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无意中瞟了我一眼，看样子完全没有把我当回事，我能察觉气氛不对，于是识相的没有说话。
“小九姐，我们已经安排妥当了，只不过多聊了几句……”其中一个人似笑非笑地说。
少女关上门，那两人很快便跟了上去虽然玻璃门已经被关上，但是我还是可以听到外面少女冷漠的声音。
“我不需要解释。”她说，“让你们来也不是聊天的。”
我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应该是一个类似我们禁毒队长的地位，但真正的领导估计不是她，毕竟按照类比领导都是坐在办公室里安排我们这些牛马下来工作的。但转念一想，贩毒团伙也不能简单的和公安系统禁毒支队做类比，毕竟他们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事好像都是合理的。
小九。我心里念了几遍这个名字。
一个中国人，居然能在毒贩团伙里混到这个水平吗？居然还是一位少女——加上之前对她整体气质的判断，很难想象这个少女经历过什么，至少我当下的断定，仅仅也只能停留在这个少女并不简单这个笼统的概括上。
他们走了之后，我本打算跟上，但等我找完理由出了酒馆之后，便发现他们已经消失了。天色渐渐开始变暗，我便也回了住所，开始整理一些档案。
我发现想要什么事情都在意料之中确实比较困难，毕竟我今天的第一个定的引起全村人注意的这个目标已经算是彻底失败了，所谓想象中的双重保险也变成了一个给我兜底的保障。
不过想到这并无大碍，我就安心的睡了下去。心大或许也是组织安排我来的其中一个原因。
第二天，禁毒支队的兄弟果然来了，他们当着全村人的面把我抓走，临走之前我还骂的特别脏。
他们给我拷上手铐，然后把我按进车里，我张口骂道，“你们这群条子，难道就真没碰过一点儿？”
他们叫嚷着让我老实一些，在我与他们纠缠的过程中，我在不远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少女坐在石头上，一只脚悬空着，另一只脚踩在石头上。我一眼就认出了是昨天那个少女。她的目光在我和支队兄弟之间来回穿梭，刘海下的那双眼睛像一把刀，所有与之对视的人都成了待解剖的标本，连疼痛都仿佛会延迟半拍，我也不例外。那是一种大量，又有些厌恶的眼神，清冷中透着蔑视，让人印象尤为深刻。
仅仅和她对视一眼，她便迅速地移开了目光，并以异常的速度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内。此时，我被压上了警车，被送到了警局，总算与当地警察会合。
“我们在克伯内部有一名线人，在上一次的行动中给我们秘密传递了情报，但是很遗憾，克伯内部防卫措施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好上几百倍。”这里的禁毒队队长说道，“所以他们可能会更加防备，或许他们已经开始发现他们内部有线人了。”
那还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我心里默念道。
“没事儿，加油啊，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说话的是一名青年，看上去大概是刚加入警队的年龄。
“就你话多！”队长宠溺的笑着说，“这小子叫李季州，上个月刚入职。”
我点了点头，看他如此天真纯良的样子，想必也是没有经历过什么上班做牛马的苦，估计不到一年，他就开始出现各种皱纹了。
“我真的觉得卧底好帅啊！拿到的奖励还多，要是我有那么多钱，我肯定要回家给我妈买菜包饺子吃！”他笑着说，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我妈上个星期才给我送的棉衣，不过这大夏天的，寄过来还占地方……”
我看着他，一瞬间失了神。我从小便没了双亲，所以还是感叹世间的世事无常，有时候别人在羡慕别人的时候，别人可能也在羡慕着你吧。
电话铃忽然想起，让所有人都紧张了一下，李季州作为刚来的新人，连忙过去查看，但看见号码之后，他却漏出了喜悦的表情。
“喂，妈，哎不是叫你别打公共电话了，这个是工作用的……没事，等我回去慢慢教您，您放心吧，我现在吃得好住的也好，您给我那棉衣我也收到了，嘿嘿，谢谢妈妈，等我好消息！我回去一定亲自给你包水饺吃！”
队长看着他，无奈的笑了笑，转头又对我说起了正事。
“你的身份档案你应该已经在昨天看过了，接下来你会被安排到一个修车场工作，那个地方的老板和克伯有些关系，估计是底层的一些打手之类的，总之地位不高，但我们只能通过他这一条线让你潜入了。”
我点了点头，问道，“他知道我的身世吗……我是说何修的身世。”
“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们不是通过正规渠道把你送到他那的，所以他应该大概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善类。”
这样一来难度就降低不少，在不到三周之后，我就被放了出来，我按照时间约定来到这个修车场，里面的老板招待我进去。
他看上去大概接近四十岁，面目黝黑，表情透露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他叫我把简历递给他看，我乖乖递了上去。
“这下面为什么有一行划掉了？”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看，一眼就顶住了下面被我故意涂黑的地方。
“那个没什么好看的，身份信息都在上面。”我装作有些慌张地说道，但他皱了皱眉，不耐烦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何修是吧。”他拿着那叠纸拍了拍我的头，“要么现在调出电子版给我看，要么滚出去。”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截了当，于是再三犹豫之后，我拿出手机，给他看了原件。
上面划掉的是何修的犯罪记录，大概记录了之前那个所谓的杀人罪，以及法院判决。这个点子是我在来的路上想出来的，与其把这个信息摆在明面儿上，不如叫他自己发现，从而增加可信度。
他忽然笑了，刚才那不耐烦的表情瞬间消失，甚至出现了理解的神色，让我一瞬间居然觉得这样一个面目狰狞的人有些和蔼可亲。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哎，这年头谁还没点黑历史啊，正常正常，好好干，把过去都给忘了，将来才有好日子过。”
我点了点头，算是通过了面试，姑且是在这里住下了，那之后，我就在那个地方工作了差不多三个多月的时间，慢慢和老板熟了起来。这一家店没有其他员工，原本只有这个老板一个人打理，我来了之后，便成了他的助手，平常就帮他打打下手，他也和我提起在我没来之前她确实要累很多。
