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雪纷纷扬扬,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掩埋在积雪下。
凤之冻得脸颊通红,不断搓着手哈着热气,身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雪,应是在庙门外抖的时候没抖干净。
怎么看都可怜兮兮的。
大冷的天,把一个姑娘堵在门外,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白如墨面色淡然,微微颔首,算是同意凤之进来暂避风雪。
凤之眉开眼笑,生怕他反悔似的,小跑着进来,到火堆前,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一屁股坐下去,双手伸到火堆前取暖。
手上的知觉渐渐回来,凤之舒服得弯了弯眉眼,嘴角翘起,向白如墨投去感激的目光。
“谢谢你啊白如墨,你人还怪好的嘞。”凤之说话时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增添了几分少女的可爱。
不久前还是客客气气的“白公子”,现在就成了“白如墨”,虽说他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礼节,但是他跟凤之还没熟悉到直接呼名道姓的地步吧。
他们总共认识还不到一天。
当初的叶木萧都没她这么自来熟。
想到此处,白如墨的心沉了沉。
也不知道这些天过去了,叶木萧醒来没有。
神医谷中,叶木萧并未醒来。
自白如墨离开后,叶木萧便陷入沉睡。
真正的沉睡。
不过他睡得并不安稳。
他做了一场梦,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一座高耸入云的山上,坐落着一群巨大宏伟的宫殿。
宫殿雄伟壮丽,宛若仙境,即便是人间最富丽堂皇的皇宫,跟它一比,也会黯然失色。
宫殿西北角有一处巨大的莲池,一望无边。
此时正值盛夏,莲花绽放,碧绿的荷叶、粉红的荷花,在阳光的照射下煞是明艳,微风轻轻吹,送来一阵阵清香。
在茂盛的荷叶中,有一只小木船,飘飘悠悠,船上有一蓝衣少年,叶木萧睁大了眼睛,却始终看不清少年的样貌,还不死心地用手揉了揉眼睛,仍旧看不清少年的模样,只能看到他正扒拉着荷叶采莲蓬。
船头放着许多莲蓬,堆得整整齐齐,如小山一般,可少年还是要继续采摘,他今日打算摘满整整一船的莲蓬。
像是察觉到什么,少年摘莲蓬的手一顿,转头朝岸边望去。
一片雪白的衣袍下摆映入眼帘。
目光随之向上,接着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负手立在岸边。
“师尊!”少年心中一喜,眼神瞬间亮起来,也顾不上莲蓬,划着小船就往岸边去,中途还因过于兴奋差点翻船,幸好师尊及时出手,用灵力稳住小船,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小船靠岸,少年伸手一捧,将所有堆放整齐的莲蓬抱在怀中,而后起身脚尖一点,轻轻一跃,便飘然上岸,稳稳站在师尊面前。
跟之前一样,无论叶木萧如何努力,都看不清白衣人的面貌。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看清两人面貌。
不过好在除此之外,别的他都能看清。
“师尊你看,这些都是弟子刚刚采摘的莲蓬,可新鲜啦。”少年的嗓音掩盖不住心底的雀跃,献宝似的把怀里一大捧翠绿的莲蓬伸到白衣人面前。
忽然间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伸出去的双手猛然往后一缩,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师尊,这些莲蓬等我清洗干净剥好后再拿给师尊品尝吧。”他不想莲蓬弄脏师尊一身白衣。
师尊的白衣就应当一直洁白无暇,不染纤尘。
叶木萧:......
可真是二十四孝好徒弟。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恍惚间,叶木萧似是听到一声低低的轻笑,接着便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过来。”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暗含着无限的温柔。
少年愣了愣,不知师尊要做什么。
对面的白衣仙人轻声叹息,迈开步子走过去。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方帕子,一角绣着一朵盛开的红莲,在这白帕上格外显眼。
白衣人微微低头,凝视少年的脸颊,少顷,拿着帕子轻轻擦拭。
少年白皙的脸上不知何时沾了一道灰迹。
擦拭的动作温柔,眼神专注又仔细。
两人离得极近,少年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清冽的气息。
反应过来师尊在给自己擦脸,少年的耳朵蓦地变得绯红,两颊也漫上一层薄红。
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少年慌忙向后退去。
“师尊......”嗓音微颤,带着惊慌。
说完之后就顿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叶木萧:......
瞧那点出息,不就是擦个脸吗,至于这样吗,扭扭捏捏的,跟个小姑年似的。
正暗自腹诽,却又听到那少年道:“师尊,你的衣服......”
叶木萧循声望去,就看到白衣人身前沾染上星星点点的水痕和一些淡淡的污渍。
想是方才给少年擦脸时,蹭到他怀中的莲蓬沾染上的。
白衣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了然一笑,“你方才是担心弄脏为师的衣服么?”
少年薄唇紧抿,被说中心事,刚刚消散一点的红晕立马又出现在脸上。
抱着莲蓬的手臂渐渐收紧,凝着师尊,“嗯。”声如蚊呐,说完立即垂下眸子,不敢再看他。
“那以后为师只穿黑衣,如此,便不担心弄脏了。”
......
