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瑄道:“林棠妆突然现身鎏华宫,寻不到你便血洗了咸贤堂,郑宜当时正在堂中讲学……而龙思齐经营的重明客栈四处是你我的墨宝玩意,林棠妆便笃定他与你关系非常,扬言要将他剥皮削骨来逼你现身。她现在的修为怕是咫尺飞升,红珠不是她的对手,昼夜不歇寻到此处通风告信。你与她究竟有什么过节,竟要不死不休?总之,我已命人去寻巫权祭司,望林棠妆能念在师徒情分上,回头是岸。”
“回不了头了,扶瑄。”
卫灵蕴幽幽说道:“当年为得‘青子’之位,我在她的面巾下药让她发痒抓破了脸,还诓她去了南林苑。我本想吓唬她,结果她却再也没能回来……她若只是冲我而来,要打要杀我都认了!可她杀了咸贤堂那么多人,哪怕拼了性命我也饶不了她!”
“好了,如今她灵力远在你我之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可要了你我的性命。当务之急是你要先调理好身体,赶紧去救下龙思齐,而后再慢慢与林棠妆周旋。你我若是败了,兖国怎么办,朝野上下还有谁可托付!”
“你说得对。龙思齐与我来过书信,他就在柳州。我们先去救下他,再做打算。”
扶瑄见卫灵蕴面色煞白,道:“你昏迷之时我放心不下你,不能抽身去救龙思齐。你既醒来,我便先行一步,你可休整些时日,待好些了再出发。”
他握紧卫灵蕴双手,道:“放心,我和龙思齐一定逢凶化吉。”
说罢,扶瑄起身出了房门,同红珠交代了些许事务,便动身往柳州赶去。
红珠将热粥端与卫灵蕴,将近日之事又细细同她说了一通。见卫灵蕴脸色愈发难看,红珠忙宽慰道:“大祭司调理好身体要紧,不然只能坐以待毙了。”
卫灵蕴点点头,想到红珠也是一路舟车劳顿,便让她回屋休息去了,自己则盘坐调息起来。
翌日,卫灵蕴和红珠便也动身往柳州赶去。
龙思齐是极好找的,只需打听重明客栈在哪,龙思齐就一定在哪。
柳州阴雨连天,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夜幕降临,卫灵蕴陡然生出不详的感觉,心里慌张得不行。她骤停脚步,对红珠说道:“你不能再跟我走了,红珠。”
红珠不解,安静地等着卫灵蕴的后文。
“林棠妆修为高深,跟着我过于凶险。你找个隐蔽之处安置好自己,等我讯号。若是我们能安然无恙,你便来找我们汇合,咱们一起回郢章;若是不测发生,你便照顾好自己,不必为我们枉送性命。”
“大祭司,务必平安!”
红珠辞别卫灵蕴,转身消失在濛濛烟雨中。
卫灵蕴虽着实喜欢红珠这种不拖泥带水的爽利,但有时也苦恼她太过无情了些。
细雨中,卫灵蕴衣衫尽湿。她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嚎叫,她有些颤抖,因为这声音……像极了扶瑄!
不……不要!
卫灵蕴电掣风驰赶至,只见林棠妆高举长剑,正欲再刺扶瑄。血泊当中,龙思齐不知是昏迷还是亡故,也不知他身上倒底沾染的是谁的血,他一动不动的,让卫灵蕴害怕得脊背发凉。
“林棠妆!”卫灵蕴大喝一声,“我在这里!”
可林棠妆并没有收手,反倒利落地将扶瑄扎穿,长剑直挺挺立在扶瑄的心口,他甚至来不及呼叫。
那样一张温润白皙的脸,此刻是尽是斑斑污痕,一点一点失了生气。
“不——不!!!”
“你总算出现了。”林棠妆笑笑,悠悠将长剑拔出,“昔年你将我置于险境,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
“我才是真正的‘青子’!你夺走了本属于我的一切,还如此心安理得。卫灵蕴,你怎么敢的啊?”林棠妆慢慢走近卫灵蕴,“你别嫌我啰嗦,毕竟我想你得紧,好多话憋了这么些年,不吐不快。”
见卫灵蕴仍不作声,林棠妆有些愠怒,她太想看到卫灵蕴伏地乞怜的样子了。林棠妆右手执剑,左手轻轻一点,卫灵蕴便扑通跪在了地上。
“我本以为你能像当年那样与我打个难分伯仲,没料到你却如此不堪一击,想必是玩岁愒时,髀肉复生了吧。”
她蹲下,洋洋得意在卫灵蕴脸上打量,见卫灵蕴失神落魄、引颈受戮的模样,她忽然没了半分报仇雪恨的畅快,总结道:“是我的,终究还是我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棠妆起身,蓦地被卫灵蕴捏住衣袂。只见她仰着头,神情淡漠不已:“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有多么卑劣?”