等到熟悉一些了，我和他二人之间的关系终于涉及一些日常话题，他有时会叫我去买菜，或者问我的身世。我流利的和他叙述着这位何修先生的故事，那是我和云南禁毒支队队长赵凌霄和联络人宋程一起编的。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蹲到了机会。他开始和我介绍一些他干的勾当，我顺势往下说道，“你说的是’糖’吧。”
他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哟，行家啊。”
我告诉他我略知一二，但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正是我想要看到的。
“实话说吧，我本身也不是干修车这一行的，只是在这里暂时留一会儿，服从组织安排，哪他妈知道修车那么累。”
“啥组织啊，没准我还认识呢。”我随口一问道。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他笑道，“这儿的人不认识克伯，那还叫这儿的人？更何况你还是懂点东西的。”
“我就猜到是这个。”我一点也不惊讶的回道，“不过你要是回去干了，那我不就没工作了。”
他挠了挠头，想到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一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他思考了一下，说道，“再说吧，怎么可能会丢下你这个兄弟？最差最差，也会把这个车行留给你的，不过你得交点本金。”
我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脸上的失望不是演的。
“今天和你说这个事，就是因为过两天上头安排了事儿干，不过如果人家没看上你，不好意思了，别怪兄弟丢下你啊。”他咯咯笑道，“我还上有老下有小的要养活呢，离开克伯我就啥也不剩了，我得死死的粘着。”
虽说得到了这样的机会，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的感叹，克伯的内部条件绝对不算差，甚至能让一个如此底层的干部都对组织产生一定的依赖性，实在难以想象内部是如何运作的，毕竟如果把它想象成一个对底层员工都待遇优良的企业，那我还做什么警察。
我摇了摇头，感叹自己究竟孰黑孰白，于是默念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开始思考过两天该如何应对，不过思考了半天也没有思考出一个所以然，所以最终我还是决定将自己的角色完全带入，想象自己不是卧底，或者想象自己已经反水，去真正的体会一下自己是如何为了与这个待遇优良的企业沾上点关系去表现自己，但事实上自己却一无所知的。
我和他在几天之后去到了一家ktv，我看他提着一个袋子，不难推测里面就是那些货物。不过交易方是谁，我还不得而知，于是只能乖乖坐下，与他一起等待着。
虽然环境很吵，但我还是能听见有人在向这个房间逼近，直到响起敲门的声音，老板立马起身，弓着腰就去开门。
但眼前的一幕实在让我震惊——映入眼帘的拿是什么交易人员，这分明就是我曾在村子里遇见的那个少女小九。
我太过震惊，以至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过倒不是因为震惊少女会与这些人产生勾当，而是觉得一切太过巧合，甚至可以用有缘来形容。谈话间，小九将他的目光移向我，这不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她像冰一样的目光，但她似乎对我的出现不感到震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见过他。”
老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哎，他是道上的人，您见过也很正常。”
但老板说的“见过”显然和小九的“见过”不是同一个意思，我和小九仅仅也就只有一面之缘而已。听到老板的话，我不禁感到一丝不安，小九当然已经意识到他们二人不是同一个意思，那么接下来她会做什么呢？或许最坏的情况便是直接戳穿我，说明在道上并没有真正见过我，只是在很久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罢了，但情况没那么糟，我看见小九坐了下来，没有理会老板。
“货呢？”小九直入正题，我连忙帮助老板抬起沉甸甸的袋子，放到小九面前。小九拉开拉链，随意拿了一包看了一眼，便放下说道，“纯度等我拿回去再做检测，如果还可以的话，你就可以回来工作了”
我仔细揣摩她这句话的意思，结合之前的聊天日常，大概能推断出老板因为一个小失误从而被组织驱赶出来，但老板急切地不想被克伯抛开，于是自己搞了一批货，说是纯度很好，并以此为礼物希望得到组织的原谅。
不过一个被驱逐出去的人，是如何得到连组织都稀罕的东西的呢？
“我见过你。”小九终于转变了谈话对象，“能被条子抓住，看来你做事没有很干净。”
“那你就错了。”我立马回应道，但我对上老板的目光，他似乎不是很想让我和小九这么说话，但为了任务，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是我兄弟他妈的为了钱出卖了我，我才逃到那个破地方，不然，条子这辈子都发现不了我。”
“嚣张。”她冷笑着说道，“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一份嚣张。”
“他是新人，不懂事……”老板帮我说道，并给了我一个眼神，叫我不要再开口。我知道分寸，便乖乖听话，坐也坐的端正了些。
“随他吧。”小九说道，又看了我一眼，“在这个地方，让他好好证明一下自己就够了，不需要懂事给谁看。”
好像确实如此。
但小九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但我总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但我能在她身上感到一丝特别。我无法确定她到底是在纵容我还是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她感兴趣的事了，以至于谁在她面前撒野她都不想管——前提当然是不触犯到她的利益。
给予这些思考，我将小九这个人发给了宋程，拜托她帮我调查一下这个人。
因为我能感觉到，这种什么都不想在乎的性格，会成为这次任务的突破口。与其和一堆不断试探或者压榨你的毒贩纠缠，不如另辟蹊径，断掉麻绳最细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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