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墨老。
他依旧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手里端着一份简单的早膳——清粥、小菜,还有一小碟看起来并不精致的点心。
“王妃娘娘,该用早膳了。”他将托盘放在桌上,目光扫过房间,在那片昨夜被花瓶碎片划伤、如今已简单擦拭过却仍留有痕迹的地板上一掠而过,并未多问。
“有劳墨老。”云清歌坐起身,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墨老放下膳食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垂手立在一旁,语气平淡无波:“王爷吩咐,王妃既已入府,一应份例皆按规制。稍后会有人送些日常用度过来。府中人手短缺,许多事需王妃自行打理。若有短缺,可告知老奴。”
云清歌微微一怔。萧澜绝这是要将她当成真正的王府主母来对待?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和隔离?
“多谢王爷,有劳墨老。”她不动声色地应下。
用过早膳,果然有两个粗使婆子低着头送来了一些布匹、日常用具和少量的银钱。态度算不上恭敬,却也规矩。之后,院子里便又恢复了冷清。
云清歌关上门,看着那些算不上丰厚的用度,心知这不过是王府表面上的文章。但她并不在意,反而乐得清静。
她将所有送来的东西仔细检查了一遍,尤其是那几匹布料和妆奁盒子。果然,在一匹颜色鲜艳的绸缎内层,发现了一些极细微的、不易察觉的粉末,带着一股极淡的异香。
若非她昨夜之后五感变得敏锐,绝难发现。
云清歌眼神一冷。是云芷柔的手笔?还是王府里其他人的“关照”?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匹布单独收起,其余东西归置妥当。随后,她找出针线,开始缝补昨夜被撕裂的旧衣。在云家,她这个嫡女的日子并不好过,许多事都需要亲力亲为。
午后,阳光正好,却驱不散院中的萧瑟。
云清歌坐在廊下,一边假意做着针线,一边继续小心翼翼地尝试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气流,感受着那星火缓慢却持续地恢复着光亮。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喧哗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她无比熟悉、却此刻最不愿听到的娇柔声音。
“姐姐可在里面?妹妹来看你了。”
云芷柔!
云清歌手指一紧,针尖刺入指尖,沁出一颗血珠。她面无表情地将手指含入口中,抬眸看向院门。
只见云芷柔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烟霞色的锦缎长裙,头戴赤金步摇,环佩叮当,妆容精致,整个人光彩照人,与这破败的院落格格不入。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关切,眼神却在踏入院子的瞬间,飞快地将四周的荒凉和简陋尽收眼底,眸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和轻蔑。
“姐姐,”她走到近前,用绣着并蒂莲的丝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声音带着哭腔,“你受苦了……父亲和母亲都惦记着你,特意让我来看看你可还习惯?”
她身后的婆子将带来的几个礼盒放在石桌上,态度倨傲。
云清歌放下针线,缓缓站起身,神色平静无波:“有劳父亲母亲和妹妹挂心,我一切安好。”
云芷柔亲热地想要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却被云清歌不着痕迹地避开。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随即又堆起笑容:“姐姐何必强撑?这地方……唉,真是委屈你了。若是缺什么短什么,尽管跟妹妹说,太子殿下念旧情,总会关照几分旧人的。”
这话看似体贴,实则句句带刺,刻意提醒云清歌她弃妇的身份和如今的落魄。
云清歌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淡然:“妹妹说笑了,萧王府很好,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云芷柔见她油盐不进,眼神微沉。她目光扫过云清歌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衣和手中的针线活,笑意更深,从腕上褪下一个成色普通的玉镯,就要往云清歌手里塞:“姐姐如今清苦,妹妹看着实在心疼。这镯子虽不值钱,姐姐且拿去换些胭脂水粉吧,女儿家总得打扮打扮……”
施舍。**裸的羞辱。
云清歌看着那递到眼前的镯子,没有接。
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云芷柔,忽然极淡地笑了一下:“妹妹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镯子,还是妹妹自己留着吧。我如今是萧王妃,用度自有王府规制,岂能随意典当妹妹的贴身之物?岂非失了王府和云家的体面?”
她语气平和,却将“萧王妃”和“规制”几个字咬得清晰。
云芷柔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没想到云清歌竟敢反驳,还抬出王府来压她!
一个嫁给了废人的弃女,也配称王妃?!
她眼底掠过一丝阴鸷,强行压下怒火,干笑两声:“姐姐说的是,是妹妹考虑不周了。”她收回镯子,目光却像毒蛇一样在云清歌身上扫过。
忽然,她“咦”了一声,凑近些,盯着云清歌的脖颈处,语气夸张:“姐姐,你这里……是怎么了?好像有些红痕?”
云清歌心中一凛。那是昨夜被杀手的气劲波及,或是躲闪时不小心擦到的细微痕迹,她自己都未曾留意。
云芷柔怎么会看得这么仔细?她想做什么?
“无妨,昨夜蚊虫叮咬,挠了几下而已。”云清歌侧开身,语气冷淡。
云芷柔却不肯罢休,眼神变得暧昧而恶毒,声音压低了些,却足以让周围的仆从听清:“姐姐……莫非是萧王爷他……他虽然眼盲体弱,但终究是男子,若是他……他强迫于你,你定要告诉妹妹,太子殿下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这话恶毒至极!不仅暗示萧澜绝残暴,更是在诋毁云清歌的清白!
云清歌猛地攥紧了拳,胸中怒火翻涌。她几乎能想象,这话若是传出去,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她和萧澜绝都将万劫不复!
她正欲厉声斥责,心口那点星火却突然微微发热,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流涌入双眼。
刹那间,她看到云芷柔递过来的那个原本看似普通的礼盒上,缠绕着几丝极其黯淡的、不祥的黑色气流!
而那黑色气流的源头,似乎正指向云芷柔藏在广袖中的另一只手!她指尖正捏着一个什么东西!
陷阱!这问候是假,探查是假,真正的杀招藏在这里!
云清歌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她强行压下怒火,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疏离,后退半步,淡淡道:“妹妹多虑了。王爷待我很好。我有些乏了,妹妹请回吧。”
她直接下了逐客令。
云芷柔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准备好的后续说辞全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死死盯着云清歌,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丝毫伪装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令人恼火的平静。
最终,她冷哼一声,勉强维持着笑容:“既然姐姐累了,那妹妹就不打扰了。这些东西,姐姐好歹收下,也是妹妹一番心意。”
她示意仆从将礼盒放下。
“不必了。”云清歌声音清晰,“妹妹带来的东西太过贵重,我消受不起。还请原样带回去吧。”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那个缠绕黑气的盒子。
云芷柔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她盯着云清歌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一声:“也好。那姐姐就好生……歇着吧。”
她特意加重了“歇着”两个字,语气阴冷。说完,转身带着一众仆从拂袖而去。
院门重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云清歌站在原地,直到云芷柔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
刚才那一瞬间的洞察……是那股力量的作用?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
那缕微弱的星火,似乎不仅仅能带来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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