和陈三宝意犹未尽地喝着茶水,靠在椅背上休息片刻。
叶豹这时才注意到陈三宝面前的瓜子仁,不由眼角一抽,装作没看见的挪开目光。
“这广连宗什么时候到啊?”
“看天色,快了吧?”
“没这么快吧?我听说就光那些嫁妆,怕是没半个多时辰都搬不完。”
旁边有人在议论,听到“嫁妆”二字,向霄远竖起了耳朵。
无他,就是因为他要找的沧澜灵息草。
……
昨日,客栈。
“所以说,这沧澜灵息草,只能找广连宗的人问个究竟了。”叶豹边吃炸蚕豆边说。
向霄远立刻奉茶:“感谢师叔四处为我打探,师叔辛苦了。”
“嗯。”叶豹安心喝茶,“还有,我看这次来的人很多,虽说极渊阁那已经没有追杀你的任务了,但我看你还是小心点的好,保不齐有人惦记你呢。”
陈三宝:“对,向大哥,你还是要小心些,毕竟你那个九……嗯,就是那个功法,不是挺多人想要的?你千万别暴露。”
向霄远笑道:“好,你们也记得,我是元宵,别说漏嘴了。”
叶豹:“好,知道了,小元宵。”
几人正说着,客栈掌柜的快步走来,微微躬身,说:“三少爷,您让我们打听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陈三宝:“哦?说说看。”
掌柜的说:“明日婚宴,众宾客上午入场,午时有安排茶点,下午新郎出发去康永县接新娘,这期间祁山派里有戏曲表演,傍晚举行仪式,之后是酒席,然后安排了武打表演,之后离开的宾客自可离开,若是想要留宿、或者醉酒无法下山的,也会安排房间休息,等后日上午离开。”
陈三宝点点头:“如此看来,明天咱们只有晚上能打听草药的事,或者在祁山派留宿一晚,等后日上午再找人询问。”
向霄远看了下掌柜的,问陈三宝:“你什么时候安排人去打听的?”
陈三宝:“就早上起来之后,小二到房间送水洗漱那会儿。”
向霄远回忆了一下,缓缓点头。他那时候好像是被藏在床帐里了,怪不得没注意到。
陈三宝继续问:“广连宗来多少人?”
掌柜的:“大概有三十余人吧。”
陈三宝:“知道都有谁吗?”
掌柜的:“新娘是广连宗宗主的幺女南毓虹,和她一起来的有她父母,也就是广连宗的南宗主和夫人,还有她大哥南禹星,其他就是他们宗派的一些弟子们,还有仆从几人。”
陈三宝皱着眉想了想,说:“我还未去过广连宗,这些人我都不认识。”他看向叶豹,问:“师叔,这些人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叶豹也摇头:“广连宗在大曦最南部,我也未曾去过,这些人里,也就听过南宗主的名字而已。”
向霄远见两人都有点犯愁,便说:“没事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找谁打听都一样,也不用非得去找认识的人打听。”
叶豹毫不客气地给了向霄远一个脑崩:“你小子,是真不知道‘交情’和‘面子’有多管用啊,你一个陌生人过去,直接就打听人家新娘嫁妆的事,人家能告诉你吗?”
向霄远捂着脑门,敢怒不敢言。
这时,掌柜的说:“若说交情,三少爷,咱们陈氏倒一直和他们有些买卖上的情分,或许……”
好歹不算完全没关系吧。陈三宝说:“也好,我会试试的。”
……
“在下紫岩派徐子尧,可否知道兄台姓名?”
说话声唤回了向霄远的意识,一转头就见一名翩翩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向霄远轻轻挑眉,确认自己没见过这人,客气地说:“在下元宵。”
“原来是元兄,幸会,”徐子尧笑得十分真诚,“不知元兄是何门何派?”
向霄远:“无门无派,散人一个。”
徐子尧温柔地看着向霄远:“啊,是这样啊,也好,自由又潇洒。”
向霄远干巴巴说:“谢谢。”
徐子尧声音十分柔和地说:“不,我说的真的,门派虽然能给人机会和保护,但很多时候,也用条条框框限制了一个人的发展,而你没有门派,便有了更多的可能。”
向霄远看着徐子尧,不知为何,心中有点烦躁,特别是他说话声音越温柔就越烦躁,连掩饰都不想掩饰,只说:“你是有什么事吗?”
徐子尧立刻摇头,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说:“没什么,我……我就是与元兄一见如故,想要认识一番。”
“那好,现在认识了吧?你可以走了。”
徐子尧的声音更弱了些,他咬着嘴唇,半天才说:“也好,元兄,再会。”
见徐子尧走了,向霄远算是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都什么人啊?奇奇怪怪的。”但是,当他看到陈三宝和叶豹时,心里突然升起了不安的情绪。
向霄远:“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
叶豹“嘿”了一声,一脸坏笑。
陈三宝咬着嘴唇,把小碟子推回向霄远那边,学着徐子尧的样子,说:“也好,元兄,再会。”
——小剧场——
陈三宝(夹着嗓子):元兄~自由又潇洒~
向霄远(扑倒,按住,猛嘬,狂啃)
陈三宝(夹着嗓子):喵~喵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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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漱玉传情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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