林棠妆有些错愕,随即便回过神来,一掌将卫灵蕴打趴下。
卫灵蕴吃痛不已,却还是艰难地爬起身坐好,“我原以为你真有林下风范……”
卫灵蕴冷笑一声,慢悠悠说道:“当年我就知道你想要除掉我,因为你等不及想享受万人拥簇、天命所归的感觉。你以为自己是太尉之女,若是再得‘青子’的身份,便能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可你根本就不明白‘青子’的身份对我意味着什么。”
“诓你去南林苑,我本意只是想吓吓你,让你吃点苦头。我发现你不见了,便立即告诉了师父,后来他们找到了一具骸骨……我若早知道你会杀害那么多人,当时我就该亲手了结你,林棠妆。”
卫灵蕴眼神突然狠厉,林棠妆猝不及防被一道结界封住,瞬间结界中万箭齐发!
“我后悔当初害你生死未卜,但我不后悔从你手里争夺‘青子’之位。如果当年是你成为‘青子’,现在的兖国还不知是如何模样。”
结界中的林棠妆并不反抗,卫灵蕴似乎早已料到。她直起身,看着眼前的景象逐渐消弭,松了口气。
再度睁眼,自己躺在剑冢的石床上。她坐起来,将油灯重新点亮,发现一根灰白有斑的羽毛从衣衫上滑落。
“这里怎么会有灌灌的羽毛?”
灌灌之羽,佩之不惑。或许是因此,卫灵蕴才能意识到不对劲,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毕竟,扶瑄怎么能这么凑巧地从自己进入剑冢之后的事情讲起?
卫灵蕴拾起羽毛,疑惑地望向穹顶的岩壁,心下了然。
想必是扶瑄将这支羽毛悬于岩壁,待到一定时间落下,正好能帮到自己。她持油灯飞身凑近穹顶,想看扶瑄设下的倒底是什么机关,却见岩壁当中嵌着一面奇异的石镜,像是一颗溜圆的眼睛。
“原来方才的梦境,都是这面镜子在捣鬼。既然扶瑄知道了剑冢的关窍,我进来之前为何不告诉我,让我平白吃了这些苦头。”她有些不悦,暗暗记在心中以待日后同扶瑄翻旧账。
她细细去瞧这石镜,它不过手掌大小,粗砺不堪,根本不能照出影像来。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可把卫灵蕴吓了一跳,灯中的油滴溅在她手上,亦烫得她“嘶”了一声。她再一看,石镜竟真的长了只眼睛!
“你没有嘴巴,怎的还会说话!”卫灵蕴大大不解。
这石镜一边疯狂眨巴着眼皮子掉眼泪,一边委屈兮兮哭叫:“要你管!要你管!”
卫灵蕴笑道:“你怎么每句话都说两遍?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石镜更委屈了:“谁说两遍了!谁说两遍了!”它“哇”地哭出声,“这千把年来我就没受过这种委屈!你们这群人是不是玩不起!是不是玩不起!”
石镜“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边说道:“一个在梦里边溢散出的灵力都差点把我这老巢给掀飞咯,少说是个尊者境界!一个居然能享受起噩梦来了,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那个小姑娘倒是规矩得很……可是那个男的实在忒不是东西!他一进来就发现了我,还非要入梦试炼,他对我有没有一点尊重,有没有一点敬畏!”
石镜哭得越来越大声,几近号啕道:“他还把灌灌毛系在我的睫毛上,他是不是欺负我没有手?是不是?简直人面兽心,蛇蝎心肠啊!”
“啊?你还有睫毛呐?”
“有!怎么没有!”石镜疯狂扑簌,“看见没,好多睫毛呢!”
卫灵蕴挤眉弄眼瞅了半天,心想:“真是难为扶瑄还能瞅见你的睫毛……”
“还系上了……”石镜可怜兮兮。
卫灵蕴一愣:“你能听到我心里的话?”
石镜得意洋洋:“当然了,他们都叫我‘窥心镜’!”
“这么厉害。”卫灵蕴狡猾地笑笑。
“你想干嘛!我哪儿都不去,别想把我抠下来!救命——救命啊!”窥心镜吓得六神无主,眼睛滴溜乱转。
卫灵蕴忽然很想说出话本里常看到的那句台词:你叫吧,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桀桀桀!她忍着笑意,安慰道:“冷静点,冷静点,我不抠你。”
卫灵蕴离远它半步,道:“我还有急事便先走了,回见。”
末两字,她刻意用重音强调了一下。卫灵蕴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坏笑,施施然离开了剑阵。想着这窥心镜恐怕三五天都要睡不安稳了,便觉得好笑。
后记:
卫灵蕴:你既然发现了端倪,为何不留些显眼的痕迹给我?
扶瑄:我实在想看你吃些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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