梦境到此为止,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叶木萧不知道,因为他醒过来了。
恍如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醒之后已经过去十月有余。
是在白如墨离开后到他醒来,已经过去十个多月了。
比谷主预计的还早两个月。
这些都是丹沙告诉的他。
叶木萧醒来后,浑身酸软无力,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力气。
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也没有一个熟悉的人。
他并没有别人想象中的大喊大叫发狂吵着闹着要离开去找白如墨,反而自始至终都十分镇定。
从丹沙口中了解一切后,叶木萧便在神医谷住了下来。
虽然他现如今已经清醒,也能下地行走,但却一直浑身酸软,没什么力气。
无论做什么,有一个好身体是十分重要的。
叶木萧很清楚这一点,他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谷主一时间不能查明原因,只当这是换毒的后遗症,需得精心调养方可恢复。
不得不说,叶木萧就是大夫眼中的“完美病人”。
饮食上谨遵医嘱,喝药也干脆利落,从未流露一丝不情愿。
一碗苦药一口气喝完,眉头都不曾皱一下,跟喝清水似的。
除此之外,叶木萧就是待在屋里发呆,或者来到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发呆。
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平日里从不踏出小院,除却丹沙和谷主,也不与旁人说话。
即便是跟这两人说话,也是冰冰冷冷的,话语极少。
若是白如墨在这,一定会发现叶木萧的变化。
神医谷中对叶木萧不了解,见他如此,只是下意识认为他本就如此冷淡疏离。
叶木萧醒来后就一直反复做那个梦,可每一次他都无法看清梦中师徒二人的脸。
为何会这样?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出谷去找白如墨,再去找哥哥。
他醒来后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不是哥哥而是白如墨。
一场大病,竟削弱了哥哥在他心中的地位,增加了白如墨在他心中的分量。
这个认知让叶木萧心中疑窦丛生,同时又隐隐有一丝本该如此的感觉。
无论他要去找谁,当务之急是恢复身体。
是以他十分配合谷主的诊治,无论多苦的药都能面不改色喝下去。
这点苦,与他之前经历的那些事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他立在院中抬头望天,天空湛蓝,万里无云,一只飞鸟自头顶掠过。
十个月了,按理来说白如墨身上的毒早该清了,为何迟迟不来神医谷寻他?还是说他根本不是真心收自己为徒?
想到此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揪了一把。
不对,不会的。
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会带自己来神医谷求医,又怎会为自己换毒呢?
直接让自己中毒而亡不是更好吗?
况且他还答应了谷主在谷中做三年药侍。
他不会不守信用的。
那他这十个月都做什么了?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此刻,他在做什么?
此刻白如墨没做别的事,只是在——泡澡。
不过不是普通的泡澡。
他身处一汪天然寒潭。潭水冷冽刺骨,胜过九天寒冰。
“阿嚏!”白如墨忽然打了个喷嚏,即使已经泡了半年多的寒潭,他也不能适应潭水的刺骨寒冷。
哗啦一声,白如墨从潭中站起。
他只穿一身单薄的中衣,衣服被潭水浸透,紧紧地粘在身上。
那层薄薄的布料,勾勒出手臂健美的曲线,完美的胸肌在布料下若隐若现,只一眼,便知其蕴含着蓬勃的爆发力。
谁能想到,外表看似柔柔弱弱的人,会有如此完美的身材呢?
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带动一池涟漪。
白色的衣料在潭水的波动下起起伏伏,皮肤几乎与白衣融为一体,远远望去,像是在潭中盛开的一朵白莲。
刚走了两步,白如墨就停下来。
师祖说每日要在寒潭中泡够两个时辰。
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
咬了咬牙,苍白的嘴唇紧抿着,白如墨又一头扎进寒潭中......
当初他在规定的时间内没能回到昆仑,一路上追杀他的黑衣人数不胜数,打跑一波又来一波,赵渠和其他镖师相继死于黑衣人之手。
到最后跟在他身边的,只剩下凤之。
有凤之在,黑衣人明显收敛不少。
不是说凤之多么厉害——虽然实际上凤之的武功确实不差。
那些黑衣人就像有所顾虑似的,不敢对凤之痛下杀手。
他就在凤之的保护下,一路磕磕绊绊南下。
然而还没等他到昆仑,压制在丹田中的神仙解之毒便迅速扩散开来。
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
身体中每一寸肌肤和经脉,像是同时被无数锋利的小刀划过,他恨不得就此死去,也好过受这等痛楚。
最后他竟疼得晕死过去。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瞬,白如墨怔怔地想,当初叶木萧也是这么痛吗?
等他再次醒来,就看到一红一白两道身影。
师祖师父!
和师父师祖相遇,铺天盖地的喜悦涌上心头,巨大的惊喜过后以为能很快解开身上的毒恢复内力,哪知竟被带来长留山。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山势陡峭高耸与昆仑不相上下。
山上有一座宫殿,早已破败不堪,四周生长着参天古木,将其笼罩在阴影中,乍看上去阴森森的,有些可怖。
不过透过其残存的遗址,依稀可见当年的碧瓦飞甍,雕梁画栋,其壮观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曾经的辉煌不再,只有残存的宫殿,在树荫下静静诉说着当年的繁华。
当然,师父师祖带他来此不是为了伤春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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